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血淋淋的断口，刺红了于图的双眼。
他眼前阵阵模糊，听不见周围惊慌的尖叫。现场乱成一团，行人惊恐的目光望过来，有人报警，有人拦住试图逃跑的肇事司机。
刚才还活生生的陆闻铎，如今孤零零地躺在血泊里。
断掉的左胳膊，满地的鲜血。
于图的心好像被生锈的钝刀狠狠戳着，他喃喃开口，脚尖一点点往陆闻铎那边走，小声嘀咕：“队长…”
“队长…”
“陆闻铎！”
走了两步，于图疯一样跑过去，扑倒在陆闻铎身边。于图手足无措，惊恐又害怕地跪在陆闻铎旁边，陆闻铎身上都是血，左侧颅骨深深凹下去，原本英俊非凡的脸已经被血水糊满。
身体被面包车撞得变形，长长的左腿呈现扭曲骨折的状态。
于图不敢碰他。
生怕碰一下，陆闻铎就死在他面前。
于图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喃喃：“陆闻铎…你，你不要死…求你…”
别死…
真的求你…
陆闻铎尚且有气息，嘴角张了张，试图伸手去触碰于图的脸。可他左胳膊断了，右胳膊无法使出力气，只有右手指尖顽强地动了两毫米。
“于图…”陆闻铎张张嘴，他似乎在笑，“没事，不痛的。”
于图呜咽：“陆闻铎，我们还没去世界赛…你不能有事…”
陆闻铎的眼睛被血水渗入，他睁不开眼睛。
微微抬起的右手指无力地垂下来。
救护车很快来了。
110也来了。
于图不知道是怎么踏上救护车的，他浑浑噩噩的，脑子一片空白。他呆呆地看着医生使用仪器给陆闻铎止血，看各种奇形怪状的管子刺进陆闻铎的血管里，看生命仪器上起起伏伏的线条。
“病人失血过多，需要马上输血。”
“安排手术！”
“左臂捡回来了，还有机会把断臂接回去。”
“哎，可怜啊…”
于图身上沾满陆闻铎的血，眼睁睁看着血肉模糊的陆闻铎被推进了手术室。
于图心脏沉沉，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茫然地靠着冰凉的墙壁坐下来，目光呆呆望着手术室的大门。他想到了很多往事，想到和陆闻铎的初遇，想到陆闻铎教他打游戏的下午，想到宿舍墙上陆闻铎的海报，想到鬼屋里的吻。
他还想到自己混乱痛苦的童年，想到父母的吵架，想到母亲落在他脸上的巴掌，想到被卖走的姐姐，想到母亲车祸中满地的血。
那场车祸，他失去父母。
这场车祸，他又要失去陆闻铎吗？
“于图，于图你起来，地上凉。”太阳战队的人得到消息，匆匆忙忙赶来。于图感到自己的胳膊被拉起来，黎泽教练的脸撞进他的视线里。
于图滞涩的目光，缓缓从黎泽脸上划过，看到了季小风、胖子、程启强、白初夏、安东尼大厨…
于图张张嘴，声音沙哑：“队长，他，车祸，很多血。”
真的很多血。
满地都是血。
白初夏心疼地抱住于图，拍拍他肩膀：“你高烧刚退，我找间病房让你休息——陆闻铎他祸害遗千年，死不了的，你放心。”
于图摇头，喃喃自语：“队长他流了很多血…他，他会死的…”
黑沉沉的绝望将于图包裹起来，他无法呼吸，无法喘气。于图无法想象未来没有陆闻铎的日子，他好不容易才从黑暗走到太阳底下，还没晒够太阳，又要被踹回阴冷的灰暗角落里。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守着。”于图爬到等候区的椅子上，目光空荡荡望向手术室的大门。
于图已经分不清时间流淌的快慢。
黎泽教练和安东尼去了警局，白初夏和程启强去医院翻病历，季小风和胖子在旁边叽叽喳喳安慰他，于图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于图视线里出现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靴。
似笑非笑的嗓音传来：“这是被吓哭了？”
很熟悉的声音。
于图呆呆地抬起头，看到陆听铎那张过分美丽的脸。陆听铎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精致眉眼舒展开来，过于浓烈的容貌像针尖戳进于图身上。
陆听铎笑了笑：“哭什么呢，世界上每天死很多人，陆闻铎只是其中之一。”
于图似乎抓住了什么线索，他猛地望过来：“是你！是你找人开车撞队长！是你！一定是你！”
陆听铎歪头：“没证据不能冤枉人哟，开车的司机畏罪自尽，没人知道是我干的。”
看到于图满脸的泪水，陆听铎心里甭提多畅快。
就是这种痛苦绝望的表情。
真好看啊。
幸福恩爱的样子太伤人，所以陆听铎稍微用了点法子，将扎在陆听铎心脏上的刺彻彻底底铲除。只要陆闻铎死了，不就没人能挡住他的路？
“于图，你不能怪我。”陆听铎单手插兜，如同旗开得胜的王，居高临下鄙视失败者，“我早就警告过你们，世界赛的舞台，不欢迎陆闻铎。可你们为什么要来呢？”
如果太阳战队愿意像只乌龟，藏在华国里，陆听铎不会对陆闻铎动手。
可陆闻铎不听劝呀。
夏季赛偏要努力夺冠，偏要获得通往世界赛的门票，偏要在英国的舞台上和陆听铎争夺荣耀。
所以，陆听铎只能动手了。
反正他的手上，已经沾了很多鲜血。
“你这个坏蛋！”于图疯一样扑过去，陆听铎稍微后退两步，于图双脚不稳啪地摔倒在地。
季小风连忙扶起于图，恼怒瞪着陆听铎：“你这人脑子有病吧？陆闻铎他是你亲哥，你居然为了前途，把自己的亲哥哥给害死！小爷不会放过你的！”
陆听铎优雅一笑：“无凭无据，没人能动我。”
愤怒让于图眼睛发红，浑身发抖，他死死记住陆听铎的模样，仿佛要把他深深刻在骨子里。
这时，急救室的门打开。
满身是血的医生走出来，医生疲惫地摘下眼镜，遗憾地通知于图：“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陆先生他失血过多，内脏破裂，浑身骨折…刚才已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