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绥一觉醒来,右手胳膊酸得不像样。
眼皮红肿,脖子上挂着斑斑点点的痕迹,看上去怪可怜的。
睁大眼盯着天花板,戚绥脑袋晕乎乎的,抬起那只酸疼的胳膊举到眼前,歪着头打量了会儿,猛地把手藏进被子里。
昨晚的记忆如潮水一样涌来,戚绥想假装自己不记得都不行。
戚绥在床上滚了一圈,试图缓解发生了这种超出想象后尴尬,结果就是完全没办法缓解。
懊恼地拉高被子把整个人都塞进去,在黑暗里,反而变得冷静下来。
怎么办?
怎么会就由着秦知颂为所欲为了呢!
按照他的计划,他是打算先告诉秦知颂自己要去宿舍住,这样分开一段时间或许那些若有似无、不明不白的情愫就自然而然的断了。
可怎么会变成这样?
戚绥咬着牙,想来想去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烦死了。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还没醒?”
房间里忽然响起秦知颂的声音,吓得戚绥在被子里僵住。
正想装自己没醒,谁知道刚才拉被子拉得太严实,才没多久就闷得不行,要喘不过气来。
秦知颂抱着胳膊站在床边,盯着床上那一坨名叫戚绥的东西。
戚绥深呼吸,一下掀开被子,爬起来坐着,一脸不服气地瞪向秦知颂,“你才没醒,我只是赖床。”
明明知道他醒了,还要问?
秦知颂最喜欢干这种明知故问的事,拿他开心。
真像。
之前在秦家看到的那只小野猫,人一靠近就这样。
秦知颂挑眉,从床尾走到床边,“休息好了?”
“当然好,好得不得了!”戚绥嘴硬得飞快接话。
手酸胳膊酸算什么?都小问题,他绝对不要在秦知颂面前认输,尤其是发生昨晚那样的事情后。
戚绥的反应完全在秦知颂的预料外,他以为戚绥会逃走,或者陷入自困的情绪里无法解脱。
看来目前的情况是最好的一种。
“那你是要回房间还是待在这里陪我换衣服?”秦知颂有意逗戚绥,语调听上去比昨晚还不正经。
回房间?换衣服?
戚绥一怔,环顾四周一圈,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现在是在秦知颂的房间。
床单是深色的,被子是深色的,连窗帘都是冷色系,整个房间看着跟个商务豪华风一样。
戚绥瞪一眼秦知颂,掀开被子爬下床,下意识地找拖鞋,结果发现连拖鞋也没有。
不愿意再回想的记忆又浮上来,从他怎么样被秦知颂抱到房间,到秦知颂把他扔在床上怎么欺负他。
全是深色的,但也有浅色。
还有白的、粉的、红的。
戚绥深吸一口气,脑袋嗡嗡嗡地疼,“谁要陪你换衣服,反正不是我,你在我房间睡那么多晚,我在你这里睡一晚怎么了!那你还欠我很多次呢!”
秦知颂听完低笑一声,又被戚绥瞪,只好抬手示意自己不再说话,戚绥才光着脚跑出房间。
听到脚步声在外面越来越小,然后一声巨大的关门动静,秦知颂呼出一口气。
只要戚绥不讨厌他昨晚做的事就好。
那边戚绥一回房间,直接把自己摔床上,裹着被子来回翻了好几个身。
现在要怎么办?都搞砸了。
秦知颂都那样了,肯定不会让他去住校。
但他大脑里乱哄哄的,什么都理不清,试图找出一根线索慢慢梳理,也被昨晚的记忆挤走。
要冷静要冷静,就像医嘱那样。
戚绥趴在床上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是越想脑子越乱,全都是昨晚秦知颂说的那些话。
去年冬天在医院见到秦知颂的那一刻,他知道他别无选择,或许有,但那条路更未知。
他在秦知颂望着他的眼神里,义无反顾地选择相信秦知颂。
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为什么秦知颂会对自己这么好,更没想过其余的原因。
哪怕有,也会很快被打消。
怎么可能呢,这是秦知颂,见过太多花花世界与人情世故的秦知颂。
所以——
秦知颂昨天说的那些话,是因为喜欢他?
喜欢。
秦知颂喜欢他,所以才会照顾他。
可是为什么呢?
烦躁地发出一声嘟哝,戚绥大字型仰躺在床上,直到听见敲门声,是秦知颂。
“我要出去一趟,晚上不回来吃饭。”
戚绥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是一闪而过的失落,“知道,路上小心。”
秦知颂没有打开门,只是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有下床的声响,哪怕控制着动静,也有轻微的脚步声隔着门传来。
一门之隔,秦知颂少有地踌躇不前。
戚绥想要逃离他的动作前所未有的强烈,秦知颂承认自己受了刺激,不允许戚绥离开,才会软硬兼施哄戚绥就范。
“好好休息。”
秦知颂无声叹息,知道戚绥躲在房间里一定会胡思乱想,但金房今天按照他们预想的出现在了高尔夫球场,他得过去一趟。
“这两天可能比较忙,就是港区的案子。”
戚绥赤脚站在门后,听到秦知颂的解释,心里空落落的,又有点不知所措,“我知道。”
“戚绥——”
“什么?”
两人同时朝着门迈了一步,又停下来。
戚绥心跳加速,目光仿佛穿过了这扇门,停留在了秦知颂身上。
他想跟秦知颂说昨晚的事他并不介意,也不会认为是强迫。
如果他真的反抗,秦知颂不会勉强他的。
是他自己在秦知颂面前不知不觉丢盔弃甲,防线先一步崩塌。
“好好休息。”
“哦。”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走远,戚绥在门后蹲下来,手指抠着地板,一下什么都想不进去了。
真的要完了。
怎么看都没办法回到原来的样子。
周末两天秦知颂果然都很忙,几乎不见人,回来的时间都很晚,戚绥都已经回房间待着。
连张晴都看出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在戚绥周一要去上课的时候问他,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戚绥摇头,想起昨晚秦知颂回来的事。
大概是十一点,其实他才回了谢淮的信息,还没睡,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秦知颂,只好装睡。
秦知颂就站在他床边,站了好几分钟,最后一声不吭地给他拉了一下被子,又调了空调温度,才离开房间。
想到这里,戚绥头更疼了。
“我吃饱了,先去学校,怕等会儿来不及。”戚绥把筷子放下,拎起旁边的书包,生怕张晴再问,飞快地离开餐桌。
张晴看他那样,心里更确定他们是吵架闹别扭了。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吵架了。
她这个月还要请假,这样一走一个多星期,也不知道谁来照顾这个家里的琐碎事情。
—
军训结束,适应期也跟着结束。
进入上课阶段,每个专业课时不同,每个院也不一样,什么时间走在学校里都能看见人。
第一节课就赶上建筑设计基础,全班学生放了个周末回来,恢复了精力,听得认真。
戚绥拿着笔,翻开书,笔记也在记,但旁边三个舍友,全看出戚绥心不在焉。
等好不容易下了课,一起回宿舍,路上三个人几次跟戚绥说话,戚绥都是恹恹的。
离开教学区,陆梓和林言去食堂打饭,戚绥和魏一峤先回宿舍。
“那天迎新晚会你提前走,我们猜你肯定是有约跟人一起出去玩了。”魏一峤一进宿舍,开口随意找了个话题想让戚绥转移注意力,哪里知道话一开口,戚绥脸色先变了,只好生硬转话题,问:“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太舒服?”
戚绥听到魏一峤的话愣了愣,放下书包摇摇头,“可能有点热,看天气预报快三十八度了。”
这件事谁也不能说,只能他和秦知颂知道,可是——
“明后两天的课都是早八,我住宿舍,方便一点。”戚绥说完,想起什么从背包里翻出一袋吃的,“这是家里带的,一人一袋,你尝尝看,味道不错。”
魏一峤接过口袋,往里一看是手撕牛肉。
看出戚绥的避而不谈,倒也不好奇追问,点点头,“感谢投喂,六零一不能没有你。”
“不过还是你方便,早八就住宿舍,平时可以回家住,宿舍再好,那也比不了家里自在,总不至于要跟三个人一块排队等浴室洗澡。”
戚绥闻言笑了笑,“是方便一点。”
不去看魏一峤的表情,深怕他再问,转过头时脸上的笑容立即隐去。
魏一峤发现戚绥的动作,也有点不自在起来。
他发誓刚才不是故意提迎新晚会的事,只是随口一问,哪里知道真戳中了戚绥的心事。
那天人太多,出口又离得远,如果不是戚绥的反应,他们估计也认不出来站那儿的人是送戚绥来学校的家里人。
多半会以为是大二大三的师哥。
“他们俩动作真慢,真饿的时候等他们买饭回来,人都要去西天拜佛祖了。”魏一峤瞥见戚绥拿着手机翻来覆去地滑动,低咳一声说着话往阳台走,“这天也太热了,一身汗,不擦擦都不行。”
戚绥往阳台看去,魏一峤正拿盆接水,拧着帕子擦汗,心里舒了口气。
明天后天都不回去住的话,要给秦知颂说一声吧。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还是“家人”。
【戚绥:秦先生,明天和后天都是早八,我就不回去,在宿舍住两天,周三晚上回去。】
消息发过去,戚绥握着手机,如同等待审判一样的等待回复。
五分钟,十分钟,半小时。
一直到消息发出去将近一个小时,秦知颂的回复才姗姗来迟。
【秦知颂:好。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