秘境开启之期越发临近,玉虚峰广场上,各峰长老已开始搭建大型的传送法阵。

  呈闲派入道境弟子,也常常被召入苍翠峰,由绵偕掌座亲自开小灶,偶尔秦贤和秦英也会在一旁,教导实战。

  当然,云乘和李陌去的时候,通常都只能看到一脸冷酷的秦英师兄。

  楚汉生苦恼的很,一众伙伴里,只有他迟迟未能入道,若是到时候,大家都去了秘境,只有他一人守在山里,真不知道要如何无聊。

  宁书砚正在他旁边看剑诀,屡屡被打断,只得放下书卷十分无奈道:“去年不就说感知到道了么,怎么迟迟入不了?”

  楚汉生闻言,哭丧了脸:“我那时感知的是火道,你们老拿火符吓我,现在我一想起火,腿就打哆嗦。”

  宁书砚:

  拿火符吓楚汉生的事,好像是从他开始的。

  宁书砚感到有些歉疚:“我再想法子让你不怕火?”

  楚汉生挠头:“那也不用,我砍了大半年竹子,隐隐又感受到了杀伐道的道意,只是拿不准修哪一条 道心未定才入不了道的。”

  第二条道?

  修士感知一条道已是稀奇,楚汉生这样的莽汉,一条道悟不成竟还能悟第二条。人家都是道选人,偏生他是人选道。

  宁书砚不由想起李陌对楚汉生的一句评价:傻人有傻福,天养残疾人。

  他顿时没好气道:“那你就学云乘,双道同修。”

  楚汉生听得眼睛一亮:“还是你聪明,我怎么没想到!”

  “ ”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你还真信了,你当双道同修跟喝水一样简单么??

  宁书砚还想解释,楚汉生已经扭着壮硕的身躯跑远了,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喊着要去找云乘请教如何双道同修。

  宁书砚一只手伸在半空,话还没出口,那人已经消失在传送阵里了。

  他也是淡然地很,翻过书卷继续看,心道等楚汉生受了打击回来,再安慰他也不晚。

  楚汉生赶到执剑峰的时候,云乘正在教李陌御剑。

  剑是好剑,是云乘在山外险地得到的一把下品灵器,唤作轻雾,已生出了剑灵的,且剑灵性格宽厚,对主人十分恭敬。

  偏偏李陌怎么也学不好。

  他一踏上轻雾,那剑便似承受不住一般,跌跌撞撞的,根本飞不起来。

  云乘便与他同剑,扶着李陌的腰教他。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李陌的剑,云乘一踏上去,两人就站的四平八稳,半点也不晃荡。

  李陌想了好久,最后也只能认定自己控灵不够精准。毕竟,他引灵课成绩是丁末。

  楚汉生来时,云乘正搂着李陌在山峰上飞。

  他也不懂什么叫打扰,挥舞着手脚在下头大喊。

  云乘下来的时候面色有些冷,楚汉生挠着头,猜想大抵是山间风冷,也没有细纠,赶忙将自己的疑问说了。

  “不成的。”云乘还未说话,李陌已经替他开口了。

  云乘的道他再清楚不过了,苍生道与寂灭道原就是生灵本源的两个极端,火道与杀伐道却很难找到契合点。

  “且不说你现在怕火怕的要死,杀伐道也并未全然领悟,不过触摸到一丝而已,又如何能融到一处?”李陌道。

  我怕火怪谁啊!当初是谁把我绑在火上烧来的!

  楚汉生几欲仰天长啸,撇头就看见云乘面上清冷,缩了缩,没敢出声。

  “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楚汉生眼巴巴地望着他们,局促不安地搓了搓手,“修火道我怕到时候烧着自己,修杀伐道又缺了点明悟,但是 我还是想和你们一起去秘境。”

  虽有十个进入名额,但他考试成绩太差,还真不一定能十拿九稳。

  云乘看了眼天色,淡漠开口:“一定要去秘境?”

  楚汉生点头如捣蒜。大家都去了,他也想去的。

  “不怕死?”云乘问。

  楚汉生有些底气不足,却还是干笑了声,拍着胸脯道:“男子汉大丈夫,不入道,毋宁死。”

  云乘微微点头。

  楚汉生怕火,入火道,便要克服畏惧;他欠缺对杀伐道的领悟,入杀伐道,需培养杀意。

  这之后,成与不成,能否找到双道同修的契合之处,只能看天意与他自身的领悟了。

  云乘抬手间已掷出数枚玉符,围绕着楚汉生起了个复杂的阵法。

  他对阵法的领悟十分透彻,造诣已远超同辈中人,李陌看了许久也不知这是何阵。

  阵法将成,云乘又打进了数十枚火符,

  他做完这些,又提点了一句:“堪破此阵,大道乃成。”

  楚汉生只觉十分玄乎,正要点头,周身景色骤然消逝无踪,他已落入一片无边火海。

  ???又是火烧???

  不,不只是火,还有凄厉的惨叫。

  阵中与外界隔绝,自成一方天地,楚汉生四下张望,在他头顶,有庞大如城的异鸟盘旋,热浪自它口中喷出,落地成火。

  那火海之下,好像是

  楚汉生双目圆睁,这火海之下,是西楚皇宫!

  那 那些惨叫,是

  “这傻子没事吧?”李陌在阵外看着,见楚汉生忽然双眼赤红、状若疯癫,不免有了一丝担心。

  云乘自有分寸,却不太愿意他担心旁人,解释了一句:“不过是幻阵,不会有大碍。”

  说着,便牵了李陌,往屋里走。

  李陌眨眨眼,将楚汉生抛到脑后,疑惑地问:“不练御剑了么?”

  云乘抬起一指,指了指天上。

  李陌便明白了:日头过半,该午休了。

  他见云乘轻车熟路地走进自己卧房,不由抬起另外只手摸了摸鼻子。

  自那日竹林归来后,乘儿每夜都来与自己同眠,还多了个午时三刻便要午休半个时辰的习惯。

  原本一起睡也没什么的,乘儿待他亲近,李陌自己心里也欢喜,只是每每总被他抱在怀中,好像有些别扭。

  李陌儿时是见过父亲与小叔叔抵足同眠的。

  小叔叔比他只大八岁,夜里怕黑总睡不着,父亲便哄他睡,但也只是握着小叔叔的手而已。

  大抵是每个人的习惯不同罢,许是云乘定要抱着什么才能睡得好些。

  他正想着,两人已走到床边,云乘停住了,解下外衫侯在一旁,等他先睡进里头。

  李陌耳根微微发红,脱了靴子上榻,看云乘也躺了上来,伸手要揽自己,眼疾手快地将枕头塞了过去。

  “你先抱着这个睡睡看?”李陌提议,“老抱着我也不是个事,成习惯了的话,万一以后 ”

  他想说,万一你以后有了道侣,总不能还来抱我。

  但话未出口,心里便有了几分不舒服。

  不成,乘儿还小,道侣的事情,再过几十上百年才行。

  云乘看着自己怀里软绵绵的枕头,嘴唇抿紧了些,长眉亦是微蹙。

  万一以后?

  是想说万一以后他和上一次一样,徘徊在生死之境,十年不得相见么?

  他心下微叹,丢开枕头,将李陌紧紧拥入怀中。

  不会再有这样的时候了,往后,我定会好好护着你,天上地下,碧落黄泉,再不会让你一人受苦。

  李陌骤然被他抱住,两人紧贴着几乎喘不过气来,有些不明所以,只当他以为自己不愿意给他抱,生气了。

  当下不安道:“ 你要抱便抱吧,也没什么的,我其实挺喜欢你抱着我的。”

  说完,自己耳朵先红了。

  云乘听他说喜欢,心起涟漪,神色柔和了许多。

  前些时日,他在修炼神窥术,见有些弟子为表亲昵,会以唇碰触道侣的面颊。云乘不知这代表什么,但是他忽然很想这么做。

  是以,他低下头,唇在李陌耳廓上轻轻贴了一下。

  唇下微烫而柔软。

  丹田内道意骤然翻腾,心跳的快要蹦出胸膛。

  他默默放开李陌,端端正正地躺好,双手交叠腹上,双目微阖,呼吸微微急促。

  这感觉尤其陌生,却教他十分喜欢。。

  这就睡了?

  李陌揉了揉耳朵,方才大约是云乘的头发扫上了,耳朵痒得很。

  他见云乘安静躺了,也不再抱自己,身上空落落的,竟有些不习惯。

  正要自个儿睡下,又听见云乘轻声发问,“你有喜欢的日子么?”

  “什么喜欢的日子?”李陌眨眨眼。

  “办仪式总要挑个时日。”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云乘的声音似乎带了些许温柔,“不过得等师父回来。”

  既是道侣成婚的仪式,自然要等师父安然无恙后亲自主持的。

  李陌听到办仪式便觉得自己明白了。

  说来,他出关后师父一直未归,正式的拜师仪式还未举行过。

  他想起这道号就有些气恼,或许拜师仪式上还能更改?

  思及此,李陌高兴起来,便道:“还是听师父的意思吧?你觉得呢?”

  云乘听出他言语中有喜意,微微勾起唇,柔声道:“好。”

  李陌却看呆了。

  乘儿方才,是 笑了?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云乘笑了。

  好像从他出关,云乘大多数时候都是面色淡漠,偶尔皱一皱眉头,抿一抿唇,便是所有的表情了。

  自己拜师,那么值得他高兴么?

  李陌心下感动,更觉自己之前扔枕头的行为有些不地道。

  便主动拉开云乘一只手臂,自己躺到了他怀里,诚恳道:“你要是喜欢抱着我睡,还是抱着吧,以后你什么时候想抱都行。”

  就算几十年一百年以后,他娶了道侣,又有什么关系 哥俩儿偶尔睡一处,弟妹应该也不会介意吧

  云乘怔了怔,睁眼望着他,面上十分认真:“是你让我抱的。”

  李陌嘿嘿地笑,“是是是,我让你抱的。”兀自仰脸张手,似要等着他抱。

  云乘哪有拒绝的道理,纳他入怀,再没有过的满足。

  待二人睡起,执剑峰上已是道音阵阵。

  楚汉生,破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