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胜寒握住他的手,不容置疑道:“我带你去医院。”
“等一下。”游迴拽住他,问道:“你带果果来了?”
“没有,我让阿姨在家看他,出来找你,带着个孩子不方便。”
游迴笑了笑,他伸手抱住贺胜寒,声音有气无力:“那你让我抱一下。”
贺胜寒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他勒紧,面对隔着布料从游迴身上传递过来的滚烫体温,他心底始终不放心,说:“我先带你去医院。”
“不着急,又不是没发烧过。”游迴在他怀里蹭了蹭,闭上了眼睛,他说:“我好累啊,贺胜寒。”
贺胜寒微怔,因为游迴从来都没有跟他抱怨过任何事。
“我今天……心情不太好。”游迴把脸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
“乔星河失踪了,6.17案的凶手还没抓到,查到很多信息都是空白的,还需要到市局里去申请资料调取,还有陈风,果果的爸爸,他的案子也没破,这几天又下雨,我讨厌下雨……”
他抬起头,露出一双疲倦的眼睛,看着贺胜寒说:“我现在心情好烦。”
贺胜寒摸摸他的头发,这是游迴经常对他做的,他想安慰游迴,但是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他知道道理游迴都懂,他只是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清楚游迴最近失眠得厉害,于是说:“如果心情不好,那就去睡一觉吧。”
游迴顺着他的话说:“睡一觉心情能变好吗?”
贺胜寒肯定道:“能。”
游迴低着头,将贺胜寒抱得更紧了一些,没有说话。
贺胜寒俯身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他声音低沉,却不失温柔:“你还有我呢,老婆。”
医院挂号的人多,也没有床位了。
游迴坐在外面的长椅上输液,他身上披着贺胜寒的衣服,头靠在墙上,眼睛闭着,似乎是睡着了。
贺胜寒拿药回来在他身边坐下,他看了看药水,还有一半没有输完,就伸手把游迴揽到怀里。
游迴靠在他身上,微微调整姿势,蹭蹭他的颈窝:“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贺胜寒说:“拿药的人多,你输完这瓶就可以回家了。”
游迴点头:“好,那我睡会儿,你记得叫我。”
游迴打了退烧针,但是生效没那么快,现在身体还是滚烫的。
贺胜寒拉了拉他身上的衣服,然后搂着他的腰,空一只手来玩手机。
医院里吵吵闹闹,护士患者走来走去,没有一刻是安静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游迴却睡得很沉。
他已经很久没能睡个好觉了。
贺胜寒心疼他,等他输液完,护士来拔针后,都不忍叫他起来。
就这样维持着姿势,两个小时过去了,游迴才醒。
睡觉的姿势并不好,他脖子有些酸疼,贺胜寒伸手过去捏了捏,游迴无意识地蹭蹭他的脸,声音如呓语:“几点了?”
贺胜寒说:“快十二点了。”
游迴注意到自己手上的针已经被拔了,便说:“你怎么不叫我起来?”
贺胜寒:“你好不容易睡着,我哪忍心叫你起来。”
他扶着游迴站起来,问:“饿了没有?”
游迴点点头,贺胜寒说:“我带你去吃夜宵。”
游迴握住他的手:“都这么晚了,不回去休息吗?你不困?”
贺胜寒:“你吃饱我才能睡得着。”
“……”
游迴身上的体温还是很高,但是他已经没那么难受了。
外面还在下雨,现在这个时间点,车辆不是很多。
贺胜寒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下来,他看了看游迴,见他还闭着眼睛,便道:“怎么样,还难受吗?”
游迴摇头:“好多了,都是这几天没有好好休息才发的烧。”
贺胜寒问:“你想去吃什么?吃饭还是吃粉?”
游迴:“我想去吃老胡口那家——”
他的声音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
游迴把手机拿出来,发现是段良打过来的。
这么晚了还打过来,不知道有什么事。
游迴心底涌上来一股不好的预感,那种预感特别强烈,惹得他的眉角直跳。
他深呼一口气,接通电话,那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
“喂,游探长,出事儿了!!!”
游迴:“出什么事儿了?”
段良急切道:“刚刚接到群众报案,说在小梁山发现一具尸体,元队叫我赶紧联系你。”
小梁山,游迴记得这个地方是在老城区槐阳中学的后面,那一片山就叫小梁山。
游迴:“是新的案件吗?如果是新案件的话就移交分局派出所,现在我们的警力……”
他还没说完就被段良急急地打断:“这个还没法确定,我给你发地址,元队叫你赶紧过去,他说你认识死者。”
游迴心底一咯噔,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死者是谁?”
段良那边似乎在移动,传来一阵不小的杂音,过了会才听到他说:“是、是你今天找的那个男孩,乔星河。”
天上打着雷,雨还在哗哗地下,平时幽静的山林此刻回响着一声声警笛,一辆辆警车停在山脚。
游迴下车时身体趔趄了一下,接到消息在山脚等他的警员赶紧伸手过去扶。
游迴自己站稳了,他的脸色极其苍白,接过警员手上的手电,但是没拿住,掉在了地上。
他双手颤抖,慌慌张张地把手电捡起来,擦了擦上面的水,声音嘶哑问道:“现场在哪?”
贺胜寒赶紧撑伞过来,游迴的状态极其不对,他担忧的叫了一声,游迴没理他,听着警员说的地点,抬脚走上去。
雨天路滑,游迴脚步踉跄,一段路走上去,有好几次都差点摔了,贺胜寒在身后默默地、时不时扶他一把。
还没到案发现场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乔白娅撕心裂肺的哭声。
游迴脚步落空,恍惚了一下,差点摔倒,贺胜寒在后面赶紧扶住他的胳膊,担忧道:“游迴。”
游迴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推开贺胜寒的手,走上去。
一路跑上来,他的头发沾了雨水,有些湿润了。
现场的警员看见他,纷纷给他让了一条道。
元寿跟段良迎上来,他们似乎跟游迴说了什么,但游迴什么也听不到,他的眼里只有前方的石砌小屋。
还没有走进去,他就闻到了一股极其强烈的血腥味。
乔白娅在旁边哭得几乎要昏厥,两个女警在旁扶着她。
游迴呼吸急促,他推开元寿的手,缓慢地走了进去。
华遥站在门口,她望着里面,转头看游迴时眼圈发红,她把手里的鞋套递给游迴。
游迴还没接过来,他看到现场的画面,忽然觉得呼吸都是困难的。
屋子里的空间不大,但是放了不少东西,其中在墙角的位置,有一张铁质床。
那是一张生锈的铁制床。
乔星河的尸体像粽子一样被尼龙绳捆着,他双手双脚都被反绑在身后,面朝下,一根铁管从腹部贯穿他的身体,整个画面看起来,乔星河像是被钉在铁床上。
就好像一个插着筷子的粽子。
铁床下面是一大滩黑红色的血,有一小部分已经干涸了。
旁边地方摆放着各种杂物,可瞧见辨认出来的有绳子、铁锹、簸箕等,还有一对竹编椅子和一个竹编桌子。
除了尸体,最醒目的是这三面满墙的、触目惊心的血迹。
游迴的脑海中闪出游蔓死时的场景,他双腿一软,扶住了旁边的墙。
技术队在勘探现场,游迴在屋外,正缓过劲来,贺胜寒陪在他身边。
乔白娅已经变安静了,她蹲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地面。
元寿拿了瓶水过来给游迴,游迴不接,他就给旁边的贺胜寒。
贺胜寒拧开瓶盖,拿到他面前:“喝点水吧。”
游迴沉下眼眸,他叫住元寿:“寿爷。”
元寿赶紧返回:“哎。”
游迴看他:“乔星河的案子不要移交分局。”
元寿:“可是我们手头还有6.17案,再加上还压了个陈风的案子,现在两个城区警司的警力都不太够……”
“交给我。”游迴说。“我一定会亲手抓住他。”
元寿不太同意:“可是乔星河的案子性质跟我们……”
华遥突然出现,她说:“不能移交分局。”
她走到几人的面前,对着元寿说:“元队,这个案子注定是我们的。”
华遥后面的话还没说,段良就跑过来说:“元队!游探长!你们看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什么?!”
他拿着一个物证袋过来,递给他们面前。
游迴接过来,“手电开开。”
几个手电筒的光都落在游迴手中的物证袋上,里面是一块老旧的怀表,看做工和模样,应该有很多年头了。
游迴打开怀表,看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虽然有些旧,但上面的人物还算清晰。
照片上是两个稚嫩的孩子。
游迴问:“这个是?”
段良道:“耿直哥告诉我,这照片里的人是裴月明和许寒星!”
裴月明和许寒星?
游迴皱起眉头,元寿卧槽了一声,他接过游迴手中的物证袋,仔细看了看,说:“这、这怎么看出来的?”
华遥说:“耿直调查过他们,自然对他们的照片更熟悉些,估计是见过。”
“我这里也有情况汇报。”她转头看了眼在不远处蹲着发呆出神的乔白娅,压低声音说:“乔星河的死因是失血,凶手在他身上划了多处伤口,大多都是动脉伤口。
另外他的尸体上发现了很多鞭打、电击、烙烤伤,其中烙烤伤出现在隐私部位居多,他的面容都被凶手毁坏了,两只眼睛被挖出来,嘴角被故意割开,一直开到耳朵,他的牙齿也被拔了……”
“华法医。”游迴出声打断她,他闭上眼睛,双手在身侧握成拳。“你是说……死者生前遭受过暴力虐待?”
华遥点头:“对,而且……我想你也发现了,他跟蔓蔓遇害时一样,蔓蔓当时也是这样躺在木桌上,被人反绑着……”
“够了!”游迴厉声打断她,“勘探现场,收集证据,其他的事回警司再说。”
“灰儿,你别激动,你不还病着吗?”元寿给华遥使眼色,让她先离开。
游迴闭上眼睛,极力控制住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绪,问道:“现场怎么会出现裴月明和许寒星的照片,这不应该……寿爷,是谁报的警?”
“游探长。”段良插了一嘴,“报警人你也认识,是……你的助理。”
游迴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你说的是丁克?”
“对。”段良点点头。
丁克此时正陪着一个老人在山脚的车里休息。
游迴找过来,看到他们时有些诧异,他问:“你跟郑爷爷怎么会在这?”
郑爷爷就是这三年一直委托他们帮忙找猫的老人。
此时郑爷爷怀中有一只漂亮的狸花猫,它温顺地趴在他的怀里,享受着老人的抚摸。
丁克说:“是这样的,前阵子郑爷爷给我打电话,说他家的猫找到了,有个好心人收留了它,还愿意把猫还给他,不收取任何费用。
但是猫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隔三岔五地不见,郑爷爷就拜托我给猫安装一个定位,让他可以随时看到他的猫在哪里。”
“我就帮他装了一个定位,这阵子也陪着他,怕猫再跑丢。结果今天猫又丢了,我陪着郑爷爷通过定位找,可奇怪的是定位显示它移动得很快,一直在往这边跑,我以为是有人偷了猫,就带着郑爷爷跟了过来。”
“没想到就在上面那房子里发现了……”
游迴问:“郑爷爷看到了?”
丁克摇头:“找到猫他就一直抱着不离手,我就打了报警电话。”
游迴的目光落在郑爷爷手中的狸花猫上,他目光微闪,说:“能给我看看猫吗?”
丁克扭头跟郑爷爷沟通,郑爷爷抬头看到游迴,像是才发现他一样咧开笑脸,说:“小游啊,你看我找到我们家花花了。”
游迴走过去,对老人笑道:“爷爷,您能给我看一下花花吗?”
老人看了眼丁克,丁克点点头,他才把花花放到游迴怀里。
游迴抱着花花,轻抚它的毛发。
手中有几根猫毛,他招呼手电照过来,灯光之下,他发现这几根猫毛跟在裴月明家发现的猫毛差不多,
他拿到鼻底下闻了闻。
气味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