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上一次的见面,这一次郁明深看起来肉眼可见的好心情。
出于对即将成为合作伙伴的关心，宋昭随口问道:“郁总看起来心情很好。”
宋昭本以为郁明深不会回答，或者是礼节性点点头。
没想到郁明深冲他笑了笑,语气中的愉悦溢于言表，“昨天又搅黄了我追求对象的相亲。”
宋昭：“……”
又？你统共回国也不过半个月吧。
一旁的律师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对于自家老板道德底线沦丧的话,眼神都没分一个,专注于审查合同。
言归正传,闲聊片刻宋昭回归正题。
合同经过两个律师的查看修改，打印机跟碎纸机差点一起报废，总算是敲定下来了最终版本。
在等修缮打印的间隙，郁明深状似闲聊般开口，“听说宋总结婚半年多了,平时夫夫相处感情怎么样？这两天听到了一些传闻,宋总上学的时候有个青梅竹马，后来出国了,在宋总心里是天降好,还是竹马好？”
宋昭晃脚的动作一顿,眼神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郁明深。
位置上的男人神色淡淡,五官深邃的俊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不敢相信这么八卦的话,能从他看起来只有零下五度的嘴里说出来。
宋昭往椅子上一靠闭上眼，过了片刻睁开，郁明深注视着他，显然还在等他的回答。
很好,不是空耳，也不是幻听。
笑话。
宋昭敢说竹马好吗,这话要是传到小心眼的某人耳朵里，明天陆靡就敢在他价值几亿的豪宅里上吊，让房子变成凶宅。
宋昭语气平静的近乎异常，“感情好的不能再好，一个小时不见就想。天降，我是坚定的天降党，打死不吃竹马一口粮。”
打不死的情况就另外再说。
郁明深似有所思。
刚打印出来的合同纸上温热，宋昭笔锋飞转签下自己的大名。
律师收好合同，起身跟郁明深离开。
宋昭送他们到电梯口，“还没过问郁总的追求对象。”
郁明深没有正面回答，“明天宋总就能见到他了。”
电梯攀爬至顶层，秘书从里面出来向郁明深他们点头权作打招呼。
她走到宋昭身边低语，“老板，段家的晚宴改到明晚八点。”
宋昭抬眼，电梯已经关上了门往下，他不露痕迹地叹息，这笔生意带给他的长远利润最好非常可观。
真是钱难赚屎难吃。
—
代理人的速度很快，当天下午巡视前，誉星所有有名有号的男艺人资料都到了宋昭手上。
代理人假装谦虚拱手，“陛下，臣幸不辱命，成功带回军报。”
有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下属，在宋昭手底下做久了，代理人曾经的精英范一去不复返。
“爱卿辛苦。”宋昭埋头翻资料。
宋昭重新整合了一遍脑子里还记得的剧情，这部狗血文被骂还有很大的一点，是来源于这个降智的脑残男三。
这个男三的出场可谓是风光无限，原文里他是宋家某个亲戚特意送到宋昭身边，为的就是探听消息。
他也非常争气，凭借着和原主白月光高中时期相像的性格，成功走到宋昭身边，一时间誉星的所有资源都向他倾斜，让他成为了当时的超一线男艺人。
要是光光是这点的话，对现在的宋昭来说毫无威胁，可偏偏那个傻叉作者对这本书的狗血程度还由嫌不够，连着这么多年浸淫商场的宋老爷子一块降智了，给了男三一个老爷子早年去世的好友孙子的身份。
因着这个身份，加上当时老爷子跟宋昭的关系降到了冰点，私底下竟然将遗嘱里的股份全部给了男三，后老爷子出了意外，男三继承了老爷子手中的股份，一跃成为大股东，同幕后之人一起，逐渐掌控了宋氏。
他隐约记得那个作者的大纲走向，还是篇火葬场追夫文，失去一切的宋昭后悔不已，最终发现对自己最好的还是陆靡，苦苦挽回，最后he。
无论是对于这篇烂文还是那个烂作者，宋昭早已经无力吐槽，好在陆靡重生不受剧情的影响，现在勉强算半个正常人，不然按这种剧情线走，宋昭还不如轮回自杀，看看有没有机会重新投胎成貔貅。
誉星的规模可以算得上同行业中数一数二的，手底下的男艺人有近百人，宋昭一个不落全部看完，初步筛出来的有四、五十人。
宋昭揉了揉发酸的眼角，把整合的名单交给代理人，“把他们的人际往来查清楚，重点筛查前十个有没有跟宋家的人有接触。”
代理人脑子一瞬间闪过无数豪门争权内斗的狗血剧情，表情凝重，“老板，你是怀疑誉星有内奸吗？”
宋昭不好跟他解释，避重就轻，“阎王好斗，小鬼难缠。宋家那些个旁亲戚今天被我当众落了面子，肯定要想办法报复我，再加上你也知道，他们一直看不上你老板娘，万一看我以后去誉星的机会多了，找人泼我脏水，回家你老板娘哭哭啼啼上房揭瓦怎么办。”
这确实是个严肃的问题，代理人表情骤然一凛，“陛下放心！臣一定严查他们九族，绝不让皇夫的心情受到一丝影响！”
“……跪安吧。”
“喳。”
…
心里有事，下午的子公司的巡视，宋昭心不在焉逛了一圈便回家了。
暮色渐浓，司机送陆靡回到家。
鞋子左一边右一边散落在玄关，陆靡弯腰收进鞋柜，客厅扫了一圈不见人影。
家里的阿姨们今天放假，管家也出去和老朋友聚餐。
陆靡打开手机，点了几个宋昭爱吃的菜，走去厨房焖米。
家里的这位少爷在大荒可以吃树皮煮桃花粥，在这却连煮软的米都不肯吃。
陆靡一层一层往上找，在顶楼阳台找到了抱着杜宾的宋昭。他站在围栏边缘脸上没什么表情，鸦青长睫半遮，眼底情绪意味不明，同平时嘻嘻笑笑的呆瓜模样相差甚远。
陆靡放轻脚步来到宋昭身边，声音轻的像是要散在风中，“怎么了？”
巡视个公司是被累着了，还是被打击了？
宋昭盯着虚空中的一点，“站在A市上流圈子的金字塔顶峰，拥有花不完的钱，这样的人生真是毫无挑战。”
“……”
陆靡思虑片刻，“龙傲天剧本？”
“是我的获奖感言。”
宋昭眼神哀怨地瞧了一眼陆靡，“你一点都不懂得居安思危，这让本大王很难办。”
什么话题就跳到他不懂居安思危上了？
陆靡眉峰轻挑，疑惑说，“按照大王的说法，金字塔顶峰，有花不完的钱，我需要怎么居安思危？”
宋昭恨铁不成钢，“都说了居安思危，就是因为现状太好了所以才要居安思危，亏你还是名牌大学毕业。”
他这个大荒打架毕业没文凭的妖都知道，陆靡的脑子怎么就被废料塞住了呢？
陆靡顶嘴，“我还有半年才毕业。”
宋昭一梗，气恼地把杜宾塞到陆靡怀里，指着杜宾的头，话里指桑骂槐，“安逸的小狗跟你爸一个德行。”
说完，气愤地踩了脚陆靡跟他同款的恐龙拖鞋下楼。
陆靡低头跟正在宋昭怀里舒服吹风，骤然被扔给陆靡还没反应过来的杜宾对视，“你惹他了？”
杜宾豆豆眼，“汪？”
陆靡自言自语，“还在气车上的事情吗？”
在阳台站了一刻也没有反省到丝毫错误的陆靡，抱着杜宾施然下楼。
客厅的大灯全部开启，白炽光亮的刺眼。
宋昭倦在沙发上，神情专注看着手上的资料，经常临幸的恐龙睡衣掀起一角，最底下的扣子摇摇欲坠。
“自己去吃饭。”陆靡放下杜宾，关掉了好几盏主灯，将灯光颜色调黄，又返回二楼。
身边的沙发微微下陷，资料上投落一片阴影，睡衣一脚被人扯动，宋昭才惊觉身边有人。
“别动，小心扎到你。”陆靡穿线，拇指摁住扣子仔细固定。
针尖离宋昭较远，就算乱动扎到的人也不会是他。
宋昭侧目，盯着陆靡的手看。
一件身价不过一百的睡衣，沙发上两个加起来身价快过百亿的万恶有钱人，一个专心致志缝，一个专心致志看。
陆靡一个漂亮的收针，剪掉多余的线头，抬眼才发现宋昭一直盯着他看。
“重新爱上我了？”
“……滚蛋。”
宋昭犹豫了半天，语调满是踌躇，“怎么突然给我缝衣服。”
他本来想问陆靡怎么缝的这么好，后知后觉想起陆靡的家庭设定。
陆靡失笑，“扣子快掉了不缝，等着掉了你再满地找吗？”
……好像问这个问题也挺呆的。
宋昭捏着那个扣子瞧，摸了又摸，嘟囔嘴，“掉了换一件不就好了吗。”
陆靡反问，“你肯换吗？”
明明稀罕的不行还要嘴硬。宋昭在这方面破坏力极强，抱到开线的恐龙玩偶，穿不到两个月就裂缝的拖鞋，找不到抽绳的卫衣。
可他偏偏喜欢旧的，旧的东西旧的习惯，坏了也舍不得丢。
宋昭不置可否，捏了半晌，忽地小声说，“陆靡，你会觉得这个世界很讨厌吗？”
“什么？”陆靡一下没反应过来，后明白过来，宋昭是在拐弯抹角问他对所谓“命定”的一切是不是感到不公。
外卖按响门铃，陆靡收好针线开门取外卖。
他把菜打开摆上桌，盛好汤，自顾自走到厨房装好饭，一切准备就绪才去喊宋昭吃饭。
桌上相顾无言，名叫沉默的情绪覆盖空气。
宋昭摸不准陆靡是不是不高兴了，小心翼翼扒着饭，余光悄悄偷瞄陆靡。
在瞄到第三眼的时候陆靡绷不住了，他微微勾起唇，戏谑开口，“我秀色可餐？”
这话一出宋昭知道了陆靡没生气，当场放筷子瞪眼，“耍我玩啊。”
陆靡夹一筷子菜给宋昭，张口顺毛，“怎么能叫耍你玩，这叫夫夫情趣。”
宋昭朝他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陆靡笑笑，“刚发现的时候，觉得很不公平。”
宋昭静住。
陆靡继续道:“后来又觉得，是或者不是又好像没有什么差别，在很多人眼里我已经是很幸运了，再后来就是你。”
他顿了顿，眼底的温柔清晰可见，“没什么不公平的，老天爷已经对我很好了。”
宋昭回了他一筷子菜，对他的话没有回应。
两个人安静吃完了接下来半程，陆靡打扫战场，把吃剩的外卖盒子，和家里的其他垃圾一起拎出去扔掉。
套上外套，陆靡问地毯上瘫着消食的人，“我一会去趟超市买东西，要不要吃什么。”
“薯片，还要可乐，不要买错，我不要另外一个牌子。”
“知道了，买回来只能喝一半。”
“哦～”
陆靡转身，在门快要关上的瞬间，房子里带着些别扭的轻声传来。
“这是福报，因为你很好，所以这些好的都是你应该得到的。”
“下次别说这种听不懂的，直接说喜欢我。”
“……滚去垃圾桶。”
陆靡假意叹气，“要听到你的喜欢真是比登天还难。”
陆靡也不是真的现在非要听，逗了两句就出门扔垃圾去了。
关上门的那一刻，完美错过地毯上坐起的某人面红耳赤地挠头，准备开口又在他关门的刹那闭上嘴。
—
陆靡扔完垃圾回来的时候，宋昭已经调理好了心情，和杜宾一起在沙发上点评播出的恋爱环行第二季。
“没有拍出我的半分帅气，杜宾，你觉得爸爸帅吗？”
杜宾大王铿锵有力，“汪！”
宋昭满意摸摸它的狗头。
还好附近没有邻居。范团寄来的快递箱子还扔在玄关没有动，想必宋昭完全把它抛诸脑后了。
陆靡敲了敲鞋柜，吸引到宋昭注意。
宋昭说，“回来了啊。”
“范团给你寄的快递看看是什么。”
宋昭拖拖拉拉挪到玄关，眼睛还挂在电视上，用余光边开边说，“我们当时在那个沙滩看夕阳的照片还挺好看，节目组怎么没想着寄两张给我。”
提到看夕阳，陆靡的视线也调转过去，“你可以截两张去洗出……”
箱子被打开，里面整齐码着一排排的小盒子，盒子上的字眼露出清晰可见。
超薄，0.1，果香，三只装。整整一箱。
“……”
宋昭注意力大部分都在电视，正奇怪陆靡怎么说着说着就没声音，他扭头一看沉默下来。
客厅的电视还在播放，连着陆靡关麦讲悄悄话的那段都剪了进去，宋昭听到自己的声音疑惑的问了句什么？紧接着，他的脑海里就自动跳出了陆靡当时说的那句话。
陆靡显然想到一块了，意味不明笑了笑，模仿当时的语气，“睡觉，可以吗？”
宋昭整个人通红，猛地合上箱子，恼羞成怒的意味昭彰，“滚！我把你们通通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