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几日,简时安的小摊又恢复了正常营业。走南闯北的客人今天一波明天一批,人虽然不是同一批,但是口味都相差无几。

  “简老板,再给我来上一份耳菇!”

  “简老板,我这也要一份!”

  简时安手脚麻利地将事先拌好面糊的耳菇扔进油锅,得亏他有先见,早早地就将耳菇称好分装,这才赶得上客人的节奏。

  一旁的陆轻寒也没闲着,又是擦桌子又是收钱,忙得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简时安虽然心疼他,但是要是在这个档口停下,这显然又是对顾客们不负责。

  生意越忙就越说明大家都看好他。倘若是因为心疼夫郎就将这些主顾们弃之一边,这不叫心疼,叫不负责任。

  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简时安一边默默地在心中计算着油锅里的耳菇还有多久才能完全熟透,一边东张西望,想要在人群里找出解决的办法。

  上次胡洋跟自己说过要带侄子小滨子来见见自己,不知道这叔侄二人是否商量妥当了。要是他预料不错的话,胡洋最近应该就要带着他上门了。

  果不其然,简时安眼尖地在街角处发现了胡洋的身影。不仅如此,在他身边还跟着一位年轻人,看起来年纪不大,正是做学徒的年纪。

  可是简时安不能立刻出声,他知道这两人还在观望中。尤其是胡滨,毕竟学艺的人是他自己,他得要弄清楚今后要走的路、对自己负责才行。

  正巧手上的耳菇也到了出锅的关键点,简时安没有心思想别人,将全部的心思拉回到眼前的美食上。

  有的主顾口味偏重,需要撒上盐粒;有的则是想尝尝异域的香料,专门冲着他这里的香料种类丰富而来。

  简时安不敢大意,按照每个人的口味仔细调好,末了口中还带一句希望对方品尝完后给他留个反馈。

  老实说,买炸串的商贩们一半是因为新鲜劲儿慕名前来,剩下来的一半则是简时安的老主顾。

  这些主顾们对于简时安说的反馈都心中有数,无非就是对方希望自己提出中肯的建议,好跟着这些建议改进吃食的口味或者是桌椅设施。

  简时安的意见簿也不是只在那一日两日地挂着,而是长长久久地挂在小推车的车把手上,供前来买吃食的主顾们添上几笔。

  这意见簿也是有讲究的。

  简时安特地找了两块竹板,一前一后地将纸张夹好,末了还特地在竹板和白纸边上钻上小孔,用结实的麻绳仔细绑起来。

  有闲心的商贩会翻一翻前面的几页,上面无不写着密密麻麻的意见。

  令人欣慰的是,简时安在每一条意见下边都写上了回复,告知对方自己的解决方法又或者是今后的规划。

  虽然回复的笔迹不好看,但是一笔一划的模样足以窥见回复者的用心。

  “简老板,说实话,这淮水城的商贩来来往往,这条街上的小吃也数不胜数。但是能做到像你这般用心的没有几个。你是这个!”

  竖起的大拇指就像是功勋章,简时安得了这样的夸奖要比他吃了麦芽糖都要甜。

  他连忙谦虚道:

  “哪里哪里,这些都离不开大家伙的支持,没有你们的捧场哪里有简某的今天。以及还有我的夫郎,他忙前忙后操持着家事,比我辛苦多了。事到如今,我可不能再混着过日子了!”

  这会说话与不会说话就高下立判了。

  要是给别人,早就把尾巴翘上了天,哪里还感谢这个感谢那个?

  简时安的话语也传入了胡洋与胡滨叔侄耳中,胡洋将他的谦虚模样收在眼中,歪过头看向侄子:

  “你还能看出这个简时安是个不学无术的混蛋吗?”

  “完全看不出来了。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我记得他之前可是淮水城有名的败家子。”

  胡滨摇了摇头,少年人藏不住心事,他连忙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叔叔:

  “叔,咱们老老实实卖咱们的鱼就行了,在哪不能混口饭吃,干嘛要我给他当学徒?”颜珊停

  倒不是不想吃那个苦,胡滨曾经也跟着胡洋在船上待了几年,大风大浪都见过,他一点也不畏惧学徒的辛苦。

  别说他看不起简时安,对方也就一个小推车,外加几张小桌子。平日里只需要将桌子凳子收拾得麻利就行了,还需要做些什么苦事?

  再苦能有他三个月只吃鱼不沾其他荤腥苦?再累能有他拉纤绳拉到手磨破累?

  “你这小子,怎么跟你说了几遍都讲不通呢?”

  胡洋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侄子一眼,他将这个不开窍的小子拉到一边,手指着简时安的小推车比划道:

  “你是个哥儿,将来是要嫁人的。就算你说你不想嫁人,一辈子一个人单过着也行。那你得要有钱吧?”

  “我在船上一样挣钱啊!”胡滨不服气地喊着,可当他触及到叔叔的眼神后,他又熄了火。

  “好吧好吧,我知道叔叔心疼我,不想让我在那里风吹日晒。”

  “不光是这样,”胡洋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不想让侄子不情不愿地学艺。

  “你一个哥儿,皮肤娇贵,不比大老爷们在那里耍着。叔叔只是想让你学个安稳手艺,过个安稳日子。”

  其实胡洋还有一点没说,已经年过十七的胡滨不再适合于一群大老爷们待在一起了,这样有损他的名誉。

  至于简时安虽然也是个老爷们,但他有家室啊。再加上做他简时安的学徒不需要住在简宅,平日里也是跟着简时安摆摊,众人都能看见胡滨,也不至于说上闲话。

  这孩子早早地跟着自己上船,一身捕鱼的本事都是自己教的。后来自己做些鱼虾买卖也是带着他。

  胡洋没有娶妻,胡滨虽说是他哥哥的孩子,可胡洋早就将他当做亲生哥儿一样看待,处处为他考虑。

  他都想好了,要是滨哥儿今后真的不打算嫁人,那他会劝说自家哥哥嫂嫂放手,贡献一套房子出来过继给滨哥儿留着他今后养老。

  总而言之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但是滨哥儿要什么,自己就会给他什么,弄不到的东西变着法儿都要弄到。

  他胡洋就是滨哥儿最坚实的后盾,也是他成长路上最负责的引路人。

  “可是我就是想和叔一起干活。我还指望今后给叔养老哩!”要说胡滨不知好歹,那也有些言重了。

  作为爹不疼娘不爱的哥儿,他在爹娘那里没感受过什么温暖。更别提他的下面还有一个弟弟,爹娘更是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弟弟。两相对比之下,他的心酸无人能知。

  是他的叔叔胡洋看他可怜,这才带着他走出那个家,带他出门见见世面、涨涨知识。

  他跟着对方捕过鱼也卖过鱼,可他却觉得那些风吹日晒的日子是多么快乐、多么鲜活。

  在这之前,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在这之后,他每一天都有着新的憧憬。

  “傻哥儿,你学好了本事、赚了大钱才有能力养着自己、养着叔。叔的买卖太辛苦,赚得都是辛苦钱。实在不值得你再花费时间。”

  作为带了他六七年的叔叔,胡洋能不知道对方的心理吗?他当然知道,也当然舍不得。可他再舍不得也不能耽误孩子的前程,不能不顾他的名誉。

  “好了好了,我学就是了。”胡滨扁了扁嘴,将自己的不情愿全都收了起来,做出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未来的师父绝对不是表面上那样简单。从对方仅仅靠着几个月就能扭转自己在淮水城的口碑来看,简时安绝对不是一个好说话的角色。

  对付这种人,他必须打起十二分小心,不能丢叔叔的脸。

  “看见你这个样子,我也就安心了。放心,我看人绝对不会错,简时安会是一个好师父的。”

  胡洋带着胡滨走向简时安的小摊,对方已经忙得是焦头烂额。胡洋连忙将胡滨推到陆轻寒面前,“陆老板,这是滨哥儿,之前我同简老板说过收他做学徒的。”

  陆轻寒对于胡洋的雪中送炭行为表示极大的欢喜。但他也没有被冲昏了头脑,他看得出,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个手脚麻利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下自己的活。

  “是滨哥儿吧,时安之前跟我说过你,我们都很期待你的加入。”

  陆轻寒的话语也很有水平。他没有拿住对方“学徒”的身份不放,认为学徒就要比自己低一等。而是用了“加入”一词,放低了自己与简时安的姿态,巧妙地在胡滨面前添了一点印象分。

  胡滨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自然明白对方是在向自己示好。

  他立刻接上了话茬,表明着自己的态度:“陆师父好。这边先交给我,您先去帮简师父的忙吧!”

  说着,胡滨抢过陆轻寒的抹布,空着的手将他向小推车方向推。

  陆轻寒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般热情上道的学徒。本想再客套几句,可见简时安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当下也顾不上客套了,连忙冲着胡滨点头,将收拾桌椅的活交给了他。

  “叔,您就先回去吧。等我忙活完我再回家。”胡滨被热闹的气氛感染着,干劲十足地拿起抹布擦着桌子。

  不愧是吃过苦干过活的人,桌子收拾得很干净,一点也不像李秀和程喜刚来时的那般青涩。惹得一旁的食客直夸赞:

  “你这个小学徒比之前的那两个能干多了,在家肯定干过活吧!”

  “那是!我之前跟着我叔一起打鱼呢!”

  胡洋见他一会儿功夫就融入其中,当即笑着摇了摇头往旁边走去。

  他可不能回家,等会还指望着给这个傻孩子撑腰呢。

  傻哥儿,什么名分都没有,一上来就拼命干活,还说自己不愿意当学徒?

  蒙谁玩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