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推开,探进来一颗毛茸茸的黑色脑袋。

  来人环伺一圈,最后视线落在温绛身上,下一刻,瞳孔骤然扩张。

  和刚才言恩的表情一模一样,大眼瞪小眼,震惊之余是怀疑。

  刚进门的嘉宾穿着眼熟的黑色毛衣,领口袖口处多是常年累月磨损出来的毛球,洗到看不出原色的鞋子,只是气质决定衣品,看起来倒像是现在流行的故意做旧。

  来人正是任一宇。

  任一宇!!!

  虽然任一宇本人和“天使”怎么也沾不上边,但对于他的到来,温绛倒想起身鼓掌表示热烈欢迎。

  他需要一个能和任一宇促膝长谈的契机。

  感谢节目组的不人道,阴差阳错实现了他的心愿。

  温绛主动打招呼:“好巧,任一宇,我们又见面了。”

  任一宇冷冷凝视着他的脸,忽而别过脸,拉起行李箱绕开他进了屋。

  全程也就给了这一道不友善的目光。

  楼上的言恩听到动静,好奇探头瞧了一眼,随即脸上露出阴阳怪气的笑:

  “呦,任一宇啊,我的同盟战线来了。”

  任一宇同样冷冷瞥了眼言恩,将行李箱拖进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众人纷纷感叹温绛摊上这两个大麻烦属实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旁边公寓的嘉宾也没好到哪里去。

  只是和温绛一比,至少看得到希望,这些孩子小毛病是有,但都有改正的可能性。

  再不济,第一次见面至少也和嘉宾们打了招呼,不似言恩和任一宇,完全把温绛当敌人当空气。

  两个孩子正收拾着东西,工作人员进了门通知他们拿好行李到楼下客厅集合。

  工作人员道:“首先根据节目组的要求,两位同学要把所有违规物品放到这个置物箱里由节目组代为保管,并且在拍摄期间如果被我们检查到两位的行李中出现违规物品,将要受到处罚。”

  他翻出一张“违规物品一览清单”贴在墙上,让两人自行对照检查。

  言恩只看了一眼,柳眉深深蹙起:“疯了么,护肤品也是违规物品?”

  工作人员点点头。

  任一宇全程毫无怨言,对照着违规物品清单从行李箱中翻出一部手机交给节目组。

  他没什么护肤品零食类的东西,有的也只是一部手机。

  言恩就没那么配合了。

  她愤愤不平扒拉着衣服,翻出几瓶护肤品,像是泄愤一样扔到置物箱里,嘴里还念念有词:

  “傻杯节目组,拿着鸡毛当令箭。”

  工作人员晃了晃置物箱里的东西,忽而抬头,目光深长地看向言恩。

  言恩目光一怔,立马别过脸:“干、干嘛,不是已经按照要求上交违规物了嘛。”

  工作人员目光如炬:“抱歉,我们还要检查你的行李箱中是否有遗漏。”

  言恩倏然瞪大双眼,一脚将行李箱蹬上,护在身后:“你们怀疑我?!”

  “不是怀疑你,这是我们的工作。”工作人员冷冷道。

  话音落下,另外两名工作人员走过去准备打开言恩的行李箱检查。

  言恩猛地蹲下身子将两人推开,死死搂住行李箱,声音尖锐:“我都说了没有了!你们有什么资格检查我的行李!你们就是怀疑我!”

  两名工作人员丝毫不懂怜香惜玉,一边一个拉住言恩的胳膊把她往一边扯。

  “别动我的东西!你们敢侵犯我的隐私我就告你们!让你们赔到倾家荡产!”小姑娘好似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眼眶红了一圈,毫无形象的大力挣扎着。

  工作人员根本不为所动,一只手搭上行李就要掀。

  “啪。”

  突兀的,一只手按在行李箱上,制止了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狐疑抬头,对上温绛似笑非笑的脸。

  “各位工作也挺忙的,不如我来帮你们检查。”温绛笑道。

  工作人员神秘兮兮的把温绛拉到一边,小声道:

  “温老师你也看到这小姑娘什么德行,刁蛮任性,你觉得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她说没偷藏违规物品我可不信。”

  还是怀疑她呗。

  温绛还是固执地按住箱子:“我作为言恩的代理监护人,我有义务帮她检查行李,如果之后真的发现她私藏违规物,责任我来承担。”

  这番话像极了当初在拍摄恋综时,温绛想去滑雪,但无人同意,只有霍卿章站出来声明:如果出现任何意外,他会负全责。

  工作人员还是满脸犹豫。

  温绛慢慢叹了口气,嘴角浮现一抹苦笑:“还是说,各位连我都信不过。也对,我只是个没名没气的糊咖,为了博人眼球什么做不出来,你们有顾虑也很正常。”

  几人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霍卿章那冷漠又盛气凌人的脸,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不是不是,我们当然信得过温老师,温老师您别生气,是我们不会说话,那言恩的行李箱就由您来检查,最后向我们报备情况即可。”

  事实证明,道德绑架固然可耻,但有用。

  温绛点点头,打开行李箱只扒拉了下表面的衣物,合上:“检查过了,没有违规物品。”

  工作人员终于放开了言恩,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护住自己的行李箱,用眼神把在场每个工作人员刀了一遍。

  视线落在温绛身上时,短暂的失神过后,连着温绛一起刀了。

  温绛看到了。

  在言恩踢上行李箱前,衣服下面露出的一个木质直角,像是相框的一部分。

  大概率,言恩不想被人看到相框里的照片。

  那上面一定是对她来说非常重要可又不愿被人知道的秘密。

  检查行李箱时的敷衍了事,也是考虑到女孩子有很多不愿被人看到的私密衣物,以及……

  温绛坚信,言恩固然刁蛮任性,但却是个坦荡的孩子,说没有就一定没有,她的小性子她的坏,都是明着来的。

  言恩拖着行李上了楼,从里面摸出一只相框,在镜头盲区里对着相框看了许久,眉毛一耷拉,使劲将相框扔进抽屉里,嘟哝着:

  “为了你们我的脸都丢光了,你们又是怎么做的呢。”

  她又看了眼楼下配合工作人员检查任一宇的行李箱的温绛,撇撇嘴:“装什么好人。”

  虽然两个小孩的手机被收走,但温绛以及其他艺人嘉宾的没有。

  节目组不提供晚餐,只提供食材,因此要由嘉宾们自行解决这一个周的衣食住行。

  温绛打开冰箱看了一圈,挑了几样保质期不长的食材打算给孩子们接风洗尘。

  他去到任一宇的房间问他:“牛肉你想怎么吃,炖土豆还是油煎。”

  任一宇正对着窗户发呆,听到声音,冷冷回应:“你做你自己的,我的晚餐我自己解决。”

  说完,他起身关上门,把温绛隔绝在外。

  温绛耸耸肩,又在楼下喊言恩,问她想吃什么。

  言恩扔了枕头下来:“我不吃,你别烦我。”

  观众看到这一幕是真的恼火:

  【不明白,其他嘉宾那边都那么和睦,怎么就温绛这里鸡飞狗跳的。】

  【不吃就别管他们,惯的。】

  【抱抱我的绛绛宝贝,别理熊孩子了,这两人都是光长身体没长脑子,绛绛你自己吃饱喝足就行。】

  【心疼绛绛,摊上这么一对雌雄双煞。】

  温绛自己做了土豆炖牛肉、水煮虾和清炒西蓝花,一小碟水果沙拉。

  卖相极佳,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温绛吃了一口牛肉,下一秒又吐了出来。

  这味道,和“能吃”都沾不上边,浓浓的血腥味夹杂着没化开的盐,清炒西蓝花也半生不熟,只有水煮虾勉强能入口。

  当温绛剥到第六只虾时,短信来了。

  霍卿章:【第六只了,虾性寒,别吃了。】

  温绛愕然。

  合着霍卿章全程观看直播呢,心事真多。

  温绛回复:【只有这个能吃。】

  霍卿章:【一会儿我让助理给你送晚餐,你先休息。】

  温绛:【别来,我吃饱了。】

  霍卿章:【小鸟胃?】

  温绛:【蚂蚁胃。】

  好说歹说才让霍卿章打消了念头,温绛也确实没什么胃口。

  他抬头看了眼,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二楼的床沿,以及言恩探出床边的一条腿,时不时晃悠两下。

  那一刻,温绛产生了顾虑。

  万一以后他的小孩也闹脾气不吃饭怎么办,虽然一顿不吃也饿不死,但终归自己的孩子自己才知道心疼。

  思忖许久,温绛翻出便利贴,在每张纸上写下“温绛”二字,接着用保鲜袋罩住没吃完的菜,在盘子一侧贴上姓名贴放进冰箱,洗漱睡觉~

  滴答、滴答。

  秒针绕着表盘走得节奏,在黑夜中格外清晰。

  言恩第N次闭眼后又睁眼。

  她听到了肚子发出的“咕噜”声,好似前胸都贴到了后脊梁上。

  她习惯性摸索手机点外卖,摸了半天手中空无一物,这才意识到手机被收走了。

  该死的节目组!

  睡觉!

  睡不着,太饿了。

  思前想后,她悄悄下了床,赤着脚来到楼下客厅。

  这里还残留着浓郁的香气,是土豆炖牛肉!

  闻到香味,她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想着:温绛那么瘦,估计吃得也不多,应该……还有的剩吧。

  摸黑来到厨房,四处张望一番,确定大家都睡下后,言恩屏住呼吸,手指扣上冰箱内槽,一点点循序渐进地发力。

  打开了!

  冰箱里满满当当都是食材,还有温绛做的晚餐,虽然搁着一层保鲜袋,但依然能闻到土豆与牛肉激情翻滚后温度飙升弥散开的香气。

  言恩做了个深呼吸,小心翼翼捏住盘子一边。

  “饿了?”

  突兀的,淡淡一声在耳边响起,下一秒她就与温绛来了个四目相对。

  “你走路都没声的嘛!”言恩把盘子塞回去,关了冰箱,“谁说我饿了,翻冰箱是我的爱好行不行。”

  “像你的风格。”温绛笑道。

  “我可不饿,但是吃夜宵也是我的爱好和习惯。”言恩哏着脖子,都不敢和温绛对视,表面却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打开冰箱把土豆炖牛肉拖出来。

  “尊重你的爱好和习惯,但这是我的晚餐。”温绛道。

  “你的?写你名字了?”言恩嗤笑一声。

  温绛:“嗯写了。”

  他将盘子转过来给言恩看,上面一张便利贴写着偌大“温绛”二字。

  言恩:……

  怎么会有这种人!

  “你的就你的,有什么了不起,不吃你的又饿不死,我自己做。”

  言恩脾气上来了,径直打开冰箱翻出自己喜欢的食材,大喇喇往砧板上一甩,抬手提刀,整个过程潇洒帅气透露出专业厨师的自信。

  直到她对着没刮鳞的鱼一刀下去,尸首分离,然后打开燃气灶直接把鱼往锅里扔,再倒油。

  “啊啊啊啊!”

  大火给油加了温,与湿淋淋的鱼一结合,油点子像天女散花一样蹦得老高。

  温绛确定了,言恩不会做饭。

  看她的录制前采访视频时,看到她家桌子上基本都是外卖盒子,气走了保姆自己又十指不沾阳春水,可不就指着外卖过活。

  眼看锅里冒出了黑烟,她竟然下意识想接水灭火。

  温绛真怕她把厨房炸了,随手捞过锅盖盖上,关了火。

  言恩抱着半盆水缩在角落里惊魂未定,像只瑟瑟发抖的鹌鹑,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看着逐渐安静下来的锅子。

  “咕噜——”不争气的肚子又不合时宜地叫了声。

  温绛瞅着她,实在想笑,只能尽力憋住。

  他把自己没吃完的晚餐端出来摆好,道:“赶紧吃,吃完睡觉。”

  言恩咽了口口水,手里还抱着那半盆水,视线四处乱窜,慢悠悠在餐桌前坐下。

  “先声明,我一点也不想吃你做的东西,但我现在在长身体,节目组也不会放任我就这样饿着肚子,我是怕你被观众骂给你个面子。”

  温绛:“还长身体呢?你都快一米八了吧。”

  温绛第一次就注意到言恩的身高,穿个高一点的鞋子几乎和他差不多,现在的孩子营养真好。

  言恩不再理会他,抄起筷子夹了一大块肉,跟几辈子没吃过饭一样狼吞虎咽。

  立马顿住。

  “你手艺真好,都能把菜煮熟了。”言恩阴阳怪气道。

  温绛笑笑,没说话,在言恩面前坐下,看着她吃。

  言恩怔了怔,问:“你怎么还不走。”

  “被你吵得睡不着,干脆等你吃完再睡。”

  言恩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蓦地低下头,对着一盘狗都嫌的土豆牛肉狼吞虎咽。

  真的很难吃。

  和他们做的一样难吃。

  可是,十几年没尝过的难吃味道,竟然会有一丝丝想念。

  吃饭的空隙她还不忘评头论足:“你做的东西和我爸妈做的一样难吃,你们这种人就不该进厨房,这世界上难吃的东西还不够多么。”

  温绛望着瘦瘦的女孩吃的桌上脸上都是,眼神忽然恍惚了。

  良久,他缓缓开了口:“行李箱里的相框,是爸妈的照片么。”

  言恩倏然怔住,筷子上夹住的牛肉滑进了盘中。

  “提他们做什么,扫兴。”她重新夹起牛肉塞进嘴里。

  什么味道,好像没尝出来。

  温绛笑笑,移开视线。

  他忽然在一瞬间明白了,他来这一手不是为了教育言恩让她懂得“食物来之不易”的道理,反而是言恩教会了他一些事。

  在外人看来,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孩子,恋爱脑,男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刁蛮任性不讲道理,还经常在公共场合做出一些惊人之举,不懂得如何照顾自己,连衣服也不会叠,看起来像是被家里宠坏的小孩。

  但做了这么多,只是希望引起他人的关注,或者说引起父母的关注。

  她父母是赫赫有名的大富豪,将一生都奉献给公司而忽略了言恩的存在,言恩从记事起家里就只有她和保姆,她不喜欢保姆,所以气走了一个又一个,她只希望能吃到爸妈做的饭,哪怕他们不用很有钱。

  但无论她多么任性,也换不来父母短暂的停留。

  所以她开始从他人身上寻找缺失的爱,每谈一个男朋友就像找到了未来的真谛不愿撒手,也正因为她的患得患失以及她为了留住这份爱产生的强烈占有欲,使得男友们都怕了她,最终选择离开。

  所以对于孩子来说,最重要的是陪伴。

  童年的缺失,要用一生去弥补。

  温绛情不自禁抚上小腹,那里面有未知的未来,但温绛可以确定,每个孩子都期望被爱被关怀。

  “你还想吃什么。”温绛问道。

  言恩撇撇嘴:“你那手艺还是算了吧。”

  半晌,视线开始晃悠,她又紧着嗓子来了句:

  “清蒸鲈鱼吧。”

  “好~”

  吃完晚餐,言恩本想直接撂挑子走人,但看到温绛那薄薄毛衣下微微凸起的小腹,沉默了。

  还是她自己来吧。

  但她的洗碗仅在于用水冲一边即可,不得已,温绛只好手把手教她。

  “先冲一遍,再打洗洁精,盘底也要一并擦着,因为会沾上汤汁,最后再冲洗干净,用厨房用纸擦干后放到消毒机里。”

  消毒机还是霍卿章买的。

  言恩嘴巴张成“O”型:“洗个破碗还有这么多门道。”

  她觉得洗碗要把碗底一并洗了这件事很新奇。

  望着一排光亮洁净的碗碟,她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成就感。

  不错不错,明天也试试好了。

  翌日,早晨。

  温绛煮了白粥和鸡蛋,做了油煎火腿和烤面包。

  可早晨八点的餐桌上只有他一人。

  他不好上楼去喊言恩,考虑到女孩子私密多,于是只能在楼下喊。

  言恩就像有拖延症一样,从八点喊到八点半,直到工作人员来敲门,她才顶着一头蓬乱的长发下了楼。

  温绛不成想,她竟然还不会炸头发。

  问她以前怎么扎的,她还理直气壮道:“家门口的美发店,是我爸妈专门为我盘下的店。”

  温绛心说那你就披散着头发好了,反正这里没人会扎头发。

  他又去喊任一宇起床。

  却发现任一宇早已给自己准备好早餐,正在房间里吃独食。

  “外面有煎火腿和面包,去那边吃吧。”温绛道。

  任一宇不耐烦地放下筷子,粗鲁的将温绛推出门,甩上房门,锁好。

  看到吃了闭门羹的温绛,言恩还在那嘲笑:“热脸贴了冷屁股,爽不爽?”

  她一边喝粥,一手拎着头发,但稍稍一放松,头发掉进了粥碗里。

  温绛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找了梳子给她梳头。

  柔顺细软的发丝划过掌心,温绛的心突兀跳乱了一拍。

  女孩子的头发原来是这种感觉。

  当初霍卿章说他已经给女儿想好了名字,如果将来真的生了个女儿,自己也必然要学着给她梳头扎鞭子。

  言恩似乎并不排斥温绛为她梳头发,反而满脸享受,惬意地闭上了眼。

  但她的头发太细太软不成型,刚扎好,便有几缕从皮筋中脱离。

  不得已,拆了重扎。

  这次扎紧一点。

  一个使劲,言恩连头带人向后仰去。

  “妈!扎太紧啦!疼!”她疼的五官皱作一团,下意识喊了一声“妈”。

  虽然妈妈只为她扎过几次头发,但疼也是真疼,和温绛一样一样的。

  温绛听到一声“妈”,愣住了。

  心中涌上一股暖流。

  【哇!她喊我们绛绛为妈妈哦,好幸福!】

  【男妈妈真的太香了呜呜呜,妈妈!还有我,我也想让妈妈扎头发。】

  【哈哈,头一次觉得这小妖精还挺可爱的。】

  “笨手笨脚的,真替你将来的小孩担忧。”言恩嘴上这样说,双脚却诚实地晃悠着。

  晃悠脚只发生在两种情况:烦躁时,或,抑制不住的开心时。

  温绛直言不讳:“我笨手笨脚没关系,孩子爸手脚麻利就可以了。”

  屏幕前的霍卿章听到这一句,停下翻阅文件的手,笑了笑。

  言恩“哼”了声:“有什么了不起,我男友也是心灵手巧。”

  殊不知,因为她早前的惊人之举,她被没收的手机里早已多了条男友的短信:

  【分手吧,我们不合适。】

  十点钟,节目组通知所有嘉宾到公寓大厅集合。

  温绛见到了其他嘉宾分配到的孩子。

  今时不同往日,生活富裕了,孩子们营养好,一个个高的像天空树,十七八岁的青年们站在三十岁左右的嘉宾旁,足足比嘉宾们高了半个头。

  经过一天一夜的相处,两组嘉宾多少都对对方有了些许了解,集合时往往也会紧挨对方而站。

  但温绛这边例外。

  如果说言恩还算给面子,和他隔开了一人宽的距离,那任一宇真就一点面子不给,和他中间裂开了一条东非大裂谷。

  他人也只会将任一宇这种行为定义为他自身没礼貌没素质。

  只有温绛知道,任一宇不想和他靠太近,生怕更多秘密被他发觉。

  何导举起提示牌,摆摆手示意任一宇靠温绛近一些。

  任一宇眼神游离着,犹豫许久,浅浅向温绛身边移动了一指宽的距离。

  “各位上午好,首先我要公布今天的任务。”主持人扬了扬手中的任务卡。

  “今天各组嘉宾的任务完成情况将决定接下来的生活体验抽签顺序,所以希望各位都要努力,接下来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十几岁的嘉宾中,有人表现得兴致勃勃,有人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言恩叹了口气:“好麻烦哦。”

  意外的,任一宇也看起来干劲十足,在主持人宣读规则时,他伸长脖子听得极认真,眼都不眨一下。

  而今天的任务,要由各族年轻嘉宾的代理家长们自行分配,内容不限,以他们现在居住的公寓为任务场地,最后由工作人员组成的团队进行打分评比,分高者胜。

  而最终排名也将决定接下来的生活体验的抽签顺序。

  是人都知道,当然是排名越靠前选择的权力越多。

  而节目组设计这一出的目的也是想启发各位代理家长学会“因材施教”,不能说一个人擅长做整理类的家务你却偏要让他去晒咸鱼干。

  年轻嘉宾们刚成年没多久,能做的也就是一些简单的家务活,因此大家被代理家长安排的任务也大多是一些打扫卫生洗衣服之类的简单工作。

  温绛沉默许久,对任一宇道:“我不喜欢公寓现在的布置,愿不愿意和我一起采购材料把屋子布置成大家都喜欢的样子?”

  任一宇垂了眼睛低低道了声:“随便。”

  言恩举手:“如果要出门,可不可以申请向节目组拿回我的防晒霜?冬天的紫外线也很凶。”

  温绛看了她一眼,笑眯眯道:“你负责准备午餐,不用出门。”

  言恩不满地撇了撇嘴:“孤立我是吧。”

  虽然言恩还是学不会好好说话,但至少和刚见面比起来,能正常沟通了。

  嗯,也是一种进步。

  三人合计一番,将需要买的材料列举出清单。

  当然,只有温绛和言恩在讨论,任一宇基本不参与。

  直播间不禁有人怀疑:

  【我和任一宇是高中同学,我真的很怀疑,他有审美么?一件毛衣穿了多久都没换,听说家住贫民窟,那种地方还需要装饰么?】

  【hhhh是不是温绛故意搞他,不想他赢。】

  【还有吃了好几年外卖的言恩,让她做饭不得把厨房炸了?】

  【真为酱酱子感到担心[撇嘴]】

  言恩留在公寓,温绛带着任一宇去了就近的百货市场。

  温绛并不喜欢霍卿章选的鹅黄色布景,虽然黄色看着明亮柔软,但他已经在牛油果绿色的房间里住习惯,硬装换不了就把软装改成自己喜欢的颜色。

  任一宇依然全程沉默,温绛在前边走,他就和他保持很远的距离,温绛和他说话,他的视线也不太礼貌地看向别处。

  温绛将清单一撕两半,上半部分交给任一宇,下半部分自己拿着,随后又给了任一宇几张钞票:“我们分开买,节省时间。”

  任一宇看着清单,需要买的是果盘、挂画之类的装饰品。

  他来到壁画店门口,一眼望去全是手工仿制油画,裱了实木画框,那些艳丽的颜色很容易令人挑花眼。

  可无论如何他也必须赢下这场比赛,以此博得更多镜头和人气,之后才会有更多节目组找上门,早早攒够钱为爸爸还了那笔赌债。

  只是——

  任一宇眯起眼睛打量着那一幅幅鲜艳生动的风景画。

  他并没有这方面的挑选经验,也不知道这些画背后的含义,只知道布置房屋讲究风水,乱买乱摆会坏了风水不说,可能还会引来温绛粉丝的不满。

  毕竟温绛现在有孕在身,一些之前都不太在意的小事这会儿也会被无限放大。

  可贫穷困苦的生活并没给他这方面的经验,他和爸爸住的地方,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只木制沙发,这就是全部,别说挂画,墙上连贴奖状的地方都没有。

  任一宇攥紧了手中的清单,再次抬头看过去时,眼中写满迷茫。

  “任一宇?”身后忽然有人唤了他一声。

  任一宇回头,见是一张有点眼熟的脸。

  斯斯文文,戴个单边框眼镜。

  好像是嘉宾尤琦。

  “真是你,怎么在这里。”尤琦手里提着蔬菜袋子,对他笑得和蔼。

  任一宇仓促地看了眼手中的清单,低低道:“温老师让我来采购装饰画。”

  尤琦上下打量他一番,目光停留在他磨起了球的毛衣袖子上。

  尤琦勾了勾嘴角:“是个不错的体验活动,你怎么不进去。”

  “不知道该买哪一幅。”任一宇低下头道。

  “是不是以前没有采购装饰画的经验?”尤琦的声音温温柔柔,打消了任一宇些许不安。

  任一宇点点头,手指更加用力收紧。

  尤琦环伺一圈道:

  “温老师难道没告诉你么,选择装饰画要根据屋子的风格。纯欧式可以选择西方古典油画,简欧式就要买这种印象派风格,如果是现代装修风格可以看看这些现代花卉题材,除此之外,还要根据房屋结构大小来考量装饰画的规格,讲究挺多。”

  任一宇视线看向别处,喉结滚动了下。

  没说,温绛一个字也没说,只是给了清单撵他来买,让他变成了无头苍蝇一般。

  尤琦似乎看出了什么,挑了一幅玫瑰蝴蝶为主题的小幅油画:“我们住的是公寓,空间小,买小幅的最合适,总不可能,温老师连这个都没告诉你。”

  任一宇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尤琦叹了口气,似是有意无意说道:

  “看来温老师是放养型父母,不过也正常,你对他来说终归只是陌生人,装饰画选得合不合适,到最后丢脸的又不是他。”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开玩笑,但任一宇却当了真。

  一语惊醒梦中人,他怎么就没意识到,温绛是故意看他出丑,就因为自己当初拒绝了他的试镜请求,还对他出言不逊。

  任一宇渐渐咬紧牙关,接过了尤琦递来的装饰画。

  尤琦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了句:“加油。”

  这语气,三分惋惜七分同情。

  任一宇望着手中的油画,忽而蹙起眉头,粗鲁的将油画塞进袋子里。

  回到公寓,温绛已经先一步到达,正在更换纱质窗帘。

  厨房里传来浓重的焦味,伴随阵阵黑烟,以及言恩的大呼小叫。

  “买的什么,看看。”温绛挂好窗帘,接过任一宇手中的袋子打开。

  绿边水晶果盘、玫瑰花油画和奶油色收纳盒。

  可以说,这三样的风格,集现代古典田园风,谁也不搭谁。

  温绛专心检查物品有无瑕疵,没注意对面的任一宇正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

  几声剧烈咳嗽后,言恩端着几盘黑乎乎看不出成分的黑暗料理出来了,她把盘子往桌上一放,顶着被烟熏的黢黑的小脸趴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要死啦,做饭也太难了吧。”

  温绛却道:“很棒,起码把菜炒熟了。”

  虽然都熟过了头。

  等他们把房间布置好,由工作人员组成的评审团姗姗来迟。

  几人挂着牌,手持打分表,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几人一进门,被浓烟呛的咳嗽几声,连连摆手:“嚯!这味儿!”

  温绛主动介绍道:“这是言恩为我们准备的午餐,请大家品尝。”

  评审团放眼望去,望着桌上那一堆自动打上马赛克的不明物质,下意识倒退几步。

  其中一人清清嗓子,提起笔:“做饭讲究一个色香味俱全,为了节约时间我们就选择其中一项进行打分,嗯……单从这个‘色’来看……”

  他在打分表上写下一个大大的“0”。

  言恩柳眉一挑,指着那堆黑暗物质:“你都没尝就给我打零分?!我抗议!你这是黑哨!”

  评审人员:“这还有尝的必要么……”

  言恩愤愤“哼”了声,继续躺会沙发,望着天花板生闷气。

  “那么接下来是任一宇同学的房屋装饰打分。”

  评审人员环伺一圈后,分散开,打量着每一间房,包括桌上的摆设、墙上的装饰画。

  任一宇的目光随着几人来回游转,喉结不停滚动着,似乎很紧张。

  几人窃窃私语一番后,提起笔:“根据各位评审人员综合评定,大家一致认为,这种极简现代风格的公寓摆了一堆古典、田园风格的装饰,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因此我们只能给你打……”

  说完,他在打分表上写下数字“2”,又添了句:“当然,你买的东西还是很漂亮的。”

  就算满分是十分,二分也属实不算高。

  甚至都没及格。

  任一宇的双肩塌了下来,放在两侧裤缝的手骤然握紧。

  现在可以确定了,温绛给他安排这种任务,就是想看他出丑。

  他徐徐看向一旁的温绛,见他还是那副淡泊模样,并未因为他只得了二分而产生任何的表情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