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一阵刺痛,宋昭从被陆靡追着喂汤的噩梦里惊醒,睁眼便看见一群身穿白大褂的人围在他身旁,手里正举着从他手臂上抽的血。
窗户外面天光大亮,四周全是茂密树林,好像除了这栋房子其他地方都荒无人烟。
门口的保镖时时刻刻注意屋内的情况,见宋昭醒了,立刻让人把饭菜端了上来,然后转身去打电话。
“你睡了一天半刚醒,不要吃油腻和辛辣的食物,尽量进食些白粥和清淡的菜品,明天就可以正常进食了。麻药的劲已经过去了,这两天注意休息。”医生收拾好仪器,叮嘱道。
宋昭懒散应声,好像对目前疑似被绑架的状况毫不在意,直到反应过来自己睡了一天半,眼睛睁圆冲门口大喊,“让你老板和陆靡说,杜宾还在蛋糕店呢!让他去牵回来!”
杜宾最近老往外跑,爱跟其他小狗玩,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到了,回去好像是该约绝育手术了。
保镖似乎被宋昭醒来的反应噎到了,一时间说不出话,好在他离得不远,宋昭的声音原原本本传入电话里。
云浮生轻笑,笑声中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狠戾,“看好他,除了通讯设备,他要什么全都给他,让他按时吃饭睡觉。人要是丢了出事,你们就在下面去替我办事吧。”
“是。”
保镖挂断电话回望床上坐着安静进食的青年,青年刚从麻醉中苏醒又被抽了好几管血做检查,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可能是对菜品不太满意,青年进食的速度越来越慢,没吃几口便停下了。
宋昭嫌弃把面前的菜推远,毫不客气使唤保镖,“太难吃了,晚饭给我换个厨子,要个会做番茄炒鸡蛋的。”
想起老板的交代,保镖客客气气应了。
下午,在宋昭烧坏了厨房两口锅,抽油烟机被按到失灵,玩坏了一个扫地机器人,顺手还浇死老板养在窗头的两棵植物之后,终于安分下来。
结果安分了不到十分钟,宋昭提出屋子太闷想透气走走。虽然面前的青年看起来清瘦羸弱,保镖依旧心存警惕,请示过云浮生后,宋昭的活动范围从五百平的房子,扩大到了它外面二十平的荒地。
都说冬日太阳价比金,宋昭想在荒地晒会儿太阳。连眼神都不需要给,保镖们马上行动起来。
三分钟后,宋昭安然躺在太师椅上看书,手边桌上抬手就能拿到茶和点心,他们还担心晒到了宋昭,又多撑了把遮阳伞给宋昭挡脸。
宋昭悠然翻过书页,“你们职业素养是按保姆培训的吧,这么周到,一个月多少钱?”
“……”
宋昭说,“他没让你们不许跟我说话吧。”
看上去为首的那个保镖犹豫了一会儿,回答了宋昭的问题,“三千。”
宋昭:“这么便宜?按天吗?还是小时?”
保镖:“万。”
宋昭:“……”
姜焰上个月工资他发了多少来着?好像是九十八万七千,因为上班抽烟一根一千,姜焰还被他罚了一万三。
宋昭若无其事跳过话题,“工资这种事情是隐私问题,下次有人问不要回答了,尤其是同行。”
保镖点点头。
宋昭又问,“你们跟了他多久?”
保镖没回答。
宋昭喝了口茶一笑,“别见外,说不准以后相处的时间还多着,早知道跟晚知道没什么区别。”
老板这个关头绑架宋家掌权人,无疑是对计划百害而无一利,但老板还是这么做了,青年在老板心里的地位可见一斑。
保镖把茶倒满,语气恭敬,“四年。”
宋昭把书盖在脸上,挥手让保镖走远点。
四年,看来云浮生不仅是恨自己那个凤凰男父亲。
宋昭突兀出声,“纪净远还活着吗?”
“……”
“车祸?”宋昭自言自语否认,“连着车祸太过引人注意,要想拿到纪家,顺利继承的话会省事很多。我记得纪净远有很严重的高血压,不需要很大,纪云深的死因就够了。”
保镖正想反驳,口袋的电话响起。
他示意其他人看好宋昭,自己走到另外一头接电话。
“喂。”
“状况如何。”
“很好。”保镖顿了顿,“一些东西可能不太好,已经让人来修理了。”
“一定看紧。纪净远高血压脑出血死了,让阿玄和关彬来一趟,老板这里人手不够。操,那疯狗咬的太紧,早晚把他也做了。”
居然真的让青年猜中了。
保镖刚想应好,背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啊。”宋昭喃喃,“真的死了啊。”
保镖背后冒起冷汗,他跟了云浮生四年,自认本事不差,不然云浮生也不可能留他在身边,开出一个月三千万的高价。
宋昭是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的,他居然半点没察觉到。
宋昭趁保镖愣神之际点开免提,“下午好,电话对面那个管我爱人叫疯狗的家伙,方便彩信一张你的照片吗?”
他的声音依旧带笑,表情却不像声音那样愉悦,“最好再带上名字,不然我怕我会记不住。”
—
距离宋昭被绑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星期,云浮生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始终没有露面,但每晚固定会在晚饭后打电话给宋昭。
今晚的电话来的比平时晚了一个多小时,打过来的时候,宋昭正在厨房里对着食谱做炖汤。
保镖把手机固定架好,守在厨房外时刻注意宋昭的动向。
“明天医生会上门给你做最后一次检查,之后的检查一个月一次,医生会配合营养师一起调理你的身体。”云浮生说,“听保镖说你最近在学做菜,家里做饭的阿姨还是不合口味吗?等我忙完,我做给你吃。”
宋昭尝了口,又往锅里加了第四次盐。
“这两天又要降温了,早晨起来的时候不要往院子外面跑,四周都是林子,早起晨露重,担心着凉。”
说了这么多,宋昭一句没应,几乎每晚如此,云浮生也不在意,“今天做的什么?”
“明天……”
“胡椒猪肚汤,加鲍鱼。”
没想到宋昭会回答,云浮生愣了一瞬,语调含笑,“好喝吗?”
锅里的汤滚了半天看起来还是清水的模样,宋昭面不改色,“看起来不错。有事跟你说,明天来一趟。”
电话里停了差不多有十分钟没有声音。
“好。”云浮生温声,“我晚上回来,可能不会太早,要是等不及你就先睡觉,我早上陪你吃完早饭再走。”
宋昭直接挂断了电话。
—
深夜,透着窗外的月光,床上青年额角的冷汗清晰可见,他眉头紧锁,似乎陷入了非常可怕的噩梦。
宋昭眼睛睁开猛地坐起,整个人还未从噩梦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胸膛起伏不断喘着粗气。
缓了五分钟,宋昭起身去卫生间冲脸,他双手插入发间,把被汗沾湿的额发向后拢去,镜中的人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又做梦了。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从麻醉状态脱离后的当天晚上,宋昭就开始做梦,梦里面的主人公只有一个人。
宋昭单手撑着镜面,喃喃道:“陆靡。”
他居然在梦里,看完了陆靡到目前为止的半生。
从一个啼哭的婴儿,到幼儿园便初见日后臭冷脸的雏形,让他沦为孤儿的意外,福利院压抑穷苦被欺负喘不过气的日子。
上初中开始就用空闲时间兼职,一点一点攒下高中到大学的学费、生活费。
也因为这个,几乎没有个人社交时间,周围除了俞芽以外没有任何一个朋友,还因为福利院长大的事情,被一些人明里暗里的排挤嘲讽。
上到初三那年,宋氏资助了一批孩子,陆靡凭着优异的成绩也在资助之列,完成学业的同时陆靡依旧利用空闲时间打工,花在他身上的每一分钱,他都记在心里。
回忆起梦里的脸,宋昭不自觉牵起嘴角,呢喃说,“从小就一副老头样。”
云浮生一直没空回来这里,看来宋氏掌权人失踪的事情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不知道陆靡怎么样了,一个礼拜不回家,这个粘人精怕不是要变成冷冻年糕。
宋昭闭上眼,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忘记今晚梦到的画面。
不会有事的,有姜焰跟着陆靡身边,想要明目张胆的对陆靡下手基本上可能性为零,还有管家,他可是从老爷子身边退下来的人,其实现在天天喝茶,下棋,养花,种草,也不是吃素的。
宋昭把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下,收进贴近心口的口袋里。
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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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边的宋氏大楼,接近凌晨四点顶层总裁办公室灯火通明。
姜焰额角上添了一道新伤,才结痂不久,他把查到的证据放在桌上,“定位到了吗?”
谭塘摇头,“还差一点,戒指上的定位不是什么高级系统,要是顺利的话,后天应该能定位得到。”
姜焰听到这个时间皱眉,“后天太慢了,老板在他们手里,晚一分钟都是风险。”
谭塘吐出一口浊气,提神再次认真敲起键盘,“我再想想办法。”
姜焰点点头,“陆先生呢?”
谭塘:“还在办公室里和方副总商讨细节,前面有一个拥有纪家百分之七股份的股东愿意出售股票,如果再能得到百分之十,就可以在股东大会上要求更换公司执行总裁了。”
姜焰凝视紧闭的办公室门,压低声音说,“这都第几天了,陆先生统共只睡了二十四小时不到,除了水,吃的也少,再找不到老板,我怕陆先生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