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别动。”

  霍烬抬手轻轻握住萧锦年的手臂,将人往外带一些。萧锦年不太满意自己被扯开,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抱着霍烬脖颈就是不撒手。

  此时的霍烬也在饱受煎熬,他轻叹一声,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手掌有意的将怀中人的脑袋按到自己的怀中,不让外人看清萧锦年眼下的模样。

  突然的失重感终于让萧锦年不再那么执着的要嗅霍烬的颈间。同时他也发现现在这个姿势,也能闻到让他觉得又安心又好闻的味道。

  于是下意识把自己的脸又往霍烬怀中埋了埋。

  亲昵的小动作引起霍烬注意,内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的挠了一下,让他生出了一种柔软的满足感。

  这种情绪很陌生,霍烬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他深深的看了无知无觉像小猫一样在怀中蹭来蹭去的人,无声的笑了起来。

  小福子要回去守着瑞宁殿,不敢在外面留太久。不让殿里的宫人定是又要懈怠,徒惹是非。在看着霍烬把人抱进王府后,小福子便转身离去。

  浓郁到有些腻人的幽香带着蛊惑人心的香甜,霍烬闻出,这就是瑞宁殿七日里缠绕撩人的香气。再看小皇帝如今的这模样,已是能完全确定,小皇帝他人身体,与他一样。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展露出异于常人的状态。

  也可以称之为,“怪病”。

  霍烬强忍着身体的反应,快速的朝着他的院子走去。

  其实王府最安全最不会被人发觉异常的地方是静室,但霍烬不想让小皇帝在那样的环境下呆着。

  凌霜步伐加快,提前一步打开房门,霍烬抬脚进去后吩咐道:“叫人守在院子外面,不得让任何人靠近,更不准踏入院子一步。”

  “是,王爷。”

  ———

  室内馨香弥漫,软塌上的人呼吸急促,修长纤细的身体微微蜷缩,白皙精致的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热,很热。

  萧锦年无意识的抬手,扯开衣领,露出形状优美的锁骨。微凉的空气触碰皮肤,使得萧锦年又将衣襟往下扯了扯,露出更多的迷人风景。如雪,如梅,红白辉映,诱人以,,口衔摘。

  霍烬站在软塌前,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将一切都收入眼中,清冷孤傲的眼眸之中,暗含着风暴,波涛汹涌,随时可能会决堤,化作野兽。

  “陛下,需要臣将如玉唤来吗?”

  沙哑低沉的嗓音,唤醒萧锦年沉沦的理智。微微睁开眼睛,里面全是迷离水雾。

  如玉是谁?

  思考许久,萧锦年终于想起自己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自己为了保命,将霍烬未来的红颜知己提前从皇宫送到王府去了。

  只是,为何霍烬会这样问他?

  比起这个,霍烬为什么离他这么远呢?萧锦年盯着站在软塌前的霍烬,心里有些烦闷。他想闻霍烬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还能让他身体变得舒服。

  他动动手臂,撑起身体,一把拉过霍烬的手腕,借着力道,整个人挂在霍烬的身上,第一时间将自己的脸埋在霍烬颈间。

  霍烬怕人摔下去,抬手揽住萧锦年细软的腰,偏头将脸轻轻的贴在萧锦年的发上,问询着一个答案,“陛下要臣在这陪着,还是要如玉过来?”

  霍烬知道,自己在人意识不清,并表现出对他极强的依赖之下,问这样的问题,带着偏向性十分明显的诱导。

  可他还是问了。

  若是、若是小皇帝选择他,哪怕对方清醒,他也不会放手。

  萧锦年嗅着让自己舒服的香气,抱着霍烬时,身体的灼热也消失许多。他没做多想,但最下意识的反应,却也是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不要如玉,要你。”

  闻言,霍烬抬起另一只手,按在萧锦年的后颈,轻笑一声,“好,臣会一直陪着陛下。”

  omega的发,,情期实在不容小觑,萧锦年很快就被情,欲所控制,什么后果,什么理智全都没了。

  霍烬有那七日的记忆,自然对萧锦年的行为心知肚明。

  也清楚自己留下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很快,他的脸被亲,唇也被吻住。

  霍烬不做任何阻拦,任由萧锦年在他身上胡作非为。

  不知何时,二人都上了软塌,皆是衣衫不整,青丝交缠。

  霍烬撑着手臂,看着躺在身,,,,下的人,对方眼神迷离,唇色因亲吻变得更加艳,红,诱,,人。

  衣服也因松的太多,滑落肩头,露出圆润细腻的肩,情,动染红锁骨肌肤,霍烬在上落下一吻,又因自己浓烈的感情得不到真正的回应,报复性的轻咬,留下红色的印记。

  萧锦年吃痛,轻哼一声,转头也咬了一口作恶之人的耳朵。

  霍烬背部肌肉瞬间绷紧,萧锦年直觉有些可怕,连忙松口。又趁着霍烬抬头,吻上对方的唇,不让霍烬再咬他。

  唇,齿,,交,缠,室内响起羞人的声音,霍烬以不容拒绝地姿势,把人扣住,他心知,自己此时行径如同诱骗,绝非君子所为。好在他自小便被称之为怪物,不是君子。

  他得到的东西,向来不多。如今遇到一人,予他关心爱护,问询他疼痛与否,会在意他,会关心他,会哄他。

  这样的人,他遇到便被深深吸引,无法自控,难以自持,心中所念所想,不知何时起全是这人。

  命不久矣如何,是臣子又如何。

  既是怪物,便该不择手段,将想要的人圈在怀中。

  情,,动之下,霍烬藏不住爱意,在轻咬一下萧锦年下唇后,声音沙哑道:“陛下,臣,爱慕您。”

  脑袋晕晕乎乎的萧锦年并没有听清霍烬的话。

  幽香越发浓郁,霍烬也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他好像被这奇异的香味引发出怪病了。但又与之前发病有所不同,这香气似乎压制住了暴戾部分,只余下情,,欲与占有,欲。

  萧锦年也闻到了更浓烈的香味,让他忍不住靠近,想要得到更多的安抚。

  等二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什么都做了。

  二人几乎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身体却陷入怪圈,依旧精力充沛。七日疯狂,室内的每一处,都留下痕迹。

  凌霜守着院子,途中因过于担心进去过一次,只是刚到门口,就被里面的声音吓到。随后传来霍烬严令,不准再靠近后,就再也没进过院子。

  萧锦年睁眼的时候,看到陌生的床帏,愣了好一会。等他想起自己在哪,脸都吓白了。

  七日的记忆如潮水袭来,等全想起来的时候,头发都被抓掉一把。

  他都做了什么!

  画面简直就是超越人类极限,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韧性竟然那么好。

  萧锦年伸出手,呆呆的看看自己的手指,这么短的指甲,还能把人后背抓的鲜血淋漓。

  脑海中画面不停,萧锦年错愕不已,他竟不知,自己如此天赋异禀,能容纳那样的巨牛勿。

  外面传来脚步声,萧锦年脑袋乱的很,转头一看,就见霍烬衣冠整齐的端着托盘站在床前。

  “刷——”的一声,萧锦年缩到被子里,听到外面传来的轻笑声,他觉得脸烫的不行。

  那七天的记忆里,他简直就是主动的不行。中途霍烬担心他要停下,他直接骑人家身上,说什么也不让。

  天啊!为什么不让他失忆!萧锦年欲哭无泪。

  “陛下,臣做了汤。”霍烬声音平静,眉目却是少了清冷疏离的感觉,温和许多。

  沉默片刻,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我待会喝,你先出去……”

  霍烬顿了一下,随后颔首,“好。”

  偷偷掀开被子,听到关门声后,萧锦年才把脑袋钻出来,大口的吸气。

  他感觉到身上很清爽,应该在他睡着的期间被清洗过。看着不远处的托盘,里面摆放着一盅汤。

  萧锦年没急着拿,而是在思考人生。

  他本来都决定在这遇到孤独终老,谁知道阴差阳错弄成这样。七日的记忆里,他有些片段因为自身晕乎记得不太清楚,但是他隐约间确实听到了霍烬说喜欢他……

  如果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允许他那么放肆,似乎能解释的通了。

  但是,这样一来,显得他好恶劣。

  霍烬肯定以为他的那些举动,在回应感情……

  萧锦年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个渣男。

  也不知想了多久,萧锦年终于坐起身。感觉了一下,发现后面没有任何的不适,脑海里隐约出现霍烬给他上药的片段,他脸上刚消下去的红,瞬间又烧了起来。

  自己穿好衣服后,萧锦年往外走。汤他没有喝,肚子现在一点都不饿。

  开门后,便见站在门口的霍烬抬头,二者对视,萧锦年不好意思的撇过头。

  他抠着门框,盯着不远处的一块奇石看,似乎能看出朵花来,声音有些小的说道:“你、你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霍烬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遮掩住紧张,“男朋友?”

  想到大瑜没这个说法,萧锦年耳尖通红的大概解释了一下。

  想来想去,萧锦年觉得还是要对人家负责。而且他想了那么久,大部分都是在想霍烬的想法。他对感情或许迟钝,但不傻。

  他之前没喜欢过人,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感觉。但当意识到自己对霍烬并不反感,甚至在事情发生之后还考虑霍烬的感受时,就知道这个人对他来说,定是有所不同的。

  萧锦年积蓄起一些勇气,转头看向霍烬。在他原来的世界中,他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对于亲情与家庭的认知十分浅薄,对未来伴侣更是毫无想法。

  他无法想象自己未来的另一半会是什么样,更想象不到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又会是什么样。

  因此不管是穿越后还是在穿越前,萧锦年都没有做过谈恋爱的准备。

  他唯一为未来打算的,就是多做任务,多赚钱。只是出师不利,第一次任务就出了问题。

  “你不愿意吗?”萧锦年看着霍烬,再次问道。

  霍烬心猛地跳动,周围一切的声音,景色全都消散,只看得见眼前人。他起初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够得到这人的回应。

  他手段卑劣,性格极坏。小皇帝那么关心他,但他却把人诱骗成那样,还对他过分的事情。

  霍烬早就最好最坏的打算,小皇帝对他避如蛇蝎,再不敢靠近。他会失去仅有的善意与温暖。

  可是这个人,竟然会再给他编织一个足矣让他沉溺的美梦。

  他说,男朋友,是恋人的意思。

  对方不仅没有逃避,反而给他相爱的权利。

  霍烬喉结滚动,带着轻颤,“陛下,不怪臣?”

  萧锦年微愣,他罕见的从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害怕。

  “臣在陛下意识不清的情况下,无法清醒判断的情况下,故意接近,不加阻拦,侵犯……”

  “我知道。”

  萧锦年打断霍烬的话,他好像明白霍烬在怕什么。怕黄粱一梦,怕他此时还不清醒。

  发,,情虽然会让他身体变得奇怪,意识也会模糊。可他心里的感觉,同样也是真实的。

  或许是身体因素作祟,但与霍烬的亲近之中,没有丝毫的不愿与抗拒。他在那些触碰中,欣喜着,雀跃着,想要得到更多。他感觉得到自己被爱着,被珍视着。他在霍烬那,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强大的安全感。

  “我知道是你,所以……才愿意。”萧锦年说完这句话,头又低了下去。企图掩盖脸上的红,真的太羞人了。

  身体上的变化虽说是导火索,可他也没晕到不知人是谁。他真不愿,也有余力拒绝。但是他没有那么做……他并没有被诱导,只是借着这特殊时期遵从内心罢了。

  霍烬伸出手,扣住萧锦年的后颈将人带入怀中。他低着头,抱着人的力道越来越紧,低沉的嗓音惑人心弦,“男朋友。”

  萧锦年觉得耳朵又烫了些许,他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抬手环抱住霍烬的腰,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又红了几分。轻轻应了一声,“嗯……”

  ———

  会试与殿试中间只隔十日,皇帝和摄政王齐齐消失,整整七日不见人影,朝中大臣急的不行。

  期间王仲淮沉着脸亲自去摄政王府,但却被凌霜拦下,说什么也不准靠近霍烬的院子。

  眼看殿试将近,王仲淮无法,只能让自己的夫人去找霍蓝。

  俗话说长姐如母,可毕竟不是真的母亲,只是姐姐。霍烬要做什么事,不是霍蓝能左右的。更何况,她如今说白了也是仰仗自己的弟弟鼻息而活,手伸的太长,未必是什么好事。

  霍蓝对于王相夫人的请求,实在无法应允,只好托病不见。

  上元节那夜发生的两件大事,虽说被王府压下,但在这些世家贵族之中,还是流传开。

  一是摄政王长姐被火烧伤,二是摄政王与一名红衣男子室内缠绵。

  只是消息被封锁,对于霍蓝受伤,世家大族里的夫人小姐们也不好登门,只能装作不知道。而霍烬与男子之事,也确实让有意嫁女的那些人踌躇犹豫。

  王夫人也知道这两件事,听说那日火势不小,烧伤严重一些,至今未愈也是正常。因此在霍蓝贴身丫鬟碧秋出来回话说身体不适不宜相见的时候,王夫人也不好再多呆,打道回府了。

  这让王仲淮的心更沉重许多,他实在不愿多想,这些日子里,皇帝与摄政王共处一室,到底在干些什么。

  只能加快脚步,将选秀的日子又提前了许多。

  萧锦年也知道自己不能消失太久,在霍烬重新给他熬了碗粥,吃完了后,就拍拍肚子回了皇宫。

  走的时候还不忘拉着霍烬的手,踮起脚亲亲霍烬的唇,红着脸,结结巴巴说道:“我先、先走啦!会想、想你的!”

  第一次谈恋爱,业务不熟的萧锦年,想尽办法给予内心不安的爱人安全感。

  霍烬微愣之后,弯腰低头亲亲萧锦年的唇角,笑道:“臣也会想陛下。”

  萧锦年勾唇轻笑,点点头,然后转身跑了。

  看着萧锦年带着些许仓惶出逃意味的背影,霍烬眼底的笑意越发的深。

  霍烬知道王仲淮对他的不满,也明白萧锦年现在需要更多人的支持,他不想在这时候再刺激王仲淮,便没有跟去而是让凌霜亲自护送萧锦年回宫。

  萧锦年一向都是以不着调的模样示人,朝臣们对于他突然消失七日不上朝,也见怪不怪,只是多了不少失望。

  但这事萧锦年也没办法解释,他将那些失望看在眼中,心里说不难受是假的。他再没心没肺,也受不住那么多人用这种失望的眼神看着他。

  霍烬虽说不想激怒王仲淮,但也没有过于疏远萧锦年。本来他就是暂代已故的老太傅教导小皇帝,眼下没有寻到合适的人,他还是会去御书房与萧锦年单独相处。

  看出萧锦年情绪不高,霍烬摸摸他的头,“陛下很好,他们迟早会知道的。”

  得到安慰,萧锦年微微笑道:“宝贝不用担心我!”

  “宝贝?”霍烬面露疑惑,突然一下不是很理解为何萧锦年会这样称呼。稍作思索后,明白其中似乎只有珍宝的含义,心神恍惚,内心充满柔软之意。

  萧锦年掰着手指头给霍烬解释,“嗯,我所在、看的一本杂记中有说,宝贝,宝宝,亲爱的都是相爱之人间的称呼。”

  他差点说成他所在的世界,还好最后改口了。虽说之前没谈过恋爱,但见过不少。情侣之间的爱称,萧锦年也是知道的。

  霍烬听着萧锦年清越的声音,没忍住用指尖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轻声道:“锦年,宝贝。”

  话音刚落,萧锦年的脸瞬间变红,他甚至不敢直视霍烬的眼睛,这人……这人怎么比他还会!

  ……

  三日很快过去,萧锦年起了大早,开始梳洗换衣,准备前往紫宸殿主持殿试。

  今日天气很好,没能进殿内,只能在外面考的学子们也不必遭罪,能好好的考试。

  顾家父子二人都成功入了殿试,且都在殿内。

  当顾仁识无意抬头,看到龙椅上的帝王时,错愕不已。当初帮了他一把,走出困境的人,竟然就是当今圣上!

  他很快低下头,内心有说不出的喜悦。之前遇到的少年是他们的陛下,那科举舞弊一案,也定能大白于天下!

  而本想在殿试之时,破釜沉舟说出一切的顾展方,在看到老太傅苏元应身亡后,皇帝的态度时,也改变了主意。

  之前想要不计一切后果的扰乱殿试,是以为小皇帝昏庸无能,他想让帝王听见他们的声音,明白他们的态度。不论如何,科举公正不容有失。

  但这样做,或许能够让皇帝听见,并且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管结局好坏,都会给出一个答案。可也打草惊蛇,失去先机。最终也可能会因为没有充足的证据,不了了之。

  若是能在陛下的支持下,暗中查探,结果会很不一样。雁过留痕,顾展方相信一定能找到充足有力的证据。

  殿试时间不算特别长,不过萧锦年一直坐着也累的慌。又怕自己下去走动,会让考生心里紧张。来参加殿试的什么年龄段的都有。

  有的很年轻,有的已经满头华发。

  萧锦年忍着不适一直坐在龙椅之上,熬到殿试结束。

  后续的阅卷交给专人,但前三甲需要他来点。萧锦年没办法,把霍烬拉过来救场。以他半吊子都比不上的水平,点前三甲排名,都是误人子弟。

  他压根就看不懂写的是什么东西。

  霍烬将呈上来的前十张卷子看了一遍后,挑出三张,按照顺序排好。

  第一张便是状元,第二张榜眼,第三张为探花。

  萧锦年打开糊住名字的纸,做个宣读的工具人,“瑞和三年恩科三甲,探花郎幽州江见知,榜眼秦封府方柳羽,状元郎洛安顾展方。”

  之后便是张榜公示,前三甲有专人通知报喜,一路吹打热闹非凡。再之后便是面圣赐服,打马游街,琼林宴。

  只是,在张榜这一步,便被迫停了下来。

  原因是今科状元顾展方,榜眼方柳羽,一个是断了条腿的农家子,一个是寒门学子。探花郎江见知的出身也并不好,乃是六王爷家仆之子。

  这位六王爷是先帝唯一活下来的弟弟,一心向佛,无欲无求,呆在边远封地吃斋念佛,子嗣全无。也因其一心向佛的缘故,所以才能得以活命,至今都活的好好的。

  拖这位活佛的福,江见知由于生父已故,又展露出才学,六王爷心善,毁了奴籍,让其能参加科考,为将来谋条生路。

  前三甲竟是一个世家大族子弟都没有,甚至还有断腿的和曾是奴仆的。

  在大瑜,身有残疾者,虽也会予官,但能在偏远地区,做个小小县丞已经是极好。可如今,皇帝竟然要点一个瘸子做状元郎!一个奴仆做探花!

  而以往前三甲都是出自世家大族,这次一个也没有,让世家也有些怨言。认为皇帝是故意这样做,只是为了打压世家。

  这倒真是冤枉了萧锦年,他还真没这样想过。至于霍烬这样选,也是按照萧锦年的意思,选出最优的三人。

  世家子弟虽说底蕴丰厚,有更多的书籍,能请名师指点,可他们的文章锦绣有余,实用不足。简而言之,华而不实,空有华丽辞藻堆砌,内里没有支撑。

  不能说那些世家子弟才学不如此三人,只能说,生不逢时,现在的大瑜不需要锦绣文章。

  如今的大瑜,更需要的是实干,而非空想吹炫。

  顾展方三人和文章,华丽程度虽不足世家子弟,但却字字珠玑,利弊分析详细,给出的解答也有许多可取之处。

  或许是因为他们出身原因,接触的是最底层,所思所想有据可依,亦能看出为国为民的一腔热血。

  霍烬选择这三人,更多的是想为萧锦年选出能做实事又有才华的人。

  对于霍烬的选择,萧锦年也是没有任何异议。霍烬是承载整个位面气运的世界之子,他的选择决定,只会让世界位面走向更好的发展,这是铁律。

  萧锦年现在要做的就是和御史台那群老匹夫斗智斗勇。

  丁文祁不知是收了哪家或者说是哪几家的好处,咬死了要死谏。

  本该张贴出去的金榜,因为御史台死谏,拖了两天也没能贴出去。

  紫宸殿内再次传来高声呐喊,“臣!死谏!大瑜状元之才,绝不能容忍有半分污点!顾展方残缺之身,万不能担状元之名!”

  “江见知出身奴籍,亦不可点为探花啊陛下!”

  萧锦年看着跪在地上,打着为大瑜好的旗子,实则为世家开路的臣子,冷声道:“死谏!死谏!你们听听自己谏的是什么?

  太祖皇帝也是草莽出生,为何朕就不能状元郎是寒门学子!你们为官为宰,少年时的豪情壮志,莫非全都被狗吃了!不为生民立命便罢,霞安水患,救济粮被贪污,致使百姓流离失所,瘟疫横行。永南府官官相护,最终导致霞安城被屠一半,这桩桩件件,你们一字不提,拿着朕的状元郎和探花郎要死要活的闹不停!

  当初太祖皇帝爱惜文人,特立下本朝不杀士大夫之圣言,可你们拿着这块免死金牌,到底做了什么事!

  此次殿试策论是写如何富强。

  状元郎身有残缺又如何?他的文章,他的思想,你们了解多少?他出身农门,所思所想皆为民。民以食为天,他文章中所提的水渠灌溉,山地梯田之策,你们谁人能想得出?又有谁人站在百姓温饱的角度去考虑过?但他心中所想,便是百姓乃国之根基,百姓好则国强。

  江见知父辈为奴仆又如何?他的文章,纸币取代铜钱,金银,你们又曾了解多少?各地建设银庄,百姓可存取财物,若是此项政策实施,于商人行商之便利,对贸易往来的意义有多重大,你们又可曾了解分毫?发展贸易,此乃富国之策,在你们眼中却不值一提,全都只盯着他的出身!”

  萧锦年怒道:“入仕时圣贤阁内宣誓的誓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注1】,于你们而言,就只是说说而已吗?

  此诺言,是苦读数十载后做出最郑重的承诺。大丈夫一言九鼎,可你们呢?信口雌黄!阳奉阴违!弃百姓于不顾,只为结党营私!

  你们的心中当真有天地,有万民,有继绝学之豪情,有为万世开太平之决心吗?”

  帝王发怒,大气不敢出的官员们跪了一地,其中不乏白发苍苍的老者,萧锦年深深的叹了口气,他真想骂醒这帮麻木的人。

  丁文祁咬牙,他是为世家开路,可没说要为他们丢命。小皇帝看似昏庸,不问朝政,可看的东西一针见血透彻的很。

  前三甲的文章的含义,小皇帝看的比他们要透彻的多。

  霍烬也有些惊讶,没想到萧锦年会这么了解顾展方与江见知所想表达的东西。

  萧锦年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他能知道,也完全是因为他来自后世。这些他们的先辈都经历过,他自然知道意义多重大。

  因为顾展方和江见知过于特殊,倒让方柳羽逃过被盯上的命运。他文章写的是军营的管理,萧锦年在霍烬帮助下,也明白方柳羽想要做的是什么。

  他所写的是强军,不论是后勤保障部门还是将士训练,都有涉及。且理论于后世相比,已经很成熟,并且十分的适合大瑜。

  方柳羽能对军中事物如此了解,也是因为家中世代从军,而他由于身体原因,不能从军因此选择从文。

  这三人,分别从粮食,贸易,军营三个不同的方面,写出了足以改变大瑜的治国之策。

  若真能成功实行,大瑜未来的繁华盛世,亦指日可待。

  萧锦年从来不按套路出牌,这次也一样。看着气焰被压下去一些的御史台,他直接又泼了盆冷水,“若是朕连选择状元,探花的权利都没有,这个皇帝不当也罢。丁大人你既然想点状元,探花,这皇位朕便让给你如何?”

  丁文祁惊慌的看向龙椅上的少年,他很想说这是折辱,要撞柱谢罪。可他说不出口,他怕没人拦着他,怕自己真的枉死。

  他看着龙椅上的帝王坚定的神色,心中知道即便因此而死,他们的这位少年帝王,也不会在意背上逼死言官的骂名。

  不在意,死亡就显得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