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你长本事了>第23章 入v三合一,感谢订阅

  昨天傍晚迎新会他唱完歌之后, 把路城山的行李箱交还给他的时候,路城山告诉他,他准备接受车厂的续约合同。

  那对裴淞而言简直是绝好的消息, 当时他在宿舍楼下一个跳扑猛抱住路城山,兴奋到语无伦次, 最后对路城山举手发誓, 说自己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然后路城山说那你先保证考试别挂, 因为9月末去跑纽北, 他如果需要补考, 就不带他去德国了。

  路城山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这点裴淞很清楚。

  所以,周二,裴淞在图书馆学了一天。

  有起码五个女生想过来要个微信, 生生被他身上那股子复习的怨气劝退了。

  师范大学的男女比例本就失衡, 要在这少数的男生里进而找几个帅哥,就更难了。

  图书馆里很安静,即便说话,也是在别人耳边小声低语。

  裴淞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 电话那边是宝盟, 宝盟当真是世间稀有的好兄弟, 正一边打工一边辅导裴淞复习。

  当初考上了海师大, 老老实实服从调剂,跟好哥们儿分到同一个专业的时候还挺开心。汉语言文学, 裴淞那会儿心道, 汉语言, 又文学,这每天不风花雪月诗词歌赋陶冶情操。

  结果古代汉语提棍一抡, 然后把棍子递给后面排队的古代文学史,继续一抡。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在这个专业里,裴淞唯一的优势就是手劲儿。勤加锻炼的赛车手,往往能在同学们写得手酸手腕哆嗦的时候,再写它个俩小时。

  写的对不对那是另一回事,态度和体能摆在这。

  事实上,也是态度和体能……支撑着他在图书馆从早坐到晚。

  傍晚六点,拖着空荡荡的躯壳从图书馆里出来的裴淞,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他坐在赛车筒椅里开上10个小时赛车也没觉得累,没成想坐在图书馆自习桌才8个小时,就已经感觉半截入土。

  他站在图书馆前楼梯下的空地,学生们从他身侧走过去。临近考试,大家都面如死灰,裴淞格外灰。

  裴淞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今天没有穿小熊T恤,随便掏了件短袖出来,是车队的队服,浅蓝的底色,下摆右边一个虎头。

  懒腰刚伸完,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那人拍得还挺重,裴淞“嗷”了声,一扭头,裴淞诧异:“商瑢?”

  拍他的人正是商瑢,宝盟那胎死腹中的恋爱。

  商瑢脸色苍白,看上去一夜没合眼。她没有裴淞的联系方式,问了一圈才问到,昨晚唱《猎户星座》那学长在图书馆。这才找过来。

  “怎么了?”裴淞见她满脸焦急,“有、有事儿吗?”

  商瑢喘定,问:“有,我……我想麻烦你一件事,你工作的地方,有个姑娘叫戴薇薇,对吗?”

  “啊。”裴淞思索片刻,想起了那个前台的女生,“对,她是我们车组后勤。”

  “你能联络到她吗?”商瑢问。

  裴淞眨巴两下眼睛:“我只能帮你在群里@她一下,我没有她好友。”

  “她微信不回电话不接,我走投无路了只能来问问你。”商瑢说,“我原本想直接过去你们车队那边,但……”

  商瑢顿了一下:“……但我妈能定位我的手机。”

  裴淞这会儿还是有点发懵,直到商瑢说,戴薇薇是我女朋友。

  “哦……”裴淞掏出手机,“但车队今天在放假,我帮你问问工程师吧。”

  “拜托你了。”商瑢说。

  路城山今天在车队仓房,他周一休息了一天,今天过来,把阿波罗ie的赛用配件都拆出来,复原成原来的车况。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刚好洗了手,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接起来:“裴淞。”

  “路工。”裴淞说,“我们车队后勤的薇薇姐,你能联系上吗?她……她朋友,是我同学,联系不上薇薇姐。”

  “稍等。”路城山举着手机,从车库出来,穿过停车场,走到仓房的休息区,说,“戴薇薇在车队,你同学在你旁边吗?”

  裴淞:“啊,在,商瑢就在我边上。”

  路城山:“那你把手机给她吧,我让戴薇薇接电话。”

  裴淞听完把手机递给商瑢,商瑢顿时明白了,两只手接过来手机。

  两个女生在电话里互相询问,你有没有事,你怎么样,你还好吗。快六点半了,日薄西山,这个时节风里也有了凉意,撩着裴淞的发梢,他看着商瑢手里自己的手机,想到这时候路城山应该也像自己这样,站在戴薇薇的旁边。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好奇地询问,只是在商瑢把手机还给自己的时候,重新贴上耳边:“路工。”

  “是这样的。”路城山说,“今天下午,有人来车队找戴薇薇,说是商瑢的父母和亲戚,砸了戴薇薇的手机,把人也打了,我当时在车库,去展厅拿东西才发现。”

  裴淞目瞪口呆:“我靠,你报警了吗?”

  路城山叹气:“戴薇薇不让报警。”

  裴淞更震惊了:“这……这公然打人啊,展厅有监控的!这不把他们告到裤衩子都……”

  说一半,意识到商瑢就站在自己旁边。裴淞收声了。

  其实大抵能理解,父母留下案底,对孩子没好处,戴薇薇大约是不想连累了商瑢,尤其商瑢还要考公。

  路城山那边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他进去了休息室。

  裴淞转而问:“那他们伤着你了吗?”

  好了,那对小情侣刚刚互相问完你有没有事,转头自己也问上了。

  路城山说没有,接着,他沉默了下来。

  关于路城山的沉默,裴淞没做多想。因为路城山就是这样的人,没话说的时候就不会说话。

  但其实,下午那场闹剧,结结实实给路城山来了那么一下子。倒不是受了伤,而是被商瑢母亲的句句怒斥扎进心里。

  那头发凌乱的母亲几乎疯癫,路城山一脸凶相,浑身腱子肉,那堆人也不敢靠近。商瑢母亲的眼睛红肿,边哭边骂,她丈夫亦是龇牙咧嘴,指着服务台后面躲着的戴薇薇。

  中年夫妇尖叫着骂道:“你一个已经工作的人!你勾引学生!你造孽!”

  “她才二十二岁!我女儿大学还没毕业!她就是个小姑娘啊,你放过她好不好!好不好!”

  “我女儿一次恋爱都没谈过,你就把她带成同性恋了!!你有良心吗!你怎么下得去手啊!!她只是小姑娘啊!!”

  ——这些话,路城山听起来,字句如毒针,针针刺廉泉。

  所以他这时候有些颓然地坐在休息室里,这间休息室他和裴淞共用。不知不觉地,桌子上摆了很多裴淞的东西。

  黏土的小熊,一些赛车摆件,指甲盖那么大的小头盔。储物柜上用吸铁石吸在门上的,裴淞的简历。

  还有他的书……有一本《文学概论》,路城山拿过来翻开扉页,写着裴淞的名字,然后合上它。

  深呼吸,路城山深呼吸了一下。

  这年头上网容易对号入座,别人阴阳怪气个什么事儿,立刻就有人感觉自己被冒犯。没想到搬到现实里来,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分明什么都没做,路城山抬手捏捏自己眉心,让自己冷静下来,自己什么都没做,不用这么敏感。

  然而二十分钟后,休息室的门被推开,路城山回头——

  “路工。”

  裴淞今天穿着车队T恤,浅蓝色的衣服衬得他皮肤雪白,单肩挂着个黑色书包,见他就笑。

  然后说:“路工,我饿了。”

  路城山失笑,猜到了大半:“你把商瑢送过来了?”

  “对。”裴淞点头。

  路城山从椅子上起来:“走吧,带你出去吃点东西。”

  展厅里两个女生执手泪眼,路城山和裴淞去到车队外面,对街开着几家饭馆。

  裴淞告诉路城山,商瑢的手机绑着一个定位软件,她妈妈随时可以实时看见她的位置。但商瑢无论如何都想过来看一眼戴薇薇,于是她把手机交给了室友,求裴淞开车送她过来。

  市郊的小饭馆,常来的食客老板都眼熟,和路城山打了个招呼,说随便坐。

  “还有。”坐下后,裴淞倾过来靠近他,小声说,“路工,还有更离谱的,商瑢告诉我,前几天她回家,忽然发现,她房间里,镶在墙上的镜子,其实是单面镜。”

  路城山原本在看菜单,听这话,抬眼问:“单面镜……她父母一直在单面镜的背面窥视她?”

  窥视二字放在“父母”这个名词后面,属实令人唏嘘。

  裴淞点头:“对,那面墙的背面,就是商瑢父母的房间,这么多年,她爸妈一直在偷看她。太恐怖了。”

  连路城山这样阅历的人都觉得荒谬,遑论裴淞。裴淞边啧啧摇头,边在菜单上勾了个农家小炒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然后抬头问:“路工,这个能让他别放辣椒吗?”

  路城山看了眼他勾的菜,认真回答:“小炒肉不让放辣,别欺人太甚。”

  “好吧。”裴淞转而去勾了道番茄炒蛋。

  路城山吃饭很规矩,不玩手机也不闲聊,一个寡淡的成年人。咬肌一绷一松,夹菜的动作干净,不像裴淞。

  裴淞叼着筷子,先观察路城山,看他吃下那炒肉后,表情有没有异样。结果是路城山吃什么菜,都面无表情。

  视线交汇,路城山知道他在看自己,不问,也不说话,就吃饭。

  “这辣吗?”裴淞问。

  路城山:“还好。”

  裴淞:“我不信。”

  闻着就呛。

  路城山无奈:“你背后冰箱里有牛奶。”

  裴淞:“我先试一口。”

  夹起一片肉塞进嘴里,然后起来去冰柜里拿牛奶了。

  冰柜在饭馆靠近门口的地方,裴淞刚拿出一盒牛奶,便看见街对面停了辆警车。饭馆老板也望着那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裴淞坐回来:“车队门口停了警车,估计商瑢还是报警了。”

  “先吃饭吧。”路城山没多少波澜。

  裴淞又扭头看了一眼,问:“我们要回去吗?”

  路城山摇头:“不用,展厅里四个监控,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再说,需要配合调查的时候警方会联系。”

  倒也是,裴淞戳上吸管。他觉得路城山今天可能有心事,裴淞说不上来,虽然路城山一直是这样淡淡的,情绪稳定的成年人,但今天就是有点不对劲。

  吃完饭后警车还没走,裴淞和路城山回去车队,三个警察在展厅服务台那边拷监控视频。

  是商瑢报的警,接下来戴薇薇要去医院做伤情鉴定。路城山让裴淞先带商瑢回去学校,这时候戴薇薇的堂哥过来了,今天便暂时告一段落。

  柯宝盟回宿舍的时候裴淞还没回来,打了个电话过去,裴淞在电话里把今天的事儿长话短说告诉了他。

  宝盟眼见又要哭,裴淞赶紧说:“先忍忍先忍忍,我马上上楼了。”

  然后宝盟靠在裴淞肩膀上又哭了一阵儿后,终于是缓了过来,眼泪一抹,说这哭只是哭一下命苦的女神。

  另一边,路城山在小区门口的超市里终于找到了同款的可乐味软糖。

  超市收银台有卖烟的,在柜台站了有一会儿,才忍下来,一包糖一瓶水,结账。

  路城山坐在阳台的懒人沙发里,嘴里含着可乐糖,旁边iPad在播放上一次和裴淞在这吃饭时,看的那个种地综艺。它又往后更新了好几集,也换了个更适配的BGM。

  事实上路城山并没有看它的画面,路城山看的是阳台外面的星星。

  倏地手机震动了一下。

  「裴淞:路工你今天还好吗?」

  他还是觉得今天路城山有些怪,躺在宿舍床上,发了这么一条微信过去。发过去之后其实裴淞有点后悔,自己一个小屁孩,万一路工真有什么烦恼,他也帮不上啊。

  还好吗?

  不太好。

  商瑢父母的那些话,到现在还回荡在路城山耳边,侵入他的大脑。

  你一个已经工作的人,勾引学生,造孽。

  怎么下得去手!

  路城山真的有点想抽烟了,他又丢了一颗糖进嘴里。原本以为戒烟不是什么难事,忍着不抽就行了,没成想自己手底下的赛车手会变成戒烟路上最大的阻碍。

  然后路城山开始反省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二十出头的熊孩子动心。

  ——这并不隐晦,他就是动心了,他很理智也很了解自己,没有必要纠结什么“我其实没有喜欢他这一切都是错觉”。

  这也是路城山的优点,他对任何事情都有客观定论。无论是修车还是判断赛道局势,车坏了就修,比赛中劣势了就挣个保底。

  对自己也是一样,既然动了不该动的心,那就去修好。

  当然,如果修不好,还有一个办法。修不好的东西,关进仓库里,等着报废。

  「路城山:没什么大事」

  裴淞举着手机,然后一笑。

  回道:「那就好,路工晚安。」

  没什么大事就好,裴淞安心入睡,明天还要接着学,后天就考试了。

  绝对不能挂科,他要去纽北。

  怀揣着这样的信念,裴淞这一觉睡得相当好。

  周三,又在图书馆里学一天。傍晚碰见了学院里的段老师,殷勤地冲上去打招呼,顺便夸了一波段老师的车。

  结果就是学得太懵,口无遮拦。

  所以周三的晚上,路城山洗完澡出来,毛巾在头发上边擦,边冲着手机傻乐。

  因为裴淞发来一条微信:

  「完蛋了,我夸我们老师那辆途锐,我说‘12缸的车啊段老师您真有品味,您200万买大众,酱油瓶里装拉菲’。」

  路城山笑了一会儿,回复他:「你一个200万买KTM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你该跟他套个近乎,他车是大众的,你发动机也是大众的。」

  裴淞回复:「失策了……」

  周四考试一直考到周六,考三天。

  早晨八点多的时候,孙经理跟裴淞要来了一些资料,车队统一办德国的签证。

  纽北的圈速赛,在赛车界可能仅次于F1。

  但其实纽博格林这条赛道也承办过F1大奖赛,在后来因纽北的客观环境太差,赛道太窄,海拔起伏过于频繁,而且弯道太急。在各个方面不再适合当今F1方程式赛车进行竞速,故而被取缔。

  但纽北赛道,这条真理之环,依然是众多职业赛车手、赛车爱好者心目中的证道之地。

  俗话说纽北没有假期,豪车事故漂移,这条赛道欢迎所有爱好者过来一展身手。同时,这里也继续举办着GT圈速赛、房车赛。

  纽北,周四到周六,裴淞梦里都在纽北飞驰。

  -

  “什么时候出成绩啊?”裴淞把球传给宝盟。

  宝盟“咻”地跳投:“说是周三上午,你考得怎么样?”

  “我都写上了。”裴淞抬手抹了把汗,“我能保证没写错的,只有我的名字。”

  周日睡了个懒觉,起来和几个哥们打打球,再去学校外面吃顿火锅。

  周一上午,裴淞第一个到车队。

  由于没有钥匙,进不去停车场,只能坐在没顶儿的KTM里晒太阳,直到路城山来了。

  那熟悉的声浪,裴淞一扭头,果然。今天是滑板小熊,裴淞挥着胳膊喊:“路工!”

  路城山心道这不傻子吗,9月中旬忽冷忽热,今儿恰好是热。他开到旁边,降下车窗,说:“你就不能下车去阴凉地底下等吗?”

  “是哦。”裴淞说,“我忘了。”

  “……”路城山下车,去打开了通往停车场的大铁门。KTM一点火,嗖地开进去。

  戴薇薇的事儿,路城山没多问。倒是没见到裴淞的这几天,他鲜少地吃光了两包可乐软糖。放在过去可能一年到头都吃不到两包糖。

  周一一上班,裴淞又开始黏着路城山。

  叽叽喳喳,又开始了。

  裴淞:“路工这是在做什么?”

  路城山:“打一个90度的转角。”

  裴淞:“这是什么?自行车链吗?”

  路城山:“是曲轴齿轮链。”

  “这个呢?”裴淞举起来一个圆圆的东西,“这是怀表吗?”

  “那是对正发动机的,给我放下。”

  真的心动了?路城山在反思自己,会不会是此前判断失误?这不还是那个熊孩子吗。

  恍然,路城山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他居然没有生气。

  他一个维修工,这时候在调校发动机,旁边自己车组的车手在这儿什么都玩一下,他居然没生气。

  你完蛋了路城山,他闭了闭眼。

  然后转过身,看着裴淞,说:“你今天5个小时准备什么开始跑?”

  裴淞一僵,默默放下校准表。

  路城山接着说:“我今天晚上6点准时收车下班,你跑不满5个小时,我明天亲自去拦截你签证的快递。”

  裴淞一溜烟儿消失了。

  路城山无声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改手里这辆车。

  然而他曲轮轴润滑还没挤上去,裴淞又出现了。

  “最后一个问题,路工。”

  “请讲。”路城山站直起来,平静地看着他。

  裴淞指指这台发动机:“好酷哦,八缸,八个火花塞,哪来的?”

  这问起来就有点刻意了,路城山压着笑,强行严肃道:“法拉利SF90 XX Stradale改的。”

  “给谁的?”裴淞两眼闪着期盼的光。

  路城山偏过头继续上油:“给你的。”

  伴随一声热烈的“耶”,裴淞又一溜烟儿消失了。接着,路城山听见萨博93的发动机响彻赛道,萨博93是辆好车,改出来的动力也很凶残,但是去纽北……

  还得是法拉利的动力。

  这周,车队的大家得知路城山续约,怎么说也要庆祝一下。于是定在了周三晚上,恰好裴淞同学周三出成绩,如果没挂,顺带一起庆祝,如果挂了,那就一醉解千愁。

  孙经理在群里@所有人说了周三晚上吃饭的地点,询问大家当天有没有别的安排。车队的职场没那么严苛,聚餐不来就不来,没太所谓。

  裴淞跑完上午的两个小时之后去上传数据,满头大汗地抱着头盔,在控制台上找自己这辆车的信息,然后等着它上传。

  跑完俩小时有些些喘,裴淞去仓房里找水,孙经理说这边的矿泉水喝完了,让他去摩托组找找。裴淞应了声,扭头去摩托组。

  从摩托组回来不仅获得了两瓶运动饮料,摩托组的维修工还托他把路城山的车底滑板带回去。

  于是跑腿小裴乐呵呵地夹着滑板,回场地组仓房找路城山,找一圈没找见,一问姜蝶,姜蝶指了一下法拉利SF90车底,说:“车底下呢。”

  “嗯?”裴淞看看自己胳膊里夹的滑板,“滑板还在我这呢。”

  姜蝶:“那肯定用了别人的呗。”

  路城山躺在滑板上,正在赛车底部扣紧它的底板,并检查底板和护挡板的衔接位置。

  这辆车还没装车轮,底部空间比较大,路城山检查起来更轻松。这辆改自法拉利SF90XX的赛车,路城山没有给它用新的赛用底板,偏向于地效底板,其本身就是一个空气动力配件。

  “哧——”

  路城山一楞。

  裴淞也躺在一块滑板上滑进来了。

  “路工。”他歪过头笑着打招呼,“我把你的滑板从摩托组拿过来了。”

  “……”路城山错愕地看着他。

  喉结上下一滚,不知道说什么好。

  “哇。”裴淞看着赛车底板,“原来底盘长这样啊,这是什么啊,这能碰吗?”

  “那是垂直扰流板。”路城山说,“你进来干什么?”

  裴淞变戏法似的掏出一瓶运动饮料:“我们仓房的水喝完了,我从摩托组拿了两瓶,这瓶给你。”

  “……”

  老实说,车底钻两个人实在是逼仄了些,棺材里的空间可能都比这儿宽敞。

  而且路城山十分肯定,裴淞绝对是因为觉得好玩才滑进来。

  “谢了。”路城山说,“你可以出去了。”

  裴淞鼓了两下腮帮子:“我跑了两小时,下午和他们出去跑山,三小时,我肯定能跑完。”

  “知道了。”路城山无奈,“你玩去吧,好吗,你就踩着这滑板去赛道上豚跳去。”

  裴淞眼睛一亮:“可以吗!?”

  修车用的滑板有一个成年男性的肩膀宽,路城山属实想不明白,这孩子究竟是怎么踩着这个滑板也能豚跳起来。

  导致孙经理询问路城山,我们是不是准备开一个滑板职业竞速组。

  大概天赋异禀就是这样吧……也没别的解释了。

  今天下午汽车组出去跑山,姜蝶和孙旭带着他们去,跑的山是城郊附近的野山路,跑起来有点像拉力赛,但行程没有拉力那么长,算是短道拉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野山路,练控车是最合适的。泥土乱石,颠簸的坑洼,还有杂乱生长的大树。

  这趟跑山路城山没跟去,他要留在仓房尽快把去纽北的车改好。还要空出足够的时间试车、练车。

  他对姜蝶很放心,多年同事了,姜蝶多少也学了些路城山御下的本事。安静的仓房里只有他设备嗡嗡的声音,这是路城山的白噪音。

  另一边,野山路上。

  裴淞那叫一个放飞。

  路工不在,他就是整个跑山车组里最嗨的仔。

  萨博93当初在雁灵山上有多嚣张,今天在这条野山路上就有多狂妄。

  姜蝶的电脑上看见裴淞的车已经195km/h在砂石路上狂飙,她倒抽一口凉气的同时下意识左右看了一眼,确定路城山没有使用什么传送门站在自己旁边,松下了这口气。

  然后才连上裴淞的通话器,说:“那是砂石路,砂石路全油门跑,你不要命啦!”

  裴淞回道:“姜工,这车的稳定性太牛逼啦!”

  姜蝶笑道:“废话,你路工多心疼你,给你装的防滚架都是钛钢的。”

  等等现在不应该闲聊这个,姜蝶“啧”了声:“不是,你给我收点油门减点速!过来是练控车的!”

  要不怎么骑摩托的人爱跑山呢,这种丛林在自己身侧疾速倒退的感觉、低垂的树枝扫在车身的声音、碎石啪啪啦啦地拍在车门……太爽了。

  车速过快,出砂石路一个U型回头弯时,裴淞感觉到车头震了一下。但车还能开,他没太管,继续给油。

  这时候路城山这边只剩下最后一步了,就是装上进气歧管。手机忽然响起来,来电人是姜蝶,他担心跑山出事,手都没擦,直接接起来:“喂?”

  “我服了裴淞了。”姜蝶说。

  路城山:“他又怎么了?”

  姜蝶:“他刚才过弯磕了个石头,我告诉他发动机可能要漏油了,如果漏油,他再开下去引擎室会烧起来——他反问我,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路城山头有点疼,“你…我……我现在去控制台,你把他无线电接一条线到我这里。”

  姜蝶:“好。”

  1分钟后,裴淞的头盔里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和熟悉的两个字。

  “裴淞。”

  裴淞:“知道了知道了我现在就停车。”

  今天果然晚上6点准时收车,路城山说到做到,车库卷闸门往下一拉,掸掸手,总工程师说下班。

  裴淞有点儿不敢看他,下午跑山的时候发动机确实漏油了,渗了一点点出来。那时候没听姜蝶的话,确实是自己跑上头了,但一听见路城山的声音,当即脑袋冷静如速冻。

  “路工。”裴淞凑到他旁边,他正收拾他的包。

  包里是一些一次性口罩和手套,还有路城山自己的电脑。

  “说。”

  裴淞赔笑:“不好意思啊,下午没听话。”

  “风雨中这点痛,对你来说不算什么。”路城山将书包拉链一拽,背起来。

  裴淞赶紧快步跟上:“你别生气,路工,我知道错了。”

  他其实没生气,那个发动机即便真的漏油了,到引擎室起火烧起来,也要个1分多钟,足够裴淞停车了。

  他这时候的情绪,是面向自己的。

  他意识到裴淞会听自己的话,包括现在,裴淞在眼巴巴地跟自己道歉,这两种现象,让他内心有着非常陌生的、充沛的感情。

  那是在动心,他此时此刻面无表情地从仓房走向停车场,看上去风平浪静,其实内里,地动天摇。

  “要命了,我习惯了。”裴淞先一步扶住了阿波罗ie的车门,手已经抓上鸥翼门了,才扭头看向路城山,尬笑,“我给你开门呢路工!”

  这回路城山真没憋住,偏头笑了一下。

  裴淞开这辆车也开了不少天,看见阿波罗就上手想坐进去开车,肌肉记忆。

  见他笑了,裴淞才放心,直接伸出胳膊搂在路城山脖子上,很兄弟地晃了两下:“啊太好了路工没生气。”

  然后松开他:“我回学校了。对了路工,周三晚上聚餐,我能把宝盟也带来吗?我俩一起出成绩,宝盟肯定考得不错。”

  路城山点头:“可以。”

  周三那天出了成绩,柯宝盟确实考得不错,甚至他本人都没有第一时间去Ctrl+F找自己的名字,先去找裴淞,看看他多少分。

  “呼——”宝盟坐在电脑前叹出一口气,“淞,你及格了。”

  裴淞热泪盈眶地给他妈妈打电话,说自己没挂科,他妈妈热泪盈眶地把这件事告知在家族群,然后裴淞继续热泪盈眶地告诉路城山。

  路城山也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今天法拉利SF90已经全部改装好,可以下赛道测试了。

  对裴淞来说,这个消息就是在告诉他——新车可以开啦!

  挂断电话后,裴淞一个转身把宝盟直接抱起双脚离地,宝盟以为他在欢欣自己考试及格,没想到裴淞大喊了一句:“我草法拉利!”

  “……”柯宝盟看着自己的五门高分,“你他妈真是油盐不进。”

  赛道测试绝对是超开心的一件事,就像和梦中情人初次见面,激动又颤抖。裴淞直接蹦进他的KTM,扣上安全带就出发去车队。

  车队今晚聚餐,白天大家讨论的话题是谁能喝多少。路城山的酒量有人是见识过的,52度喝一斤的人,那不能比。

  姜蝶吹嘘自己只比路城山差那么一点儿,孙旭直接祭出了向海宁,手往向海宁下巴上一比:“直到海宁为啥叫海宁吗,因为他海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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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吓得向海宁连连摆手小脸煞白,生怕晚上被孙经理推去跟路城山拼酒。

  然后裴淞来了,裴淞冲进仓房的第一句话是:“路工!”

  像极了回家喊妈。

  第二句:“我法拉利呢路工!”

  路城山从裤兜里掏出一枚黑色的,半个巴掌大的东西,朝他一抛。裴淞两只手一捂,接住了,展开掌心一看,法拉利车钥匙。

  裴淞当即发出人类原始的感叹:“我草。”

  路城山笑笑:“这就是文学生吗?”

  去纽北的车,场地组有三辆。给向海宁的迈凯伦650S改装版赛车,给陈宪的是AMG GT ONE,以及给裴淞的法拉利SF90赛道版。

  三辆车,陈宪永远坚守着车队的底线,而上限,路城山交给了裴淞。

  三辆车计时下赛道,其实法拉利近些年的赛道表现并不好,但这种东西它是有一些品牌信仰的。坐进车里的时候仿佛会被施加一个“法拉利跃马Buff”,它没有实质性的属性增强,但会让人无比自信。

  仿佛那不再是法拉利,而是庞巴迪。

  “嗡”地一声弹射起步。如果说裴淞什么时候不是熊孩子了,那肯定是他坐进了赛车里。

  遥测数据他的起步是惊人的0.29秒,路城山舒出一口气,看向赛道的方向。今天微风,不冷不热,天气晴朗。

  通话器里是赛车手兴奋的声音:“路工!这车太猛了!”

  裴淞甩尾入弯,进档开油,一气呵成。路城山扭头一看遥测数据,三辆车里最慢。这就是常说的“一顿操作猛如虎,进了游戏0/5”,一时间无言以对……

  测试一轮后进仓房重新调校,调校之后推上赛道继续测试。每一次测试都要根据实际的数据来进行针对性的调整,比如过弯不稳定的话,就调整外倾角,直线提速慢的话,就调整尾翼。

  几轮测试下来,太阳渐渐西沉,柯宝盟也过来了车队。

  宝盟过来的时候前台不认识他,还是路城山给带进来的。路城山直接带着宝盟来到控制台这边,拽了个凳子给宝盟坐。

  柯宝盟乖巧地坐下来,背后赛道上,三辆车轮流嗖嗖嗖地开过去,宝盟一会儿看看后面一会儿看看控制台。

  终于,宝盟鼓起勇气,试着问:“路工,裴淞测试成绩怎么样呀?”

  路城山看着裴淞的车……总共三辆车,他排名第三,无奈笑笑,说:“他啊,测试没赢过,实战没输过。”

  最后一圈,赛道上空的晚霞之中出现若隐若现的星星,三辆车返回赛道入口收车。裴淞下车,摘下头盔头套,三个车手一起走向仓房。

  裴淞看见了宝盟,挥挥手喊他:“宝盟!!”

  柯宝盟迎着他走过去:“我靠,太酷了,法拉利,迈凯伦,奔驰……”

  裴淞搂着宝盟肩膀,给他介绍向海宁和陈宪。然后开始吹嘘自己刚刚在赛道上有多猛,宝盟不太懂赛车,只说那声音太热血了。

  一行人走回仓房,裴淞说:“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发动机!”

  然后路城山说:“迈凯伦最快,奔驰第二,法拉利第三。”

  裴淞的笑容僵在脸上:“不是吧路工?你遥测数据是不是出问题了?”

  路城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去换衣服吧,准备走了。”

  晚上孙旭订的餐厅是市里口碑相当不错的本帮菜,订到了最大的包间。今天主要庆祝路城山的续约,也给两位考试通过的小同学庆祝一下。

  裴淞左边坐着柯宝盟,右边坐着路城山。已经默认自己要紧挨着工程师了,反正他旁边除了自己和姜蝶,也没人敢坐。

  孙经理直接上了52度白酒,四大箱子冰啤酒,还有两瓶饮料。路城山自知今晚逃不了,没做反抗,由着孙旭给自己满上,孙旭给路城山倒完酒,看看裴淞,问:“小裴,什么酒量,实话实说。”

  裴淞微笑:“我菠萝啤的量。”

  “太菜。”孙旭摇摇头,又去问宝盟。宝盟连连摆手,说明早要上班。

  孙旭拎着酒回去座位上,招呼其他能喝酒的人自觉主动地给自己满上,裴淞想了想,先碰碰宝盟说:“回去你开,行不?”

  宝盟点头说可以。

  然后裴淞端起路城山的酒杯。路城山不知道他要干嘛,没阻止。

  接着裴淞把路城山那满满一杯的52度白酒,倒了一小口来自己的空杯子里。然后和他碰了一下,说:“路工,你续约了,祝我们合作愉快!”

  从别人的酒杯里倒酒给自己,这在中国酒桌文化上是绝对违规的,但路城山不在乎。

  路城山端起那大半杯酒,起码180毫升的量,和小孩儿碰了一下之后,一仰头,全给闷了。

  “合作愉快。”路城山笑着说完,把酒瓶转来自己这边,给自己继续满上一整杯,然后给裴淞倒一点点,只有三五滴。

  路城山说:“这杯恭喜你考试及格。”

  他又仰头,一口闷,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