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放不下许璟之,不仅仅害怕闭关时他会再次一声不响地离开,更害怕那些对他虎视眈眈之人会伤害了他。
而且,更多的,他想给自己和许璟之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若他不是离晏,不是高高在上的玥尊,更不曾逼迫他留下,是不是一切就会变得不同?
“璟之,”傅安时的声音都多了丝害怕,“还记得清晨说过的话吗?”
“只要喜欢,便怎样都可以被原谅吗?”
离晏大概不知道,傅安时的这份喜欢曾经给他带来多大的困扰和纠结,让他背负了多少良心上的愧疚和谴责。
他自诩是个专情的人,却没有办法控制地同时喜欢上了两个人。一年多以前,他才因为杨鼎天的背叛而选择离开。结果一年多以后,他自己也在感情上不由自主地背叛了他爱的人,哪怕对方也许爱的不是自己。
他挣扎了很久,痛苦了很久,甚至和傅安时互相伤害,把双方的心都弄得伤痕累累。结果到现在,却告诉他一切都不过是个天大的玩笑与谎言。
他喜欢的人由始至终都只是那一个。
“不是这样的,”许璟之的话让傅安时心中焦急,眼前抬头仰望的背影忽地变得有些虚幻,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眼前消失。
顾不上许璟之可能的抗拒,傅安时一个箭步上前,把人结实地搂在了怀里。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许璟之一跳,但是他没有挣扎,乖乖地任由他抱着。
为什么要挣扎呢?若明知挣扎并没有用。
他这辈子大概注定了永远也逃不开离晏的手心。只是,还有一个疑问,在心中悬而未决。
“我只是害怕你会再从我身边逃开,”抱紧怀中人,傅安时将头埋在他的颈项,言语里深藏的是说不出口的痛。
话音落下,许璟之却久久没有回应。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滴落在傅安时的手上,让他的心瞬间跌到了冰点。
傅安时想起不久之前的那日,许璟之哭着对他说: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但结束以后,便放我离开。
“对不起,璟之,”有些慌乱的道歉,环抱着许璟之的双臂轻颤,“我不能放你走。”
“为何?”低下头,看着那双紧紧缠着自己腰腹的手臂,许璟之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自然是因为我钟情于你,”许璟之的疑问,让傅安时感到困惑。
从初见开始,他对许璟之表白过无数次心意,为何对方到现在还会有这样的疑问?忽地,他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果然,下一刻,许璟之就转头反问。
“那落羽辰呢?你对他的爱呢?”这是许璟之最害怕的问题,他一直都想要知道答案,却又一直都害怕知道答案。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好像到了这一刻,傅安时才幡然醒悟,他和许璟之的症结到底在哪,“你就是他,他也是你。”
果然。
这是许璟之方才想到的,最令他害怕的事情。他就是个运气差到极致的人,怕什么,来什么。
“我不是他,他也不是我,”摇头,许璟之并不认同对方的话。
也许在离晏看来,他看到的是同一个人,但在许璟之心里,他是他,落羽辰是落羽辰。所以,离晏爱的到底是他,还是他身体里那个落羽辰的灵魂?
傅安时蹙眉,他显然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在他看来,许璟之和落羽辰本就是拥有相同灵魂的一个人,只是许璟之没有了前世的记忆,忘却了过去的种种罢了。
一个人并不能因为失去记忆,而否认他就是原来那个人吧?
“璟之,你只是忘记了过去,”抓住许璟之的肩膀,傅安时十分肯定地告诉他,“若你不是他,藏锋又如何会认你为主,黑炎又为何寄于你的识海?”
“不,我不是!”猛地摇头,许璟之开始挣扎,双手胡乱挥舞,想要推开傅安时。
他不接受这个结果,因为如果接受了,那就意味着,无论是离晏还是傅安时,他们由始至终喜欢的,都是当初那个落羽辰,而不是现在的许璟之。
这或许在其他人看来并无不同,但对许璟之来说,这是天渊之别。
许璟之一反常态的拒绝,让傅安时有些无措,他甚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但不管为何,他选择了妥协。拉过许璟之的胳膊,将他紧紧搂进怀里,再也无法挣扎。
“好,你不是,你只是许璟之,我喜欢的也只是许璟之,”傅安时就像哄小孩一样,在他耳边哄着,“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没有落羽辰,只有许璟之。”
不知道是因为许璟之挣扎累了,还是因为傅安时的话起了作用,人渐渐安静了下来。将头埋在傅安时的怀里,许璟之的脸早已被泪水斑驳。
老道说得没错,或许他就是天煞孤星,注定了无法得到所爱。
“许璟之,我爱的是你,你听见了吗?”许璟之安静反而让傅安时感到不安。他抓住许璟之的肩膀,逼迫对方正视自己。
“听见了,”他有些木讷地点头,然后问傅安时,“如果我恢复了记忆,是不是一切就能迎刃而解了?”
若承载了落羽辰的全部,他是不是就不必再纠结离晏到底喜欢的是谁?是不是就会变成一个完整的落羽辰。
“璟之……”许璟之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傅安时双指掐诀,点在他的眉心。指尖泛着柔和的光芒,一股灵力进入了许璟之的识海。
许璟之的眼中,光芒逐渐退去,剩下一片黯淡迷茫,最后身子一软,倒在了傅安时的怀抱里。
在意识的洪流里,许璟之像一叶扁舟,随波而去,看不到何处是彼岸。但就在他以为自己要一直这般飘荡下去时,有人拉住了他的手,把他从洪流中扯了出来。
这种感觉很熟悉,在许久以前,许璟之意识迷失的时候也曾经被这样一只手拉过。虽然看不清样貌,但是他知道那是谁。
低头看向那只拿着自己手腕的手,包裹在蓝色的束身衣袖中。
蓝色,那是落羽辰最喜欢的颜色。
“你到底在别扭什么?”那人问他。
“他喜欢的是在我身上,属于你的影子。”
“那你喜欢傅安时吗?”那人追问。
“喜欢,”许璟之对于此并没有疑问。
“为何?因为他身上有离晏的影子吗?”
“不,并不只是这样,”许璟之摇头,“也许一开始是的,但是后来……”他没有再说下去,像是理解了对方这样询问的用意。
“所以你还有什么可纠结的?怎样开始的,也许并没有你想象中那般重要。”
“不对,若他喜欢的还是你呢?”
“那你现在不喜欢离晏了吗?”那人反问,“所以都喜欢,有什么问题?他们本是一体,我们也一样。”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许璟之发现躺在了玄玥阁的房间里,傅安时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等待他醒来。
在许璟之昏睡过去的一个多时辰里,傅安时想了很多,该如何挽回。但当许璟之睁开眼的这一刻,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如鲠在喉,不知从何说起。
“我应该叫你傅安时,还是离晏?”反而是许璟之先开了口,眉宇间带着些无奈。
“我只想做你心里所希望的那个人,”傅安时抚摸上许璟之的脸庞,笑得温柔。对于他而言,身份远没有眼前人重要。
“你是傻子吗?”许璟之忍不住笑了,用脸庞蹭了蹭傅安时的手心。
“如果你比较喜欢傻子的话,”傅安时也低头轻笑。
“我喜欢真心喜欢许璟之的人,”他回答。
“那人一定是我,”俯身,吻上许璟之的唇。只是唇与唇的触碰,轻柔怜惜,就像信徒般地虔诚。
“也只能是我,”捧着许璟之的脸庞,傅安时仔细地打量着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挚爱。他差一点又要把许璟之弄丢了,想想都令他不寒而栗。
许璟之笑着,伸手攀上傅安时的颈项,主动加深了这个吻。他拙劣地试图主动,换来的是对方毫不客气地长驱直入,直到肺部的空气都被消耗一空。
时隔半年,不变的庭院,不改的落花。
还是在这个房间,这张床榻之上,同样纠缠交叠的身影。一切仿佛都没有改变,但一切却又都变了。
如果说之前是愧疚下不顾一切的疯狂,那现在便是心意相通后毫无保留的交融。
阴沉沉了一整日的天空,层层堆积的云朵开始被风驱散,慢慢露出清朗的天际。弯月如钩,繁星若河,一切都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或许落羽辰是对的,不必去计较最开始的起因,只要现在的这份爱是真实的,那便足够了。
至于将来,命运要如何轮转,时代的车轮会通向何方,自有时间来验证。
而他此刻要做的,或许再简单不过,那便是珍惜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