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的酷暑难耐,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中午还阴云密布,下午又重新恢复晴朗,路面很快恢复干燥,仿佛暴雨没来过人间。

  明亮宽大的办公室里,干净到反光的地板折射出外面的蓝天白云,冷气开得很足,困意溢出眼底,檀千琉用几根手指撑着额头,咖啡喝了几杯,无济于事。

  她想着干脆休息一下,头才略略一歪,被什么给托住,幽幽的冷香在炎热的夏季给人的感觉格外舒心,熟悉的气息使得檀千琉没有下意识抽离,而是不急不缓的抬起薄薄的眼皮,紧接着十分安心的靠进对方怀里。

  刚闭上眼,檀千琉突然反应过来。

  她此刻不是在家里,而是在公司。

  此种念头仅在脑海冒出一瞬,便令檀千琉即刻弹坐起来,眸光转向旁边人,又环视一圈周围,而后有些迟钝的眨了下眼睛。

  霜梓涟指尖微凉,触碰到她的脸颊,让她思绪顿然清醒不少。

  她仍旧一瞬不瞬的注视着霜梓涟,似乎想问对方怎么进来的,只是由于刚犯过困,嘴巴慢半拍没有及时将脑海里的话语说出来。后知后觉的,她左右环顾,捞起屏幕倒扣在桌上的手机,指尖从侧边按开撇眼屏幕,霜梓涟没给她打电话和发消息。

  “太困就休息一下。”霜梓涟目光从她办公桌面扫视而过,视线定格在喝完的咖啡上好一会儿,才收回重新回到檀千琉脸上。

  柔软的指腹轻轻划过有些青灰的眼底,檀千琉不禁连续颤动眼睑,对方伶仃的声音清脆入耳:“瞧瞧,眼袋都有了。”

  霜梓涟声音略有娇嗔意味:“都熬夜熬出眼袋了,昨晚还非要拉着我折腾。”

  “哪有眼袋。”檀千琉对着手机屏幕照了照。

  放下手机,她看向霜梓涟:“你怎么来了?”

  “我没什么事要忙,就过来了。”霜梓涟浅浅勾了下唇,坐到桌子的左侧:“来看望某位夜猫子,今天状态怎么样。”

  办公旋转椅下的滑轮在地板滚动发出细微的动静,霜梓涟双手撑在桌面,啧啧几声:“状态果然不行,今晚你给我早点睡。”

  檀千琉打个哈欠,站起来伸展四肢,原先的困意逐渐消失,她走到霜梓涟后面,指尖轻轻落在对方肩膀上:“你要来的话给可以先给我发一下消息……啊对,你怎么进来的……”

  霜梓涟:“原本是想到了门口给你发个消息的,但是看到春冉了,她知道我来找你,直接带我进来了。”

  檀千琉:“原来如此,不过你走路咋没声的,你进来我竟然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刚才吓我一跳。”

  “不知道是谁你就随便靠?”霜梓涟扬扬下巴。

  “哪有,你一靠近我就知道是你。”檀千琉倚靠到桌子旁边:“第一个反应就是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霜梓涟好整以暇轻佻唇角:“知道是我的话,怎么靠下去又突然反应这么大的起来?”

  “我没想到你过来了。檀千琉望向落地窗外的风景,眯了眯眼。

  霜梓涟仰眸看她,与此同时抬起手在她脸上温柔拍了拍:“不困了?”

  檀千琉摇摇头:“不困了。”

  说完,她到霜梓涟旁边坐下:“我可能还要忙一会儿,你得等一段时间了。”

  霜梓涟:“没事,我待这等你。”

  这时檀千琉才发现,对方带笔记本电脑过来了,霜梓涟把电脑打开:“你这里WiFi密码是多少?”

  檀千琉告诉她,然后见她安定坐在桌子左侧。

  于是檀千琉便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期间霜梓涟视线越过电脑屏幕上方,撇到对方正专注盯着屏幕,垂下眼皮的同时开口说话:“不休息会?”

  “不了,现在不困了。”

  “我一来你就不困了?”

  “是啊,你一来我就不困了。”檀千琉微侧眸,冲她淡淡一笑。

  “你要咖啡吗?我让春冉送进来。”

  “不用。”由于霜梓涟背对着落地窗的方向坐,逆着光,垂在耳边的头发丝被勾勒出一层朦胧,开口道:“你也少喝点,今天都喝多少杯了。”

  檀千琉沉吟的目光于她坐着的方向凝聚几秒,问她:“你坐那里屏幕不会反光吗?”

  霜梓涟停顿了下:“嗯……好像有点。”

  于是下一秒,她转到与檀千琉一个方向的位置坐,檀千琉把旁边桌上的文件收拾堆放到另外一侧,给她空出一个位置。

  正巧她刚坐过来,檀千琉便凑过去在她脸颊亲一口,然后迅速回到原来位置,霜梓涟怔了下,随即抬起的长睫不断颤动,只见一开始原本还无精打采的人,此刻忽地容光焕发。

  “现在真的彻底不困了。”檀千琉冲她扬扬眉梢。

  霜梓涟笑着摇了摇头,半低垂的眼帘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

  晚上到家后洗完澡回到房间,霜梓涟让檀千琉早点睡。

  一看时间,才八点多。

  “还那么早。”檀千琉盘腿坐在床上。

  霜梓涟:“这几天你睡眠真的少,补回来一点。”

  “可是现在一点困意都没有。”

  虽然她白天困得要死,但是一到晚上,反而精神了。

  新买的投影仪到了,檀千琉研究着怎么使用:“我们看部电影就睡觉吧。”

  “嗯,想看什么?”霜梓涟走过去,跪坐上床,凑过去看檀千琉挑选电影的屏幕。

  “你想看什么?”檀千琉拿捏不定,她目前没有特别想要看的电影。

  两人挑了十几分钟,最后选定一部外国的小众影片。

  窗帘拉上,她们窝在床上,互相靠着观赏电影。

  只是没多久,前面还说不困的人,靠在霜梓涟腿上就睡着了。

  电影一半都没放到,檀千琉睡得已经十分香甜。

  霜梓涟指腹悬在她侧脸上方,轻悠缓慢的落下,细细撩开对方贴在眼睛鼻子上的发丝,动作温柔不已。

  她低垂眼帘,静静看着檀千琉白净的面容,指腹从对方的眉骨一路抚过挺翘的鼻梁,再到柔软的唇瓣,最后在下巴缓缓的蹭了会,一直到她腿产生麻意,她才动作小心的用手托着檀千琉的脑袋,把对方移到枕头上睡。

  檀千琉睡得沉,被她摆弄只是翻个身,压在被子上继续睡。

  霜梓涟下床把投影仪收拾一下,紧接着重新回到床上,把被子一点点从檀千琉枕压下抽出来,而后铺开给两人盖好后关掉灯,她侧躺下,从檀千琉后背拥过去抱住,才舒心的闭上眼睛睡觉。

  清晨檀千琉是自来醒,睁开双目看眼手机才发现还没到闹钟响的时间。

  可能昨晚睡得早,所以今天醒得也早,但霜梓涟还在梦乡中。

  她转个身,搂抱住对方,想继续睡会儿,发现不怎么睡得着了。

  霜梓涟嘴巴对着她的耳边,清浅柔缓的呼吸一下一下的在她耳廓周围扫动,檀千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耳朵,很痒,但奇怪的是,她又很享受这种感觉,这种对方气息都挨着你的感觉,有种亲密的满足。

  几分钟后,檀千琉轻手轻脚的下床去洗漱,倒回来看到时间仍旧没到她们平时起床的点,于是她就坐在床边,低眸反复扫过霜梓涟的五官,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片刻后,她鬼使神差的俯下身,在对方眉心印下个深深的吻。

  霜梓涟眼皮略微动了动。

  其实这时她已经醒了,只不过感受到檀千琉在亲她,她就没睁开眼,果不其然,对方过了一会儿后,又亲了下她的额头,这次停留的时间更长,等到檀千琉起来,额头那处仍留有余温。

  霜梓涟没打算那么快睁眼,结果闹钟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檀千琉听到后立马关掉了闹钟,霜梓涟也坐了起来,她挽了挽凌乱的头发,视线投在檀千琉脸上:“你今天怎么醒那么早?”

  “睡够了就自然醒了。”檀千琉弯眼巧笑,拥抱她:“早安呀。”

  吃早餐的时候,霜梓涟想到什么,抬起眼冲坐在对面的檀千琉努了努眉梢:“我做了个梦。”

  “梦到什么了?”檀千琉问。

  霜梓涟嘴角不自觉小幅度扬起:“梦到你亲我。”

  檀千琉眨眨眼:“真的吗?”

  “真的,亲了我两下。”霜梓涟说。

  “看来你真的很想要我亲你,都梦到我亲你啦。”檀千琉一本正经的说:“你有没有听过,美梦梦到的,一般都是一个人内心深处特别想要的。”

  “是么?还有这种说法?”霜梓涟悠然自得的看向她。

  檀千琉托着腮:“那你说是不是真的?”

  霜梓涟站起,抽出纸巾擦拭,唇角嫣然:“是的。”

  檀千琉眼角挽起一抹浅笑。

  去衣帽间换衣服,霜梓涟刚扣好衣服扣子,就见檀千琉进来,趁着对方还没化妆,檀千琉从后面搂抱住她,亲了下她的侧脸,又在她耳垂上磨蹭了几下,霜梓涟偏侧头,眼睫毛不受控制的乱颤,良久檀千琉松开她,替她理衣服,霜梓涟耳根慢半拍发烫起来。

  她清咳了声,视线转向架子上挂着的一排衣服。

  -

  忙一阵闲一阵,檀千琉闲的时候,说要给霜梓涟做顿好吃的。

  两人一起去超市买菜,回来后檀千琉随手盘起头发,动手开始忙活。

  霜梓涟在客厅喝完口水后余光撇到厨房积极忙碌的背影,放下杯子几步走过去:“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要独立完成。”檀千琉对做菜的热情满满,欲把玻璃推拉门关上,霜梓涟伸出脚挡住:“弄菜就弄菜,还要关门?”

  檀千琉眨眨眼:“怕你看见我丑陋笨拙的操作。”

  霜梓涟饶有兴致的挑动眉梢:“你小心一点,别切到手指。”

  她视线一扫,撇到流理台上的洋葱,叮嘱她:“切洋葱时候做好措施,容易被辣到眼睛。“

  之后留她一人在厨房瞎折腾。

  檀千琉把洋葱放到砧板上,嫌戴口罩戴泳镜太麻烦,于是直接开切,俨然一副没有经历过“洋葱毒害”从而勇气十足的新生代做饭之子模样。

  自然是她低估了洋葱的威力,哪怕伸着手让身体远离了一些,但在切完几刀后空气弥漫着辛辣,使得她眼角不受控制的开始泛泪。

  霜梓涟上去了一趟书房,下来就见到檀千琉拿面巾纸擦眼睛,她迅速走过去:“你就这样什么都不戴切洋葱啊,手是不是也碰了洋葱,手远离点眼睛。”

  于是檀千琉便坐在沙发,仰着脸任由霜梓涟拿面巾纸给自己擦。

  她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才好很多,紧接着重新睁开眼睛,霜梓涟无奈的点她额头:“让你不听。”

  檀千琉连续眨动有些湿润的睫毛:“我以为只要我保持点距离,刀工够快,洋葱就辣不到我的眼睛。”

  “你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有了这次经验下次就不会莽撞啦。”

  接下来的时间,霜梓涟没事就搬张凳子坐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弄菜,檀千琉切菜切得很慢,完全是不太熟练的样子,却又很认真,好半天弄好菜后,檀千琉洗个手甩干水珠,开始炒菜。

  霜梓涟从凳子上站起来,倚靠在门框看她好一会儿,出声:“要不要我手把手教你?嗯?”

  檀千琉拿着锅铲手忙脚乱的翻炒着锅里有些烧焦的菜,疑惑:“这个还能手把手教?”

  “当然。”话落,霜梓涟已经走到她身后,掌心覆盖在她拿着锅铲的手上,紧接着收拢握紧,而檀千琉的手,被她半包在柔软的掌心里,完全被对方牵引着动作。

  两人侧脸挨得很近,霜梓涟声音清晰入耳:“你开这么大火翻炒得快,不然会烧焦,你拿锅铲这样翻,你看我,这样哪里会把菜给铲出锅外。”

  檀千琉只觉得手已经不是自己的手,视线撇眼中途掉出来的约莫二分熟的切好的青椒:“刚才不小心的。”

  做菜看着真的容易,做起来其实也没那么顺利。

  而前面扬言要独立完成这顿饭菜的檀千琉,似乎在霜梓涟手握过来的那一刻就将说过话的抛之脑后。

  手把手教学,嗯,确实很不错。

  菜做有点多,两人没吃完,霜梓涟说把剩下的带去公司吃。

  檀千琉怕委屈对方,明明有更好的伙食,却还要吃她做的剩菜剩饭,霜梓涟不嫌弃,本着不浪费的原则,第二天两人都自带饭菜。

  上午,邱惠婕进来办公室时,霜梓涟提醒她中午不需要订餐。

  邱惠婕动了动唇瓣,想问不订餐你吃什么,但终究没问,只是恪尽职守的应了句好。

  直到中午,霜梓涟让她把饭菜拿去热一下,邱惠婕一整个惊呆,她家老板够贤惠,已经开始自带饭菜。当看到里面是剩菜剩饭时,邱惠婕再次被诧异冲击了一番,而显然,这个剩菜,看起来样色做得还不咋样,鸡块还有些烧焦了。邱惠婕忍不住偷偷撇眼自家老板,纳闷至极,好好的营养餐不吃,要吃剩菜剩饭,难道这是什么她不懂的有钱人的乐趣吗?

  -

  入秋时节,檀千琉带霜梓涟去逛涂山公园,天气很好,大块大块的云朵漂浮在蓝天,金黄的银杏叶落了满地,她们逛累了,坐在长椅休息。

  远处有人弯腰在地上捡了一篮子的银杏叶,旁边架着摄像机,模特在镜头面前摆好动作,另外一人把篮子里的银杏叶往她身上洒。

  风拂过衣襟,充满丝丝惬意。

  霜梓涟坐了会儿后,站起来在周围走动,檀千琉看她垂着视线好半天挪动一步,似乎在地面上寻找什么。

  鞋子踩在满是银杏叶的路面发出簌簌的动静,对方蹲下又站起,大衣衣摆短暂的扫过地板上的叶子,带起的微风令几片叶子翻了个面。

  此时霜梓涟手里多了样从中精心挑选出的一片银杏叶,指尖捏着递到檀千琉面前:“好看吗?”

  “好看吗?”霜梓涟站在她面前,脸上分明没有在笑,却能让人感觉到她底下蕴藏的愉悦,淡淡的涌出体内。

  檀千琉接过:“好看。”

  “送你。”

  她指尖捏着银杏叶转了圈,放进自己口袋里。

  银杏叶被随手放在书房桌面用书本压着,晚上霜梓涟进去书房坐下,闲来无事拿笔在叶子上面写下“檀千琉”三个字,后面画了个小爱心,她握着笔,笔头戳着下巴,另外一只手捏着银杏叶细细瞧了会,而后重新压了回去,放下笔打开电脑。

  后来檀千琉某天待书房,收拾桌面时发现这片银杏叶,看到上面的笔墨:檀千琉(爱心)

  她轻笑了下,然后拿笔在上面写:霜梓涟(爱心)

  好几个月过去,她们在寒冷的冬天,再次从某本书里翻出这片银杏叶时,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晕染和模糊,但写的是什么字却都看得出。

  檀千琉见霜梓涟在翻看书,于是伸手过去:“给你当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