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只有陈瀚一个人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么想的。
他荒诞的想,沈渡津是在玩什么恶作剧,或者是个子太小被陈瀚遮在了背后。
但不可能,沈渡津明明比陈瀚高出半个头。
“他人呢?”盛闵行从床上腾地一下坐起来,语气不好地问他。
为了“迎接”沈渡津,他甚至又准备卖一波惨,躺到了床上营造出一种很羸弱的状态。
“沈先生说有点很重要的事,先走了。”陈瀚头垂着,重复了一遍沈渡津的原话。
他是真的不愿意上来。
盛闵行突然涌上一股……失望?
他很少对什么事情感到失望,因为大部分情况下他都能够掌控全局。
可沈渡津没有来。
他失望了。
盛闵行脸上黑线更甚,陈瀚心想说个小小的谎也不是不行。
“沈先生还说,给您带了饭,让您好好养病……”虽说是善意的谎言,可陈瀚还是越说底气越不足。
盛闵行冷哼一声,祝他好这种话他不相信沈渡津能说出来。
但他脸色还是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一些。
因为沈渡津给他带了饭。
算了,人没到,心意到了也勉强放过吧。
他让陈瀚把东西留下,出去就行。陈瀚得令照做,却不理解盛闵行直勾勾盯着那餐盒的眼神。
人被打发走,盛闵行突然有一种开盲盒的快感。
他是这顿饭的受者,理应成为第一个看见盲盒详情的人。
他慢悠悠地打开袋子,动作优雅,像是对待什么很珍贵的东西。
两层袋子都被解开,很好,第一份是糖醋里脊。
盛闵行僵了僵,大概是上次在七中时他对糖醋里脊表现得过于热爱了,沈渡津才又做了一份。
可上次……只有一个糖醋里脊,不吃就没得吃。
没关系,可以理解为,沈渡津在意他喜欢什么。
他把糖醋里脊拿出来,意外发现两个餐盒之间夹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很厚重,沉甸甸的。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盛闵行还是打开了。
是现金,数额还不少。
沈渡津给他钱做什么?他不解。
下面还放了张纸条。
【盛先生您好,您之前在我家落下的那部手机,我后来将它带到夜幸想还给您,但被我不慎遗失,我查了它的价格,按照正价折现给您。
另外,由于不知您购买手机时走的什么渠道,具体用了多少钱,所以思索再三,再做顿饭作为补偿。】
沈渡津字迹清秀,一笔一划异常认真,看得盛闵行一阵无名火起。
钱底下是一盒青菜,放的时间有点久了,菜叶子都被闷坏,有些泛黄。
像极了盛总此时此刻的心情。
所以沈渡津自始至终就没打算来见他,为此还特地放了张纸条说明来意,就是一句话都不想跟自己说。
如果真让他顺顺利利到了病房门口,是不是会直接把餐盒放在病房门口就走人,招呼都不打一声?
盛闵行不忿,他想人想得心脏有股灼热感,结果沈渡津亲手把东西交给他都不愿意。
甚至还急着要把手机还能给他,与他撇清关系。
恐怕训犬师的邀请他也不会答应了。
真是难搞。
盛闵行突然有些恼羞成怒,手掌不自觉握成拳。
他突然有种被戏弄的感觉,他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他追了出去。
**
盛闵行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已经上了电梯。
这样的行为无疑过于莽撞,因为他脚还没好利索,手上也还打着石膏。
仲华楼下护士站的人也没把他拦住。
他一路上畅通无阻,终于在医院的大门口处见到了沈渡津。
沈渡津穿衣风格很显小,和他本人性格完全不搭。
太阳很烈,他似乎是为了防晒,今天特地带了顶帽子出门。
他今天的衣服宽松,有几滴汗珠顺着发缘,沿着后颈往下滑进衣领里,不知道要滑到哪儿去。汗水微微浸透后背的T恤,内部结构若隐若现。
盛闵行在气头上,见此情景有些恶劣地想,这么好的身材,一定好cao。
沈渡津毫无发觉,医院门口人流不小,他还在随着人群自顾自地往外走。
“沈先生究竟有什么急事,这么急着走,连上来待十五分钟的时间都没有?”
他兀地顿在原地,笑笑,那像毒蛇的蛇信子一般萦绕在耳边,如此阴魂不散的声音还能是谁的。
盛闵行加快脚步赶上来,生怕他突然跑了似的,攥住沈渡津的手腕。
果然和意想之中的一样细腻。
细腻这个词用来形容男人的手多少有些不恰当,可盛闵行发自心底觉得这个词和他适配。
“放手。”沈渡津开口道,他用力挣脱了一下,发现根本挣脱不开,盛闵行是受伤了,但不妨碍他力气大。
“不可能。”盛闵行又加了些力度,他有很多话想问这人,好不容易抓住了怎么可能轻易放他走。
那张纸条上的内容几分真几分假,他想听沈渡津亲口告诉他。
比如给他做饭,到底有没有掺杂别的情感?
沈渡津索性放弃挣扎,问:“你想做什么?”
他们刚好站在门口,身边人来人往,他将手往身后收了收,避免被路人看出异样。
“我……”盛闵行有些答不上来,说实话他是一时冲动跑出来的,生气使然。具体要做什么……或许他只是想看这个总不愿意按照他预想规划走的人一眼。
“倒不如说沈先生想做什么,莫名其妙要过来给我送饭,还在餐盒里夹了几千块钱。”
“我不是放纸条说明了吗?盛先生没看见?”沈渡津有一瞬间犹豫过是不是自己把至关重要的这一步给忘了,但不可能,他习惯反复多次地把重要的事在脑中排演。
“看见了。”
“看见了还问什么?”
盛闵行垂下眼,答非所问:“沈渡津……我很生气。”
沈渡津突然被喊了大名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嘴已经下意识道:“生气什么?”
话出口才想起来,他为什么要管盛闵行生不生气?
“你明明都到楼下了,就是不愿意上一趟楼,”盛闵行说,“仲华楼不需要爬楼梯吧?上个楼就两分钟的事,你就是不愿意见到我。”
他眼睛像是要钉在沈渡津脸上,试图看出一些端倪。
沈渡津觉得莫名其妙,盛闵行在说什么屁话?
“是又怎么样?我有说过我很想见你吗?”
盛闵行哑言。沈渡津的确什么都没说过,他不知是怎么了,可能是住院住得心气郁结,这两天太过容易情绪化。
他虽不说话,但手还是像铁钳子一样钳制着沈渡津。
“你还有什么事?没有的话就放开,我得回去了。”沈渡津薄唇轻启,另一手暗暗附上去解救那只手。
“我觉得我们还是得好好商量一下那几千块钱该怎么处理,你跟我上去一趟。”
“没必要了吧,我纸条上已经写得很明白了,盛先生回去自己研究一下,如果不是有阅读障碍的人都能懂吧?”他有些嘲讽道。
盛闵行忽略那点嘲讽,小猫出于保护自己伸出爪子挠他而已,没事。
他说:“可我不想要,我也说过很多遍,手机是给你的补偿。”
沈渡津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费口舌,他直言道:“放开。”
一时间拉扯幅度有些大,周围人都纷纷将目光投向他们。
沈渡津最受不了这个,只好任由着盛闵行把他的手拉过去。
盛闵行终于从有些混沌的状态中冷静下来,他不想放人走了。
追出来的时候还没想好,能否看见沈渡津也未可知,可现在人已经在他手上了。
只有无用的猎人才会让猎物从手底下逃脱。
小猫挠了他,他就要教训回去。
盛闵行掩下眼中那点不耐,重新用一种很温和的声音跟沈渡津说话:“沈先生跟我上去坐坐吧。”
明明是邀请,手却在底下把人禁锢着,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赤裸裸的强迫。
“你听不懂人话吗?放开!”沈渡津有些生气,声音在压制过后依旧有些大。他是脑子被驴踢了今天才回做出这种看似深思熟虑,实则冲动不已的事。
给盛闵行送饭?简直扯淡。
他想起那个病床上的老大爷,看起来多孤独,他那份饭给老大爷不知要比给没良心的狗吃好多少倍。
盛闵行好像从沈渡津遮遮掩掩的动作中察觉到什么,在沈渡津时不时侧身将手和脸背对行人的时候。
有了,把柄抓到了。
“你不喜欢被人看见吧?”盛闵行问,他倒是无所谓,就算明天出现在云城日报头条第一的位置上也没什么关系。
只是沈渡津竟然不喜欢。
那刚好可以利用一下了,很不君子的行为,却一定百试百灵。
沈渡津将头低得更低。
说中了。
盛闵行微微弯下腰,去找那张被沈渡津埋在黑色鸭舌帽底下的脸:“不然你为什么不抬头看我?”
如果不是另一边手打了石膏固定着动不了,他真想把这人的脸拧过来看一眼。
沈渡津还是喃喃地重复着那句话:“放开。”声音传播垂直于地面,听得很不清楚。
盛闵行当没听见,他说:“刚好我脚还崴着,走不了太多路,你把我送回去,总好过我们在这里……对吧?”
说完他还坏心眼地加上一句:“这个提议是不是很好?”
沈渡津咬了咬嘴唇上的死皮,不小心牵拉到不是死皮的部分,他很迟钝地感受到一种刺痛感。
他妥协了。
他忽然有些累,其实每次都是这样,他永远是失败的一方。
盛闵行那一段路都走过来了,站在他面前时还是气喘吁吁的,想必速度不慢。如今却还在他面前说什么走不了路,真是很不高明的借口。
可他拥有回击他的理由,却不想这么做了。
说得再多都是没用的,他又不是没有领教过,反反复复都是这样,没意思得很。
如盛闵行所愿,沈渡津陪着他到了仲华楼门口。
他一路上都特别喜欢身体接触,又像是怕沈渡津突然扔下他不管似的,一直攥着沈渡津那只手不放,长时间的掐握,不知大掌下的皮肤已经出现了掐痕,变成了青紫色。
“我就送你到这儿,你自己上去应该不成问题。”沈渡津将他肩上的手抖落下去。
“别人都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呢,沈先生不愿意好人做到底吗?
“我不是什么好人。”
盛闵行不罢休:“那可以从现在开始做。”
他太过蛮不讲理,沈渡津毫无办法,只能和他一起进了电梯。
路过护士站的时候,值班的护士眼睛都跟着他们转。
沈渡津已经没再扶着盛闵行,只是还被盛闵行半胁迫地抓着,这个姿势实在过于暧昧。
他只好用空出来的那只手使劲压下帽檐,试图遮住整张脸。
盛闵行住在五楼的病房里,仲华楼果然和普通病房不一样,高端大气上档次,如果忽略掉清一色的白,不知道的可能还真就认为这是什么五星级酒店了。
沈渡津第一次进来,微微有些咋舌。
有钱当真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