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曦泉本来就不想参加交流会,刚来就找了托词自己溜了。

  这是最后一天,两边已经约好了要一起吃个饭,段曦泉这才慢悠悠赶过来。

  毕竟参加饭局比答疑解问简单多了。

  他刚到活动现场就开始下雨,刚刚负责人已经叫人回去拿伞了,他就跟着一行人在廊檐下等了一会儿。

  头发被淋湿了一点,他随手捋了捋,抬眼就瞧见有个人在雨地里杵着,呆如木鸡地往这边望过来。

  段曦泉看清的那一刹那脸色就变了,把正跟他说话的男生吓了一跳。

  “怎么了?”

  段曦泉眼神不动,说:“你们先去,待会儿发我位置。”

  那男生看他这个表情也没多问,就招呼了一群人要打车先走。

  段曦泉没拿伞,几步就走进了雨幕里。

  白柠本来就站在较暗的地方,把他的神色变化看了个清清楚楚,心里一悚,脑子还没转起来,脚先动了。

  他转身就要跑,这个反应做得太急,雨水把裤腿都打湿了。只是他还没跑几步,就被人从身后拽住,伞也掉在地上。

  “你往哪跑?”

  白柠心跳得飞快,大雨把眼睛淋得不大能睁开,就去挣脱他的手,一时之间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段曦泉几乎是把他拖走的——咖啡厅的拐角也是一段廊檐,正对着一片葡萄架,后面像是私人搭起来的小果园,很少有人往这边来。

  白柠有点喘不上气,段曦泉往他身前一站就能把他整个人罩住。而且他太久没见过段曦泉这个表情了,心里忍不住发怵。

  段曦泉把他的手腕捏得很紧,白柠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骨头在咯咯响。

  “我再问一遍,”段曦泉把他往后一推,让他的背抵在墙壁上,退无可退,“你跑什么?”

  这比任何一次想象中的重逢都让他害怕。白柠几乎说不出话,只能慌张摇头,半天才说:“我、我没想跑……”

  段曦泉脸上冷得像要结冰,露出一个全是凶意的笑来:“你是没想跑,你都没想到还能碰见我,当然没想过还得再跑。”

  他把那个“再”咬得很重,白柠听得胆战心惊,忙去拽他的袖子,说:“不是的。”

  段曦泉一抬胳膊就把他的手指甩开了,说:“我不想听你说话,既然又碰见了,账是不是该算一算?”

  白柠瑟缩了一下,试图解释:“你……你别生气,听我说……”

  段曦泉突然捏住了他的脸,语气很暴躁。

  “我刚刚不是说了,不想听你说话,把嘴闭上。”

  白柠被他这声吼吓得抖了一下,一肚子的解释都化成了苦水,心里乱七八糟,真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白柠不敢看他,眼睛低垂着,又被他强制掐着脸抬起头跟他对视。

  段曦泉好像是觉得他好笑,说:“你怕什么,当时走得不是挺决绝吗,你不是挺牛逼吗。”

  白柠眉头动了动,声音像是要哭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要来,我就是来找你的。”

  段曦泉神色稍稍松动,说:“你从哪知道的?”

  白柠脸颊被他掐得酸疼,忍不住想把他的手挣脱开,手都抬起来了也不敢碰他,只好说:“是……从交流会名单知道的。”

  段曦泉的神色突然又变了,从了然变得鄙夷:“怎么,你也对交换生名额感兴趣?”

  白柠正要摇头,段曦泉手上突然用力,白柠疼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很艰难地开口:“好疼……松手。”

  段曦泉笑着看他,说:“你有需要了,就想起我了,我对你这么有用?”

  白柠这下眼泪真下来了,慌慌张张地用力摇头,两只手都攀上了他的手腕,想把他的手扳开。

  段曦泉把他的手挥开,自己松了手,眉头皱着,说:“哭什么?”

  白柠捂着脸大喘气,只有肩膀耸动着。

  段曦泉有些不耐烦,说:“我他妈又没揍你,你哭什么?”

  白柠抹了抹脸,低着头,说:“没有。是你掐得太疼了。”

  段曦泉哼了一声,说:“这么害怕还撒谎。”

  “我没有。”白柠突然抬脸看他,眼睛还是红的,“我真的是来找你的。”

  段曦泉哦了一声:“想让我在交换生名额递过去的时候给你投一票?”

  白柠从来都没打算争这个名额,被他又这么说满心都是憋屈,嘴张了张却没能说出话来。

  段曦泉故意掐了一下他的脸,听到了他吃痛吸气的声音,很恶劣地笑说:“想要名额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毕竟我们也是上过床的关系,你想让我帮你也不是不行。”

  白柠有些发愣,突然明白了他这一走让段曦泉已经把他之前所说的所有话都打成了假话。

  在段曦泉心里,不论他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是在委曲求全,在图谋些对他自己有利的东西,那些东西一到手自己就迫不及待地逃离了。

  如果真的有别的理由非走不可,为什么连个告别都没有,甚至还注销了所有联系方式,这不是匆忙逃走是什么。

  白柠心内一片灰败,甚至有个冲动想把前因后果都说给他听,但是自己在对方那里的信用都成零了,段曦泉还会相信他说的话吗?

  而且他也不能这么做,从段启明把他带回来的那一天开始,他只是一块牌匾,何时来何时走就应该听安排。

  至于委不委屈,冤不冤枉,由不得他做主。

  白柠心思转了好多圈,铺天盖地的心酸如同他自己拖着行李离开乔城的那天一样,半天没有说话。

  段曦泉没等到他的回答,颇烦躁:“将近三年不见,连话都不会说了?”

  白柠没有抬头,突然问:“你还能在这边待多久?”

  段曦泉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说:“最多一个星期。”

  白柠哦了一声,终于看向他的眼睛:“那你真的愿意帮我争取名额吗?”

  他清晰地看见对方眼神中的厌恶,又垂下头,慢吞吞地说:“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