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息一路坠经耳根到下颔线再到颈脖,檀千琉忍不住用手摸了摸酥/痒的地方:“你想知道什么?”

  霜梓涟回答:“简文嫣电话里说的那件事情。我实在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就别想了。”檀千琉顺了顺她的后背。

  漆黑的眸光从霜梓涟眼尾漏出,缓慢的投落到檀千琉侧脸。

  檀千琉察觉到她的目光,便也稍微转侧了点视线,融进夜色的乌睫不断颤动,檀千琉喉咙滚动,却没说出什么。

  片刻过后,霜梓涟低垂下眼帘,只喉咙发出一句“嗯”,倒也没继续问下去。

  只是动作上却脱离了檀千琉的怀抱,她翻过身,从侧躺变为平躺,闭上双目。

  隐在暗淡中的神情看不真切,檀千琉知道她没睡着,不禁说了出来:“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失忆后突然就喜欢上我了?”

  霜梓涟眼睛略微眨动,好半晌空气中都是沉默,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传出细微的动静。

  檀千琉把手搭在她的身上,霜梓涟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指腹下滑蹭进檀千琉掌心,檀千琉松松一握,又张开,如此反复。

  “以前见过我吗?”声音轻轻的飘到空气中。

  霜梓涟偏过眸:“嗯?”

  檀千琉:“我说的是,在去年春季那个雨天之前,你见过我吗?”

  对方的安静,使得气氛变得格外微妙,似有一股无形的细绳,将她今晚的思绪,与霜梓涟牵绕在一起。

  忘记是怎么睡着了,檀千琉只知道,霜梓涟应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第二天照旧,起床吃完早餐,她和霜梓涟分别去公司。

  下午收到霜梓涟的微信:【你回哪里?】

  既然对方都这么问了,檀千琉自然毫不犹豫:【回你那。】

  檀千琉盯着聊天框,见没有消息再发过来,她手指按灭屏幕。

  出去办公室,到地下停车场,檀千琉坐上车后,打了个电话给霜梓涟:“你吃晚饭了吗?”

  她本来想的是,如果对方没吃晚饭,她接对方一起去外面吃,或者她带吃的回去。

  但霜梓涟回答:“吃过了,我给你留了饭。”

  檀千琉心中顿暖。

  “好的。”檀千琉接完电话,驱车前往峙殇里。

  她这次没有按门铃,直接用指纹进去,到客厅门口换鞋,霜梓涟刚从二楼下来,见到她,浅浅莞尔:“饭菜放在厨房保温,我去给你端。”

  檀千琉进去,把包摘下挂到墙壁的挂钩,霜梓涟已经从厨房端饭菜出来,放到餐桌,檀千琉拉开餐椅,坐下,鼻子涌入美味香气:“一闻到味道我肚子就饿了。”

  “快吃吧。”霜梓涟一只手按在餐桌边缘,身体半遮挡住顶上落下的灯光,于檀千琉脸庞覆盖上部分阴影。

  檀千琉应了声“好”,拿筷子开始吃。

  期间霜梓涟由站在她对面到在她对面坐下,手肘搭在桌面,单手托着下巴,眸光肆无忌惮却又平静的注视着她,檀千琉掀起眼皮,吃饭速度放慢:“你要不要再吃一点?”

  “不用。”霜梓涟摇摇头:“我吃很饱了。”

  “你今天回来得很早。”檀千琉随意的跟她扯着话题,霜梓涟只是淡淡的应了声,似乎没有太大的兴致,所以檀千琉后面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吃完后檀千琉进去厨房收拾了下碗筷,之后出来看到霜梓涟在桌上开了瓶红酒,桌上放着两个杯子,都装了半杯的红酒,霜梓涟端起其中一杯,冲檀千琉扬扬下巴:“过来陪我喝。”

  “怎么突然想喝酒了?”檀千琉扯张面巾纸擦干手上的水珠,边走过去边开口说话。

  她目光从红酒瓶子扫过,游移到对方端着杯子的手,液体盛在透明杯子里将霜梓涟手指照出偏浅的盈红,客厅明亮的灯光于红酒表层铺上一层薄寡银光,又随着霜梓涟轻微摇晃杯子的动作泛起涟漪与波动。

  “之前沈蒹芮送过来的几瓶,一直放着,不喝也是浪费。”霜梓涟端起杯子喝口,红唇被润得似釉水光。

  檀千琉微颤动眼睑,在她对面坐下,去端杯子,却也只是端着,没有喝,她看着霜梓涟喝完半杯,又握着酒瓶倒满一杯,紧接着又喝完一杯。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檀千琉注视着她朦胧迷离的眸子。

  霜梓涟放下杯子,潋滟视线流转间泛起雾气,氤氲进檀千琉心里。

  她睫毛连续抖动,盯着檀千琉手中的杯子:“没有啊……你怎么不喝?”

  眸光抬起,在檀千琉脸上打转,檀千琉端起杯子,几乎一口气喝完,她微微抹了下唇边,刚要去握酒瓶,却被霜梓涟先拿到,霜梓涟先给她倒了半杯,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别喝太多。”檀千琉提醒她:“等会醉了。”

  “不会。”霜梓涟摇摇头。

  檀千琉陪她喝完几杯后,放下杯子,阻止霜梓涟再喝下去,霜梓涟酒量没有她好,而且对方比她喝得多得多,此刻脸颊已经透出微微的红。

  “咱们下次再喝。”檀千琉掰开她握酒瓶的手指,企图从对方手中拿过红酒。

  霜梓涟松开,任由檀千琉端走她前面的杯子。

  “你都醉了。”檀千琉望进她双眸:“之前老让我别喝那么多酒,伤胃,你今晚怎么回事?喝那么多?”

  霜梓涟唇角轻笑了下:“没有喝醉。”

  “这是几?”檀千琉用两根手指在她面前比了下,霜梓涟握住的手指:“别逗,我还不至于分不清这是二。”

  檀千琉想把桌上收拾一下,一个没留神,只见原本坐在沙发上的霜梓涟,已经往二楼方向走去。

  对方脚步虚浮,上楼梯不太稳,檀千琉生怕她磕到,赶紧过去扶住她:“你去干嘛?”

  “洗澡啊。”霜梓涟于灯光下侧头,眸光漾动。

  檀千琉:“休息一下再洗。”

  霜梓涟:“不早了。”

  檀千琉:“现在才几点?还早。”

  霜梓涟往一个方向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几秒后转到另外一个方向。

  檀千琉带她上去,想把她拉进房间床上歇下,霜梓涟不肯,哪怕此时此刻,仍旧坚持着不洗澡不上床的习惯。

  “我哪有那么容易醉。”霜梓涟拍拍她的手背。

  檀千琉哄她:“好好好,你没醉,你非要洗澡的话门别锁行不行?”

  霜梓涟视线停留在她脸上片刻,之后点点头。

  在对方进去浴室洗澡期间,檀千琉站在门口随时候着,隔着一道门,她一边刷手机一边听着里面的动静。等霜梓涟出来,一打开门,里面涌出一股潮湿热气,霜梓涟眼睫毛被水雾润得更黑了一些,不断眨动着:“你一直站门口干什么?”

  檀千琉收起手机:“这不担心你出现意外。 ”

  霜梓涟又连续颤动了几下眼睫。

  半个多小时后,檀千琉终于也收拾完上床,时间才九点半,没到她们平时休息睡觉的点,但霜梓涟已经埋进被子里,像是睡着了一样。

  于是檀千琉轻手轻脚,把对方腿压住的被子不动神色的一点点扯出来,给对方盖好,然后轻轻缓缓的拿起霜梓涟伸在床沿有些微凉的手,塞进被子里。

  霜梓涟却突然动了下身体,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的望向檀千琉。

  “你好了啊。”霜梓涟嗓音柔哑清透。

  “嗯嗯。”檀千琉应道,掌心抚在她的额头,拨开贴在她脸上的发丝:“困了就睡。”

  “没有……”霜梓涟撑坐起来。

  檀千琉眨眨眼:“不睡了吗?”

  霜梓涟盯着她的眼睛几秒,摇摇头,之后似乎陷入某种沉思,好半晌开口看向檀千琉:“昨晚你问我的那两个问题……”

  “嗯?”檀千琉伸手把她揽到怀里。

  霜梓涟顺着她的力度,挪动身体到她的旁边,轻轻靠下去。

  “哦,我想起来了。”檀千琉低下视线,扫过对方的眉眼:“对,你还没回答我。”

  两人说话都很缓慢,像是在进行一种惬意的闲聊,霜梓涟没立马说话,指腹不自觉的摩挲着檀千琉的手腕肌肤,望着前面出神。

  霜梓涟:“你高中是在翰思。”

  檀千琉:“你不早就知道。”

  霜梓涟:“我知道,但是,你高中见过我吗?”

  久远的事情,霜梓涟没想过能得到答案,只是随口一问,之后不知是剩余酒精在大脑的作用,被卧室的灯光照耀下,缓缓半阖着眼,竟泛起几丝困意。

  “见过。”

  这两个字檀千琉发音很轻,落入霜梓涟耳朵里却清晰有力,足足有千斤重。

  她倏尔睁大眼,从檀千琉身上起来,视线回望对方,红唇翕动:“你说什么?”

  檀千琉倾身抱住她:“我说,我高中见过你,阿涟,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我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你。”

  一口气说完,檀千琉心跳开始不自觉放快,呼吸都乱了几分。

  信息量似乎有些太大,霜梓涟怔神,难以一下子接收消化,她唇瓣微微张开,齿缝间挤出一个字“啊?”

  霜梓涟双手搭在檀千琉的肩膀上,与她眸光对上,之后又抬起掌心覆盖到檀千琉侧脸:“你喝了多少酒?”

  檀千琉拿开她的手:“我喝的比你少很多,我没有醉,我是认真的。”

  她凝着目光,直白的盯着霜梓涟,霜梓涟从听到她说出的那两个字之后精神瞬间抖擞起来,哪里还有半点不清醒的样子,她眼神躲闪到一旁,有些语无伦次:“可是……那……”

  “你知道我为什么和柯老师这么多年来一直保持着联系吗?”檀千琉缓缓道。

  霜梓涟看向她。

  檀千琉继续说着:“在柯老师成为我的老师之前,我就已经知道她是你妈妈了,我大学经常和同学去柯老师家里,第一个原因确实是为了看望老师,第二个原因也是抱着一种偶遇的心态,希望能见到你。但是很遗憾的是,我见不到你。”

  “你记得高中成人礼吗?当时是你妈妈陪你一起来参加的,你走过红毯的时候,我在旁边就注意到了你。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跟人打听到你在几班,然后课间经常去你那边的教学楼上厕所,经常从你教室门口经过,我在你班里有好多认识的朋友,但那都是我刻意去认识的,只是想要认识你。但我承认我那时候顾虑太多,我没有被人拒绝过,总害怕你会拒绝我,你那会太高冷了,我缺乏主动和你搭话的勇气,担心引起你的反感,我看到过你把别人给你的表白信直接扔进垃圾桶,我就更不敢贸然去跟你搭话了。”

  “其实去年春季,你过来给我撑伞的时候,我心中对你有几分熟悉感,后面我确认真的是你后,不想再次错过,所以锲而不舍去追你,但你没有给任何回应,而且姜蕴当时告诉我,说你曾经有过喜欢的人没放下,我心灰意冷后你就失忆了,我本来放弃了,想着搬出峙殇里,你又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才发现我没死心透彻,还是动了贪念,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所以你跟我生气是对的,只是当时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忍住,看到你和邬葵联系后就控制不住情绪。”

  听完长段的话,霜梓涟手指蜷进掌心越捏越紧,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檀千琉,嘴巴讶然的轻启一个缝隙,透出里面一点莹白的齿。檀千琉牵握起她的手:“所以,我对你的动心,是从很久很久之前就有的,哪怕在许多年之后,我认出你,仍旧会动心,你别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我没有不相信……只是……”霜梓涟下意识否认,紧接着目光凝住。

  “可你老是问我那种问题。”檀千琉苦恼的说:“我总觉得你对我持有一点质疑的态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趁着你失忆时没有如实告诉你,所以你对我会有点介怀。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件事情,我跟你说声对不起,我承认我方法不对,但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霜梓涟将手指抵在她唇边:“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不是你一个人的原因。”

  她停顿了下,目光出神,指尖缓缓的从檀千琉唇边滑下,檀千琉抓住她的手,放在掌心握着。

  “你大学有喜欢过别人吗?”霜梓涟问。

  “大学?”檀千琉摇摇头:“没有,其实我知道你在哪所大学读,许应挽跟你就是一所大学的,我去过你的大学逛。”

  霜梓涟神情沉吟片刻,视线从她脸上来回转悠:“那,言沁婳呢?”

  “谁?”檀千琉下意识问。

  这个名字她都快忘记了。

  “言沁婳。”霜梓涟重复一遍,紧抿唇瓣。

  檀千琉微微张着嘴:“你认识她?”

  霜梓涟摇摇头:“不认识,可是那个时候,我听说你和言沁婳在一起了。”

  檀千琉不断眨动眼睛,震惊到疑问都不知从何而问出。

  她怔怔的看着霜梓涟,霜梓涟吞咽了下口水,轻声唤她:“千琉。”

  “嗯嗯。”檀千琉应她一声。

  “其实……”霜梓涟迎上她炙热的目光:“我也很早就喜欢你了。”

  这句话如同许多小石头扔进湖面,溅起一阵又一阵不停歇的涟漪。

  保持一个坐姿太久,霜梓涟下床时还有些麻,她拉开化妆桌的抽屉,把小兔子项链拿出来:“我忘记是大三还是大四的时候了,只记得是冬天,你的生日,我想要把这条项链送给你当作生日礼物。”

  檀千琉低垂下的眼帘不断颤动,她眸光凝聚在霜梓涟手里拿着的项链上,她没想到,原来霜梓涟说的想要把这条项链当成生日礼物送给她,不是去年的生日,而是很多年前的那个生日。

  “只是,我当时听到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就没送。”提到这事,霜梓涟眸底微不可察的黯淡几分。

  “我没有和她在一起过。”檀千琉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否认:“从来就没有。”

  霜梓涟掀起眼皮:“这事还能是假的么?”

  她当时之所以能那么确定,不止是因为大家都这么说,而是她通过别人,跟春冉打听,春冉承认檀千琉和言沁婳在一起,而且当时别人问檀千琉,檀千琉也没有否认。

  如果是假的,当别人问檀千琉是不是真的跟言沁婳在一起时,檀千琉为什么不否认?

  春冉和檀千琉关系一直很好,按理来说,春冉口中所知道的檀千琉的事情,多半是靠谱的。

  只是这事说来比较复杂。

  言沁婳的父亲言泫承,在金融圈称得上是风云人物,檀千琉的父亲檀复羽,都得尊称他一句,两人亦在项目上合作过很多回。

  当年檀复羽想把檀千琉送出国留学,恰逢公司资金链出现漏洞,为此檀千琉便取消出国计划,言泫承想跟檀复羽做个交易,一个涉及到檀千琉的交易。

  凭借出色的商业头脑,言泫承在事业上如鱼得水,独生女言沁婳却是他心中的一个痛。他妻子怀言沁婳的时候不慎摔倒,导致孩子早产,虽然后面精心呵护,但言沁婳自小却体质孱弱。因这原因,言沁婳童年时光几乎都没怎么去过学校,都是父母请老师来家里一对一教学。

  后面是在言家为言沁婳举办的一次生日宴会中,檀复羽作为和言泫承多年来的旧友,自然带着诸多礼物前来祝贺,那次檀千琉跟着父亲一起去,言沁婳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见到檀千琉,并且对她留有印象。

  再往后的日子里,因着檀复羽和言泫承的交集,言沁婳多次机会与檀千琉碰面。那会檀千琉对她第一印象就是,她比较害羞,不爱和同龄人玩,也不爱和同龄人交流,所以檀千琉也基本没和她说过话,处于一种朋友都算不上的状态。

  而且当时言沁婳因为身体原因,吃的药有副作用,体重在短短时间内增长了二十多斤,不懂事的年纪,经常有小孩喊她小胖子。有次在别墅后院,一堆小孩在玩游戏,檀千琉也在其中。本来玩得很开心,不知道是哪个小孩先发现言沁婳蹲在屋子门口的一个角落,一直看着她们玩,当中有位小男孩立马寻到乐子,指着言沁婳:“快看,有位小胖子一直在偷看我们玩,你说她怎么长得跟个球似的。”随即那位小男孩带着旁边的几位小男孩,跑过去想要去捏言沁婳的脸,把言沁婳给吓哭了。

  檀千琉过去,推开那位小男孩:“干嘛,欺负女孩子你丢不丢人呀。”

  小男孩说:“我哪里有欺负她,她太胆小,我才刚走到她面前,她就哭了。”

  “她哭你还不算欺负她?”檀千琉当即往里面跑去喊大人:“阿姨——”

  小男孩在后面着急的喊:“檀千琉你个叛徒,你背叛我们去帮外人……你别去喊……”

  似乎自那之后,言沁婳对檀千琉的关注多起来。

  两人其实谈不上有什么实际交集,但在悸动的花季雨季,言沁婳却把心事写满一页又一页,一写就是好几年。

  临近二十二岁生日那年,言沁婳患病住进医院进行治疗。

  医生让她父母做好最坏的心理打算,言泫承一瞬间如遭雷劈。

  清理女儿许久没住的房间,发现两本厚厚的日记本,他不止一次,在字里行间,看到檀千琉的名字,数都数不清。

  要怎么说,言泫承对于言沁婳来说,足以称得上是好父亲,女儿还小的时候,她若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要想办法给她摘。所以,言泫承随即想用这些年积攒的资本,和檀复羽做一项交易。

  他可以帮檀家渡过这次危机,但是,檀千琉得和言沁婳在一起。他想要让自家女儿暗恋成真,得偿所愿,哪怕只是虚情假意,装也得给我装下去,也要让言沁婳在可能是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得到心中一项圆满。

  言泫承的思维就是如此直接且直白。

  檀复羽没有贸然答应,回去征求檀千琉意见,檀千琉那会还在读大四,在父亲公司帮忙,所以知道这次父亲面临的困难有多大。她见父亲愁眉不展的样子,怅然开口:“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檀复羽听懂她这是不太愿意,也没强求她,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爸爸另想办法。”

  可商界变化多端,一朝是朋友,不代表永远都是朋友,敌人会变成朋友,朋友会变成敌人。

  正如,言泫承听到檀复羽没有答应这个交易,暗地里施压,想着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弄垮檀家,这事被檀复羽发现,当即被气得不轻,一口气没上来,吐血进医院。

  檀千琉那会才刚接触公司管理没多久,无计可施,无奈之下,答应和言泫承这场交易。

  那天檀千琉跟着言家一位保姆前往医院去见言沁婳,言沁婳躺在病床上,说实话,檀千琉对她印象不怎么多,此刻对方憔悴的模样她更是差点没认出来。

  言沁婳看到檀千琉来很是惊讶,眸光一直凝聚在檀千琉身上,而檀千琉那会,一想到言泫承对她父亲公司暗地里使诈的事情,多多少少开始对言家所有人都产生一种隔阂,却还要装作亲切温和的样子去对待言沁婳。

  檀千琉从一开始对言沁婳有些憎怨,这种憎怨不来自言沁婳本身,而是整个言家带给她的,后面她知道言泫承这样做的原因,又有些可怜眼前这位女孩子,眼前的一切都是欺骗。

  她每天按时来陪言沁婳说话,给她拎营养汤,并且说营养汤都是她亲手熬的,但实际上根本不是,温柔的关心对方今天心情怎么样,都是假的,而言沁婳为此还很高兴。

  但又能怎么样,不关她的事,她只是按照言沁婳父亲的意思来“装”,压下心中的同情心,檀千琉每天机械化的尽着一个“女朋友”应尽的关心职责,有一天言沁婳突然沉重问她怎么突然对她那么好,檀千琉才发现原来她根本不知道这一切所发生的事情。

  她是一位病人,每天面对的是医院冰冷的仪器,窗外的花草,长期的住院令她几乎不过问外界的事,而言家为了让她好好养病,除了积极鼓励的话语几乎不会再说其他。

  所以,言沁婳不知道外面都是传她和檀千琉在一起的事情,也不知道是父亲让檀千琉过来的,更不知道言家和檀家已经闹翻,她还在单纯的以为,是因为言家和檀家的友谊,所以檀千琉才出于这份两家相识的情面,以朋友的身份来照顾她。

  “是因为,我身边几乎没有认识的同龄人,所以她们让你来陪我聊聊天?是因为我时日不多了对么?”

  面对言沁婳这句话,檀千琉沉默,不知该说什么。

  言沁婳反倒乐观,浅浅笑起来:“其实医生对我父亲说的话,我偷听到了一半。”

  檀千琉转过身,唇瓣动了动:“那你……”

  “没事,我觉得我这样活着确实累,走了也好,也让家里人省心很多,从小到大,我给她们添了多少麻烦……”

  “你别这么想。”檀千琉这么多天难得说出一句诚心的话,诚心的安慰她:“会好起来的。”

  “谢谢你,但我们当朋友可以吗?”

  檀千琉听懂她话中的意思,意思就是说:你不用为了看在两家的情分上,才来走流程一样来看望我。

  檀千琉已经竭尽全力在演好,但真诚总归是演不出来的,这些天言沁婳还是察觉出她有些勉强。

  言沁婳:“你有时间来陪我说说话就行,不用每天都来。我希望我们只是单纯的朋友。”

  身为成年人,见多了父亲跟别人的打交道,言沁婳自然明白一些人情世故。

  比如圈内很多人想和言泫承攀上关系,跟言泫承称兄道弟,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利益。比如她小时候的每一次生病,都会有很多人来看望送各种东西,都只是因为她有言家这个背景。

  恰逢此时檀千琉大四,最是忙碌的时候,却天天来医院陪她,她能联想到的原因,是檀千琉迟早要继承檀复羽的公司,在圈内,多点强大的交际总是好的,而凭借言家在圈内的名声,足以让檀千琉为此趁着这个机会,通过和她一个同龄人打好关系,从而让言家以后能帮衬她一下,这种利益上的打交道,称不上单纯的朋友。

  这种想法完全在檀千琉意料之外,她都不忍告诉言沁婳事情根本没有这么简单,但她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她回答言沁婳前面“我们可以当朋友吗”的话:“可以。”她冲言沁婳会心一笑,如果以朋友身份和言沁婳相处,她要舒坦自然多了。

  之后她仍旧每天来看望言沁婳,每天去固定的地方,给对方买最爱的吃食,这是她答应这场交易的任务。只是对于言沁婳,自从答应和对方当成单纯的朋友来相处后,她真诚很多,用一种对待朋友的真诚,她和言沁婳开始有同龄人的话题,如果生活遇到一些有趣的小事情,会讲给她听,会和她一起哈哈大笑。

  言沁婳那会所求的不多,从未透露过自己的心意,哪怕仅此朋友关系,她也很珍惜。

  她说:“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虽然长大后很多人围着我转,还有很多男生说喜欢我,可是你知道吗?有些人见都没见过我,就说喜欢我,你说好笑不好笑。其实我懂,我如果不是出生豪门,根本啥都不是,甚至都活不到现在,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真正的朋友,我真的很高兴认识你。”

  听后檀千琉心中竟感到些许悲凉。

  后面她找机会带简文嫣和春冉来医院和言沁婳认识,言沁婳也确实因她,在灰蒙蒙的日子里寻到几丝快乐的痕迹。

  言沁婳最后还是因病去世,那天檀千琉从言沁婳葬礼上回来,被气氛带动,哭过一场,眼泪所流的仅此是对生命逝去的感伤,却不曾想,那天霜梓涟开车在路边看到她,透过车窗,看到她眼眶微红的模样。

  她当年虽然和言沁婳私下约定着当朋友,她们确实也一直以朋友相处,但因着那场交易,面对外界说她和言沁婳的言论,她不是不想否认,而是根本不能否认。

  -

  将当年的事情讲清楚,霜梓涟错愕的张着嘴,她没想到这件事情会这么的蜿蜒复杂,她没想到檀千琉当年根本不是为了照顾生病的“女友”而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只是因为家里公司出事。

  而这些事情,则是不为外人所知道的。

  “她和我长得像吗?”霜梓涟问

  虽然她知道檀千琉和言沁婳是个误会,但是还是想问这句。

  檀千琉见她一直站在床边,牵她手让她坐到床上:“不像啊,为什么这么说?”

  霜梓涟把当年一位男生要给言沁婳送花,从而错送给她的事情,说给了檀千琉听。

  “他瞎啊。”檀千琉吐槽一句:“他可能压根都没有见过言沁婳吧。”

  事实上,确实如此,那位男生没有见过言沁婳,只是当时很多男生想吃言家的软饭,所以总说自己倾慕于言家的大小姐。而当时那位送花男生为了缓解认错人的尴尬,以及在兄弟面前的胜负欲,和男人某种莫名其妙的面子,才说霜梓涟和言沁婳很像,所以他才认错人,并且大肆言论。言沁婳身体原因很少见外人,自然没多少人目睹过言沁婳真正样子。

  檀千琉盯着霜梓涟的眼睛,似乎终于明白她和对方之间那点异样在哪里了。

  一点是因为,霜梓涟在喜欢她的时候,却听说她喜欢上了别人并且跟别人在一起了,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让霜梓涟迟迟不肯接受她的主要原因,是因为霜梓涟一直以为,檀千琉会对她在峙殇里入口那里一见钟情,并且在短时间内就下定决心要追她,迅速动心,都只是因为,她和言沁婳像,而檀千琉没放下言沁婳,把她当成了替代品。

  檀千琉露出有些凄凉的笑,紧紧抱住对方:“不是的,阿涟,你不像任何人,你在我心中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没有任何人能替代你,你也不会是任何人的替代,我从始至终,喜欢的都是你霜梓涟。”

  “我知道。”霜梓涟回抱住,眼睛有些发热,似乎下一秒滚烫的泪水就要落到檀千琉肩膀上,她说:“对不起,我应该一开始就问清楚的,不该无缘无故冷落你。”

  她在想,当时檀千琉满腔热血搬来峙殇里,想要认识她,而她却因为心中的心结,迟迟不愿意理会对方,既不忍心彻底拒绝也绝不答应的做法,应该让檀千琉很难受,尤其是当檀千琉从姜蕴口中,听到她有什么放不下的初恋时,肯定心灰意冷到极致。

  “你别说对不起。”檀千琉指腹轻柔的划过她的眼角:“你当年听别人说,我和言沁婳在一起的事情,应该也难受极了。”

  静静的抱几分钟后,檀千琉松开她,指尖将她贴鬓边的发丝撩到耳后根:“所以,你高中对我有印象的对么?”

  霜梓涟点头:“其实你来我妈妈家里,我都知道。”

  檀千琉:“为什么我从来见不到你,你在躲我吗?”

  霜梓涟:“有点。”

  檀千琉:“为什么?”

  霜梓涟:“因为你每次来,身边都有很多朋友,我只是感觉你应该不会想要认识我,因为我比起你身边那些朋友,要无聊很多。”

  檀千琉吻了下她的脸颊:“才不会。”

  “你一直在关注我?”

  “嗯。”霜梓涟说起:“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去一家店里买吃的,给言沁婳买。”

  檀千琉急忙解释:“我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我现在知道了。”霜梓涟淡笑,指腹蹭了蹭她的脸颊:“记得一次,我进去店里躲雨,坐在角落,看到你进来买花生芝麻酥饼。这一幕我在记忆快要恢复的那段时间,还梦到过。”

  檀千琉偏着头想了想:“我就说你那段时间你怎么不对劲。”

  “所以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昨晚的问题了。”霜梓涟认真的直视她:“千琉,我不是在失忆后突然喜欢上你,是一直都喜欢你。”

  只是因为失忆,让她暂时忘记了心结,从而把最纯粹的爱意,显露到檀千琉面前。

  “所以,我从来没有为你在我失忆后,故意说的一些话,让我误导,从而生气,因为我现在发现,你说的所有爱我的话,都是真的。”

  檀千琉点点头,没多久舔了下发干的唇沿,突然冒出一句:“你渴吗?”

  霜梓涟眨眨眼,檀千琉继续说:“我渴了。”

  对方嘴角扑哧一声,拉她下床:“那我们去喝水。”

  檀千琉迅速把双脚伸进棉拖里:“你等会,我给你倒。”

  很快,檀千琉出去进来,端了两杯温开水。

  她伸递过去给霜梓涟一杯,霜梓涟一口气喝半杯,放下,撇到坐在旁边的檀千琉,双手捧着水喝,她坐得很里面,所以双腿略微悬在床沿边,宽大的毛绒睡裤,裤管露出一截纤细骨感的脚踝。

  霜梓涟等她喝完水放下杯子彻底坐上床,掌心轻轻覆盖到檀千琉左脚踝刻有纹身图案的地方,檀千琉因为被对方突然一碰而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我一直以为……”她抬起眼睫扫视檀千琉一眼又低垂下眼帘去看脚踝的纹身图案:“你纹这个图案,是跟言沁婳有关的含义。”

  檀千琉眨眨眼,指着自己脚踝:“这个小女孩是我自己。”

  霜梓涟指着另外一个:“那这个小女孩脚边的小幽灵是谁?”

  “它就是小幽灵啊,这个是我表姐给我纹的,她副业爱好是纹身,开了一家纹身店,当时我心血来潮,去她店里坐,说也想要尝试一下纹身,然后我表姐帮我一起构思,说我小时候怕鬼,长大后还是怕鬼,就给我纹个小鬼上去。”

  “噗。”霜梓涟唇角笑了声:“还有这种说法?”

  “是吧,她逻辑很特别,但她把设计好的手稿给我看时,我觉得很喜欢,太可爱了,我就答应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