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 医院的主任找到了贺明兰,说医院有特批给患者的扶持项目,可以直接去F市中心医院治疗。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 母子俩一起坐上了救护车,路上贺明兰止不住的抹眼泪, 拉着贺年的手一直念叨:
“你爸爸有救了, 咱们家一辈子没干过什么坏事,终于有福报落在了头上……”
看到了希望后, 贺明兰情绪好了不少, 但眼睛还是肿的厉害,不过短短两年时间里,命运无常, 什么苦楚都碰见了。
贺明兰年轻的时候很漂亮,当然现在四十多岁也不算老,身材没有走样,腰身依旧纤细,皮肤细腻光泽, 留着一头乌黑的秀发, 又有一个顾家的好丈夫, 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 生活倒也算得上幸福。
贺年便是遗传了母亲的容貌, 五官精致柔和。
只不过在一系列的打击下,贺明兰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眼尾多了几缕皱纹,皮肤也不在充满光泽, 脸上多了份被生活压垮的心酸苦楚。
“年年啊, 睡会儿吧。”贺明兰拉着儿躺在自己腿上, 随即又担忧道:
“去了大医院会不会更贵啊,房子也没卖出去……”
这件事情迟早瞒不住,贺年心里十分感激先生给了他这么体面的理由,医院又哪会有这样的扶贫项目,就算有也轮不到他们头上。
“妈,有钱了。”贺年掏出银行卡握住贺明兰粗糙,已经长茧的手掌,他扯了个谎言:
“你还记得我高中时拿过奖学金吗?就是那个储先生设立了慈善基金会,我打电话过去,提供了资料证明,人家说答应出这笔钱,给爸爸治病。”
贺明兰似乎是收到了惊吓:“年年,你说的是真的吗?这可不能开玩笑。”
“没开玩笑,是真的。”贺年举起手里的卡片,暂时忽略掉心里的沉重,露出个笑容来:
“妈,人家钱都已经打过来了,骗不了人,你就放心吧。”
这一天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贺明兰大喜过望说不出话来,想哭又竭力忍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
“真是咱们家的救命恩人……”
最终贺明兰晕了过去,旁边的医护人员检查,说是太过于劳累导致的,身体本身没有问题,多休息就好,不用担心。
四个半小时后,贺岑住进了F市中心医院,全程有医院的专业人员负责检查身体状况,然后进行肝脏配对,贺明兰在普通单人病房挂葡萄糖。
大城市的医院条件好,病房里很亮堂,地上的板砖连根头发丝都没有,也没有难闻的异味,窗台还放着几盆绿植。
赵乐川守在门外,心中无不感概,等人出来他微微颔首打招呼道:
“小贺先生,储先生已经安排好了,这里有最好的药物和进口医疗设备,您父亲也会得到最好的救治,放心吧。”
“先生他……”
“储先生会尽快回来,他交代过,您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说。”
贺年小幅度点点头,眼眶有些湿润,吐出来的音节很艰涩:
“……谢谢。”
赵乐川留下张名片,没有过多打扰私人空间,下午医院出了治疗方案,肝脏已经配对成功,等病人身体状况好点就可以手术了,贺岑身体没有其他的病症,手术成功后二十年的存活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五,基本上没有什么后遗症。
原本背上压的千斤重石落下,紧绷过度的精神猛地放松后,贺年有了点昏昏欲睡的感觉,身体也开始不断发出抗议。
他强打起精神去外边儿买了饭,看着贺明兰吃下去才放心,安抚好母亲他退出病房。
想起来还是昨天早上吃的饭,贺年打开饭盒,闻见油腥味就想吐,只喝了几口米粥,离开里城时走的急,什么东西都没带,还得置办住院的东西。
这种琐碎贺年不好意思麻烦赵乐川,自己去楼下的超市买洗漱用品,他低头数着手里的零钱,忽的听见有人喊他。
“小年。”
贺年脊背僵住。
他不敢回头,怕只是自己的幻觉,直到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看着风尘仆仆的男人,压制的思念全部土崩瓦解,无尽的思念快将他淹没,贺年小声轻喊道:
“……先生?”
对上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那一瞬间,储西烬心头巨震,整个心口连带着手脚都在发麻,他大步上前把人揽进怀里,沙哑着声音:
“没事了,我回来了。”
贺年紧紧抱住男人,用了很大的力气,眼泪浸透衣襟却没发出一点声音,把破碎的哭声都憋进了喉咙里,只剩一下下抽噎。
“没事了。”储西烬把贺年的头按在自己怀里,只剩下心疼。
“小年,有我在,没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年终于制止哭声,但还是不撒手,有先生在,他就可以不用一个人面对困境,就像是受伤的孩子找到了避风的港湾。
很快两人便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其中一个身材高大样貌不凡,另一个看不清脸。
听见好奇的议论声,贺年终于松开了手,他深呼了好几口气才稳住气息,哭的像只小花猫似的,鼻子跟眼睛全都红了。
肚子也饿,咕噜噜响。
“先生,我饿了。”
“好。”储西烬握紧了他的手,然后踹进口袋里。
“先去吃饭,你父亲的情况医生已经告诉我了,目前情况稳定。”
他牵着贺年往外走,时不时蹭一下手腕上柔软的皮肤,想要安抚情绪。
两人去了附近的饭店,点了些以粥为主的食物,肠胃好消化,贺年缓慢的眨眼睛,回了神,又垂下眼睫。
他再一次麻烦了先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把钱还清,他再次深深感受到了自卑和无力。
慢慢的贺年的表情变得迷茫又难过。
察觉到情绪不对,储西烬只当他担心父亲手术问题,等服务员上了菜,盛了碗粥坐近,用小瓷勺吹凉递过去:
“不是饿了吗?先吃饭。”
贺年睫毛轻颤了下,没接过碗筷,只是张嘴把粥吃下去。
补气血的粥,里边加了红糖红枣,还有枸杞和花生,贺年吃了小碗就没什么胃口了,服务员又端来清炖鸽子汤。
先生喂他就喝,吃了东西胃里好受了不少,也有了点精神,他端坐在凳子上,一瞬不瞬的看着面色略显疲惫的男人,突然开口道:
“先生,你相亲成功了吗?”
储西烬被噎了下,半晌才问:“谁跟你讲我去相亲了?”
“小寒说的。”贺年悄悄瞟了眼男人的表情,他低下头紧张的手指蜷缩在一起,又惴惴不安的解释:
“我那天去看比赛,聊天聊到的,不是他故意要讲……”
储西烬突然明白了,怪不得这几天贺年没有给自己打电话,他还特意腾出了时间点,结果没等到,想着是不是忘了?
可是,第二天也没有贺年的电话。
甚至消息回复也不积极,原来这里出了差错。
他坦然道:“没有相亲,也不会去。”
“为,为什么?”贺年鬼使神差的把心里话问出了口。
储西烬答:“没那个心思。”
贺年瞪大眼睛,没敢继续往下问,心却跳的很快,言语间隐隐透露的意思让他之前那点小委屈烟消云散。
好像,也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
整整两天两夜没合眼,头昏脑胀,贺年坐上车没两分钟就睡着了,眉头都是蹙着的。
储西烬看着副驾驶累坏的人,轻轻抚开眉间,他把空调温度打高,路上车子开的很稳。
到江景别墅那边,天已经快黑了,储西烬拉开副驾驶,将贺年抱上楼,怀里的人动了动,仰着脖子慢慢转醒。
“先生……”
“嗯。”储西烬托稳他的后背:“和你母亲打个电话,明天一早我送你过去,现在困了就睡吧。”
“不行,我还要洗澡。”
他已经两天没洗澡了,来回忙碌赶车,身上的衣服早就汗湿又风干,贺年后知后觉,感觉自己已经发酵变酸了,他挣扎着想要逃离这个安心的怀抱:
“先生放我下来吧,我是臭的!”
“乖,别动。”
储西烬不得不收紧手臂,贺年瞬间安静下来,只是红了耳朵尖。
他又何尝不是赶了一天的路程,这次去英国本来就是处理工作,连续高强度的积累了半个月的疲惫,每天几乎只睡三四个小时,接到贺年的电话,他的心沉重往下坠,让助理订了最近一趟航班回来。
同时,也很庆幸在贺年最需要他的时候赶回来了,不然该有多难过。
“能自己洗澡吗?”
贺年抱着衣服迟钝的点头,身体上的疲惫像是被灌了铅,他困到撑不住眼皮,眼睛干涩不已。
“不要在浴室呆太久,可能会晕倒。”
“……好。”
看着贺年还能走直线,储西烬稍稍放下心来,他进浴室快速冲了个澡。
他等了会儿见人还没出来,不放心的喊了两声,结果没人应声,浴室门都没反锁,贺年头上搭着毛巾,人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睡着了。
储西烬松了口气,抱着贺年回了主卧,他拿毛巾吸干水分,又用吹风机轻轻吹着头发,直到发尾的水气消失。
动作很自然,就像是做了千万遍。
期间贺年醒了一次,翻了个声又睡着了,不知在什么时候,手抓住了储西烬的衣摆,攥的很紧。
暖黄色的壁灯下,床上的人睡得很恬静,呼吸绵长,脸色终于有了点血色。
“要我留下吗?”
长达十秒钟的安静。
储西烬起身的瞬间衣摆被拽了一下,他软下心来,关了灯躺上床,轻声说:
“睡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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