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查昌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床榻上那条已经死到透透的蛇。
尽管现在那条蛇已经没有再动,可浑身是血给人带来的冲击力却要更大,那条蛇的蛇脑袋已经但血肉模糊,分不清楚这蛇原本是个什么品种。
由于遭受重击,蛇身上还有一部分鳞片张开着朝外渗血,那些血珠就顺着蛇身打湿床单,也不知道是不是查昌的心理作用,他仿佛都能闻见那蛇身上传来的腥臭味。
想到要把这么一个东西活生生吞进嘴里,查昌的胃里便就开始翻江倒海,他作呕道:“唐演!你疯了吗!?让我去吃那个东西!”
唐演对他却没有任何的怜悯之心,收紧了掐住查昌后脖颈的力气:“你要是不吃,我就把这一整条蛇都塞到你的嘴巴里。”
查昌还想骂他,却见唐演已经伸手去拎那条不再动弹的死蛇,像是当真要塞到他的嘴巴里面。
疯子!
疯子!!
查昌在心底怒骂,眼中已经没有了半点之前的嚣张气焰,他趴在床沿浑身颤抖,接连深呼吸了许多次做心理建设,一双眼睛也没有从那条死蛇身上挪开过。
只要想想这玩意儿要被自己生吃进嘴巴里,查昌就感到一阵恶心。
可唐演就在自己身后,要是他不吃,恐怕唐演真的会硬生生逼迫他全部吃下去。
真的要吃吗?
整个厢房里面都是死一般的寂静,除却查昌牙齿打颤的声音,几乎就只剩下了几个人的呼吸声。
最终,查昌咕噜吞了口唾沫,再是颤颤巍巍地伸手就要拎起那条身上还在冒血珠的蛇。
这蛇在野外的伙食显然是极好,无比肥壮,光是拎起来就有人三指并排那样的粗细,再加上查昌的动作,很多还没来得及流出来的鲜血都争先恐后一般从蛇身里冒了出来,直接顺着查昌肥厚的手指滴落在地面。
查昌的呼吸又加重了一点。
“吃。”唐演声若冰霜。
查昌不动。
唐演却像是不耐烦了,直接抬起手就要握住查昌的手腕将死蛇往查昌的嘴巴里面塞。
查昌现在是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他耸得发懵,在看见唐演伸手的时候就尖叫起来:“别!别别别!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唐演这才放下了手。
被唐演刚才那么一吓,查昌真的是已经完全没有了胆量,他再次拿起死蛇,在对上那血肉模糊的蛇脑袋时,他还是感到了一阵头皮发麻。
要是现在不吃,他可不觉得唐演是那种有耐心陪他过一晚上的良善之辈。
犹豫再三后,查昌才又一次拎起了蛇的躯干,思考着要从什么地方下嘴。
他现在是真的被唐演吓破了胆,他真不知道之前看着谁都比不过的唐演怎么会突然间变得这么恐怖。
就在查昌狠下心要将死蛇塞进嘴巴里面的时候,唐演猛地摁住他的后脖颈朝前面一推,直接把查昌那肥猪似的脑袋摁在了床榻上。
“你还真敢吃啊?”唐演嘲道:“这是五步蛇,这种蛇不光是有毒牙,就是自身血液里面也带着毒,你要是吃一口,不用一炷香时间就会登天,你被人利用了,蠢货。”
说完后,唐演就松开了摁住查昌后脖颈的脑袋。
查昌还没有从“要吃蛇”的惊吓中缓过劲来,就立马又被唐演告知“要吃的蛇是毒蛇”,整个人都吓得浑身抽搐。
光是牢狱里面的几只肥大耗子都能将他活生生吓出病来,更不用说是一条带着剧毒的死蛇了。
更何况这条蛇差点就被他吃进了肚子里。
“听好了查昌,我现在不动你,只是因为我不想为了你这样的蠢货白白搭进去我自己这好不容易再得到的一生,但如果你再来招惹我,我不能保证你离开查府之后还是不是全须全尾的人了。”
唐演将手上的血擦干净,再随手将带血的帕子丢到了地面上,便就轻飘飘地离去了。
屋中被吓破胆的查昌也不敢反驳,屋外也没有一人敢冲进来触查昌的霉头,要知道这小霸王发起怒来,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查昌半死不活地趴在床沿,好不容易缓过劲儿,却在又对上那只血淋淋的死蛇时吐了出来。
这回不是干呕,是当真连晚饭吃得什么酱肘子都吐得一干二净,肚子里面的那点胆汁儿都没剩下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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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演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中,那两个被查昌安排过来放蛇的下人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也不管,只是站在窗棂前面望着天上的月光拍栏而思。
查昌给他带来的愤怒不过是转瞬即逝,在冷静下来以后唐演就意识到了不对,给查昌千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真的在查府里面就明目张胆地杀人。
所以在刚才的时候,唐演故意逼迫查昌将那条毒蛇吃下去,要是对方说什么都不肯,那查昌是不是真的知道那是条剧毒的毒蛇,蠢得想要直接在查府就要他的命就存疑。
毕竟查昌始终都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要是在逼迫之下查昌真的动了要活吃蛇的念头,那就说明查昌自己也不认识那条蛇的来源。
不知道蛇的品种来源却敢用,想来查昌也不是那么勤奋的人,会事事都亲力亲为了。
是有人想要借用查昌的手来对自己下手?
是谁呢?
潜藏在查知府家中有关于贪污案的盯梢人员,又或者说是京都有人不希望他活着回去?
“你在想什么,那么入神?”充满磁性的温和声音从身后传来。
唐演一惊,忙朝着黑暗传来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谢寅手中举着一盏已经点燃的蜡烛,半条腿已从西窗越了进来。
大抵也是急匆匆换上的衣服,外面裹着的那层披风只随意系了一个活结,披风就那么松垮垮披在他的肩头,露出里面还没来得及更换下的寝衣,脚上却踩了一双绣着金线的黑靴。
在烛光的照耀下,谢寅的脸色看起来似乎是没有白天那样看着苍白,可仍旧没有半分血色。
还不等唐演开口邀请,谢寅便也自顾自地从窗户外面越了进来,再捂着披风坐到了唐演的床榻边上,将还带有余温的棉被盖在了自己的腿上,而后又将双手都给塞了进去,硬生生将自己裹成了一个棉球才算是心满意足地喟叹了声。
看见谢寅这样子,唐演就是有什么想要质问的话也先全部一下子都堵在了嗓子眼。
倒不如说,本身也没什么质问的话。
白日写字时候突然钻进脑海中的记忆让唐演一时半会儿之间都有些不知道应当如何面对谢寅,特别是在看见谢寅现在这样,唐演又不自觉想起来前世谢寅过世时的一些琐事。
谢家对外宣称谢寅是因病过世,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前朝皇帝命令的影响,谢家并未举行丧礼,只随意在府门门口悬挂了几盏白灯笼,换上了挽联,其余倒也没什么了。
且当时的京都大多人都正在为了贪污一案与灾民问题焦头烂额,谢寅早早离开仕途,真正能记住他的友人并不算多。
即便是李昭,也担心自己为了关心谢寅病亡一事而耽误了前程,所以哪怕是有时间,也多听从门客之言坐在府中装作自己正为了流民一事忧愁而从未外出看过谢寅的墓碑一眼。
最终还是唐演代替李昭前去为谢寅烧了纸钱,除却全了李昭心愿之外,唐演自己也实在是不满这京都人个个装作为了灾民茶饭不思,虚以为蛇的样子,便将一身的反骨都寄托在了谢寅的死上。
他不仅自己花了重金给谢寅修葺坟墓,还亲手为谢寅操办丧葬事宜,私下集结了谢寅生前好友为谢寅送葬。
而后直至到他前世被人害死以前,每一年的清明、谢寅的死祭、他都会独自登山为谢寅洒扫坟墓,风雨无阻。
佛学讲究因果,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原因,才使得他们两人今生这么早便就相见。
唐演轻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将查昌用蛇想害自己一事说出来,他背靠窗沿:“不过是想到了一些故人旧事,一时半会儿有些感叹而已。”
谢寅听完,却是一下轻笑出声:“看不出来你年纪小小,还有挺多故事,颇为老沉。”
这调侃的话落入唐演的耳中,如果唐演当真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屁孩,现在指定是要焦急反驳,可现在唐演里子里的年纪估摸是要比现在的谢寅还要大上数十岁,自然也不会多为计较。
“是啊。”唐演只点头赞同了句,“倒是你,不是身体不好?怎么还深更半夜前来造访查府?这地方不干不净,稍后保不齐整个查家都是要满门抄斩,你还是少来为好。”
“查知府贪污一案已是板上钉钉,可好在查知府自己不笨,他所给娇颜姑娘的书信其实还不是少数,为了将功折罪,他愿意主动指认同他联系一起贪污的同僚将功折罪,至多应当也就是一个……流放吧?”
谢寅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唐演却很敏锐注意到了对方语气里面的不满。
贪污案一事已有苗头,照理来说应当是好事才对,怎么会不满?
可转头一想,唐演就明白了谢寅不满的源头。
前世时贪污一案震惊朝野也足足调查了接近两年多时间却没有任何的进展,纵然是有也多不过是被后面推出来顶罪的小鱼小虾,真正的大鱼始终都蛰伏在朝堂这缸浑水之下,即便是有什么线索也多被人在中途掐灭。
原本唐演以为从查知府这样的小鱼小虾上面入手,应当是可以把萝卜带泥找出点什么线索来,可查知府竟然这么不争气,直接就将自己所知道的名单和盘托出。
这间接也说明了,查知府所认为的背后之人,压根就没有那样大的势力。
他们眼中的萝卜,甚至可能只是那幕后黑手眼中的一层炮灰。
见到谢寅这样,唐演也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谢寅也许是知道幕后黑手到底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水平上,所以才会在查知府表露出想将功折罪一事时而露出不满,且现在的谢寅即便看着身体也确实不好,但京都到安河镇舟车劳顿,谢寅也能行走自如,夜半还能翻墙入室,说明谢寅现在的身体还未到病入膏肓之时。
联想到前世谢寅在自己耳边说“我只剩金银珠宝”的话,唐演突地感到脊背有些发凉。
会不会当年谢寅突然病逝一事,是有人故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