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个稀里糊涂的亲吻,赵二渐渐对赵牧涨起了异样的情绪。
像山洪,来势汹汹,收无从收,躲无处躲。
情/潮汹涌时,赵二甚至会做让他脸红心跳的春梦。
梦里他看到自己桃花披身,纷艳迷人,赵牧似春风入帐翻红浪,跪在他面前,搂着他瘦弱的腰身,在他皮肤上温柔地遍著亲吻。情与欲起争执,妖与媚相纠缠,繁野星子唾取于手,他仰头望着,觉得好稀罕。
赵二第一次做这样让他醒来以后不敢与外人道的梦,是在千禧年西方情人节的那天。
二月十四日,赵二在英国上高中,约着人出去玩,被赵牧口中那群狐朋狗友撺掇去了酒吧。
其实在国外,去酒吧很正常。
不过是赵老古董不喜欢那股子光怪陆离的味道,他更习惯和三两熟人组局,对赵二出入这类场所也管得严。
赵二那时很听他的话,拒了几次没推掉,想着不去就要一个人待在大公寓里,咬牙点了头。
但就是那次赵二他们几个小孩第一次去酒吧,给他长了一个记性。
朋友们大都出身中层家底不错,其中一个因为性子犟,喝起酒来不要命,也不听劝,和人一杯一杯地干。
对方是两个英国人,看年纪二十五六,轮番地给他灌酒,最后都把人灌趴下了还不罢手。
赵二看不过去,上去想把人扶走,但两个人不愿意善罢甘休,言辞轻薄地勾那位喝醉的朋友。
那孩子便想硬撑着起来要继续喝,是他说的,喝多少他都奉陪。
赵二一皱眉,咬牙切齿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对方攀着他的手要站起来,却腿一软又落回了沙发。
赵二见状,便知不可久留,把他搀起来要走。
“Hey!”其中一个打领带的年轻人伸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有些威胁的意思:“Leave your friend alone.”
赵二直立在那里。
酒吧里人声细语也没人敢出手搭救,一起来的朋友们也因为年轻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偷偷让侍者给那孩子的家里打电话。
赵二不惧,他在赵家见了牛鬼神蛇多了,冷声道:“Get out of the way.”
对方登时笑了,看着他漂亮的东方面孔,得半寸进一尺:“Or you can drink with us.”
话音刚落,赵二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身后就有人漫不经心接了一句:“I can,but what about you?”
赵二惊了一下,抬眉看去,是从天而降的赵牧举着一杯酒在晦暗灯光里含笑看人,眼神冰冷,一身的纸醉金迷。
他那时穿着身深色西装,显得挺拔英俊,几乎勾人,笑着的样子又像是能杀人,为难赵二的英国人立刻辨不出他不是好惹的主,低声下气地道了歉,灰溜溜就逃了。
把喝醉的孩子交到他的父母手上,对方连连道谢,他们一个是律师,一个从政,都有好手段,自家孩子受了欺负,总不会这么白白地放过去。
回去的路上,全程高压。
赵二缩在车里不敢开口说话,赵牧更是挂着一张冰山阎王脸,额头上像写着“赵二勿近”几个大字。
路口有行人通过,赵牧停了一脚。
“行啊,赵二,现在都学会和狐朋狗友出来花天酒地了。”他一出声,就是哂笑,一连说了两个成语。
这话把赵二的头压得更低,他也不敢反驳,就瘫着身子一声不吭。
赵牧瞥他一眼,家长一样训他:“小小年纪不学好,下回再让我逮到,看我怎么收拾你!”
赵二想象不出赵牧能怎么收拾他,不过他也没敢问,问就是送人头。
“说,以后还敢不敢了?”赵牧像犯了唠叨症,冷声冷气地逼问。
赵二还是没回答,但是抬起了头,在车镜里看了看他结霜的眉眼,小声而平静地问了一句:“哥哥,你怎么突然来伦敦了?”
赵牧一声不吭地出现在伦敦确实很奇怪,他本应该是在美国东海岸处理赵家那一大摊子生意的。
赵牧眉头一抽,气急反笑:“我还在问你话呢,你反倒问起我来了?”
赵二萌着眼睛认真看他,眸子里显出执迷不悟和纯净,后知后觉答了一句:“不敢了。”
赵牧这才放下阎王面孔来。
赵二眼神没放,紧紧捕在他眉眼上,见他不语,追问:“你呢,你怎么突然到伦敦来了?”
“来谈生意呗,不然是来干嘛?”赵牧懒懒地开口,调戏似的加了一句:“陪你过情人节啊?”
赵二闻言,睁大眼睛愣怔两秒,脸有点红,淡淡哦了一声,看不出别的情绪。
赵牧见他这副反应也就没多说什么,换了话题想逗逗他:“不问问我为什么知道你在那个酒吧里?”
赵二心上咯噔一下,经他一提,才发觉不对劲:“对啊,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前面又是十字路口,赵牧停下车,瞥到他手上的表,侧身在他的心脏位置漫不经心画了一个圆:“因为,我在你这里,装了个追踪器。”
赵二被逗得眉眼弯弯,立刻反过来在他的胸口虚点了一下:“那我也要在哥哥这里,装个追踪器。”
赵牧终于露出一个浅而淡的笑来。
赵二偷眼瞧他,很有些贼眉鼠眼的可爱:“哥哥,你是不是已经不生我的气了?”
赵牧闻言,立刻拉下脸,脸上都在掉冰渣子了。
赵二撇撇嘴,沉默地耷拉着小脑袋,脖子的曲线又露出来勾人。
赵牧只瞧了一眼,心跳就乱了,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咳了一声,没好气地训人:“把头抬起来,小小年纪就想得颈椎病?”
但其实他心里想的是:
把头抬起来,小小年纪就已经会这样的勾引人了。
大了还得了?
赵二当时不知道他心里想的这些弯弯绕绕,还以为他真嫌弃自己坐姿不好,也不敢和他提什么非分的要求。
他甚至觉得赵牧是疯了才会在亲吻他时夸他又乖又甜。
赵牧从小被人捧着长大的,想要天上的星星都有人给他捧过来,见惯了利益纠缠和谎言,防备心很重,嘴上总是不饶人,刻薄话一套一套的,心里喜欢的,说出来偏偏成了讨厌。
赵二和他处了十几年,就被他讨厌了十几年。
一直到十八岁生日那天,赵二才敢妄想,赵牧有可能是真的,有一点点觉得自己又乖又甜。
因为那一天,他被赵牧明明白白地,从头到脚吃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