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明，期中考试考得怎么样？”静茹在视频电话里温声问了一句随即就蹙起了眉，“你是不是瘦了啊？”
“没瘦，可能手机里自带了瘦脸功能吧，”季昊明笑着说，“妈，你放心吧，我现在身体特别好，都已经忘了感冒是什么滋味儿了。”
“那就好，其实瘦点胖点的也没什么，只要身体好就行。”静茹也笑着说。
“我的妈呀，简直不能再赞成了。”季昊明抬手比了个赞，“妈，我期中考了大榜第二。”
“呦，我儿子真厉害，又前进了呢。”
季昊明得意地挑了下眉，“这有什么的，不过正常发挥罢了，小case。”说完又咧嘴笑了笑。
“嗯，没错，我儿子就是有实力。”静茹配合地称赞了一句，而后又态度认真地叮嘱道：“那你以后就稳当点儿，别上蹿下跳的了，让你爸爸担心。”
季昊明立刻一脸严肃地敬了个礼，“遵命！”
静茹忍不住又笑了笑，随后说起另一件事来：“对了昊明，我在网上买的皮包邮到了吧？”
“嗯，收到了。”
“周日别忘了送啊，你苏芸阿姨特意打电话和我说让你过去呢，不去就不好了。”
“知道了妈，我会去的，你们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静茹想了想说：“中心的主体结构基本完工了，接下来就是墙体的砌筑，然后地面防水什么的吧，我也不太懂，你爸不让我操心这些，我只要和其他会计一起把账务管理好就行了。”
“你别超心我们了，”季鸿突然在旁边插话说，“管好你自己的生活和学习就行，怎么样，最近学习累吗？”
季昊明不知道季鸿是一直就在那，还是刚回来的，他看着屏幕上出现的略显疲惫的半张脸，说：“爸，我不累，一切都好。”
“嗯，我儿子独立自主的能力确实强，这么小就能把自己管理好了，不错。”季鸿鲜少的夸赞了季昊明两句，转而又说：“但是考试考好了也不要骄傲，谦虚谨慎点儿，这样才能保持住现有的成绩。”
季昊明一愣，心想着原来这人一直在旁边隐身呢，什么都听到了，他赶紧态度认真地说：“啊，爸说的对，不能骄傲，我得谦虚，谦虚使人进步嘛。”
季鸿看着儿子微微笑了笑又低下头继续看手里的一沓资料了。
透过狭小的手机屏幕，季昊明凝眸望着自己的父亲，那人眼角的皱纹似乎又深了些，他不禁蹙起眉温声说：“爸，别太累了，平时再忙也要忙里偷闲的歇一歇，工作再重要也没有你的身体重要，你总是工作起来就不管不顾的，什么吃饭睡觉的全忘了，以后不要那样了。”
“我没事，你顾好自己就行了。”季鸿随口回了一句的同时把手里的资料向后翻了一页。
“爸……”
季鸿抬起头来，却看到季昊明抿住了唇没有再说什么，而眼睛则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英挺的眉目褪去了儿时的稚气，坚毅的眸光中盛满了深深的关切，季鸿微微愣住了，他恍然发现……自己刚才那句“这么小”得收回来了。
“咳，”季鸿轻咳了一下缓解嗓子里的紧绷感，“行，爸知道了。”说完他就挪出屏幕回到旁边的办公桌前了。
“我和你说的时候你总嫌我烦，现在儿子和你说你既然答应了就得做到啊？”静茹赶紧抓住机会让季鸿打个包票，盯着他说：“不能言而无信。”
“妈，我爸不会的，”没等季鸿开口季昊明先接了话，“他向来言出必行，你放心吧。”
“哼，”季鸿瞥了静茹一眼说：“我什么时候不是说到做到的，还不如儿子了解我。”
“是是是，我们永远可以相信季先生。”静茹终于满意地挑唇笑了笑，这才转回头又看着季昊明说：“你也是啊，自己在家照顾好自己，嗯……要不就别骑自行车上学了，不安全，而且天也越来越冷了。”
“没什么不安全的，我骑车技术有多高您也不是不知道，天冷我就多穿衣服呗，要是天气特别不好的时候我就打车，没事的妈，放心吧。”顿了一下季昊明又说：“而且我喜欢骑自行车，也习惯了。”
静茹看着季昊明，片刻后还是点头答应了，“行吧，你喜欢就好。”
季昊明在电话那边嘿嘿地笑了笑，静茹看着他，满眼的宠溺，“我儿子真帅啊，骑了这么多年自行车风吹日晒的，皮肤还一直又白又嫩，小女孩也是比不过的。”
“嗯哪，这不都是遗传了您嘛，我们静茹小姐更是小女孩都比不过呢。”
“呵呵……”季鸿在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笑出了声，静茹立刻一个眼刀飞了过去，笑声便戛然而止。
收了眼刀，静茹转回头接着和季昊明聊，“妈都多大年纪了，竟瞎说。”嘴上虽然这么说，眼里却满是笑意。
“我可没瞎说，”季昊明自豪的肯定道：“我妈就是年轻貌美，谁也比不过。”
“好了好了儿子，可以了，再说我就要笑出满脸褶了。”静茹用手指撑了撑眼角的皮肤说，“不聊了，你一会儿早些睡吧，周末了就放松放松。”
“好，那祝您二位晚安！”
“晚安！”
季昊明听妈妈的话早早睡下了，不过第二天也没能早起，毕竟一天天的竟晚睡早起了，肯定是缺觉的，所以他直到上午十点来钟才自然醒。
洗完漱，吃了赵姨给他做的生煎包，季昊明紧接着就出门补课去了。
连上了两节课，等上完课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一家蛋糕店买了三百个蛋挞，然后把装着蛋挞的两个大袋子挂在车把两边，骑车去了福利院，这是季昊明昨晚睡觉前就想好的事。
到了福利院他发现一件不寻常的事——大家竟然在做大扫除。
福利院一般只在五一、十一、新年的时候才会进行大扫除，再不就是有重要领导来检查时，而平时的卫生都是由保洁阿姨来负责的。
“呦，昊明来啦。”王院长一边整理书架上的图书一边回头和季昊明打招呼。
“院长好。”季昊明打着招呼把蛋挞拿过去给孩子们吃，年龄特别小的和残障不能劳动的孩子都围坐在一张桌子旁，他随手把掉在地上的两块积木捡起来放回桌子上，然后走到书架旁问：“有领导要来检查吗？”
王院长抬起头笑了笑，说：“不是，明天有个市里电视台的栏目记者过来做采访。”
“哦，这样啊。”季昊明弄明白怎么回事了便想转身看看哪里需要帮忙，却又听到王院长说：“而且他帮忙联系了五个外省的想收养孩子的家庭，明天也会和他一起过来。”
季昊明听了这话心里立时“咯噔”一下，神情也紧绷起来。
这是从那年王院长在电话里告诉他有人想收养潭星时开始有的毛病，尽管季昊明知道潭星现在的年纪几乎不会再有人想收养了，可是这个毛病就是去不掉，只要听说孤儿院里有人来看孩子，心脏就会下意识的缩成一团，这种反应几乎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条件反射。
“嗯……我知道了。”季昊明缓了两口气才说话。
王院长斜眼瞥了他一眼，“知道什么啊，赶紧帮潭星擦玻璃去，擦完了你俩好学习。”
潭星正在擦大厅里最上层的那一排窗户，福利院里他个子最高，只有他擦着不费力，所以这个任务就落到了他身上。
季昊明抬头看着一眼，赶紧找了块抹布走过去和他一起擦。
两个人干活就是快，不长时间，从东到西一长趟的玻璃就擦完了。
潭星抬头看着季昊明擦的那几块，认真评价道：“进步很大嘛，不画画了，擦得还挺干净。”
季昊明嘿嘿笑了两声，“那都多久的事了，你还记得？”
潭星的眼睛仿佛突然被干净得似能发光的玻璃晃了一下，他快速地眨了下眼，低下头说：“主要是我从没见过能把玻璃擦成那样的人。”话落拿起抹布和水盆转身走开了。
“谢谢你的夸奖！”季昊明在潭星身后高兴地喊了一声，看着他走上楼梯。
“嗨，昊明。”在二楼拖走廊地的蔡志成正好拖到楼梯口，看到季昊明笑着打了个招呼。
季昊明几步跑了上去，也笑着说：“我帮你拖吧。”
“不用，我干就行，没什么事了你就学习去。”
“不差这一会儿，你歇歇。”季昊明说着伸手夺过蔡志成手里的拖布。
“诶～”蔡志成空着手看了看季昊明没再和他争，向后靠到楼梯扶手上，“我说你啊，抢什么不好，抢活干，你看你哪里还像个大少爷？”
“干活也没什么不好的，我这全当锻炼身体了。”季昊明一边拖着楼梯一边说，“还有，你怎么还说什么少爷不少爷的，你这一个称呼直接把咱俩喊回旧社会了，社会主义它不香嘛？”
听了季昊明的话，蔡志成先是“呵呵呵”地笑了笑，随后转过身看着楼下的孩子们淡淡道：“香，社会主义多好啊，没爸没妈的孩子也能有人照顾，不用愁吃穿，还能上学，已经很幸福了，只是不知道将来……”
季昊明停下手上的动作直起身，看了看楼下的孩子，又仰头看向神情淡漠的蔡志成，说：“只要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努力生活，将来也一定会有自己的家的。”
“家……”蔡志成的眼神突然变得空洞起来，直直地望着虚空中的一点。
季昊明向旁边迈了一步，抬起一只手搭到楼梯扶手上，也望向相同的方向，“对啊，冷了可以取暖，累了可以休息的地方，酸甜苦辣有人陪，喜怒哀乐有人懂。”
蔡志成缓缓地眨了眨眼，继而收回目光，淡笑着说：“但愿吧。”
“嗯。”季昊明点了下头也收回目光，开始继续拖地，“对了，你修车学得怎么样了？”
“挺好的，”说起这个蔡志成的眼里立刻有了神采，看着季昊明说：“老师教的东西我都能熟练掌握，而且前一阵我们去修车厂实习了一个星期，在那里工作的修车师傅还夸我悟性高，学得快呢。”
“真厉害，”季昊明也替蔡志成高兴，带着笑意说：“看来以后你得是行业儿里的状元啊。”
“修车状元？”蔡志成“呵呵”笑了两声，“不管什么吧，能赚钱养活自己就行了。”
“肯定能啊，只要你干得好以后自己开汽修厂当老板也是有可能的，然后再努力开展些其他的业务，比如汽车改装什么的，到时挣得更多。”
“啧啧啧，这头脑，不愧是商业大亨的儿子。”蔡志成赞叹了一句随后又认真地说道：“我可不敢那么想，只要以后毕业了有地方肯雇我，能打工赚钱我就满足了。”
“但是你不想，别人想了，那机会就是别人的了，敢想敢做才是硬道理嘛。”季昊明说着拎起拖布往楼上走，“算了，聊远了，我们还是先顾眼前吧，我得涮拖布去了。”
蔡志成站在原地望着季昊明离开的背影，缓缓地挑起了唇角。
“昊明哥。”
“昊……昊明哥。”
水房里两个六七岁的女孩看到季昊明进来和他打了声招呼，其中一个说话不太利索。
“嗯，你们俩负责什么活？”季昊明把拖布放到水池里，打开了水龙头。
“我俩在擦北面寝室的桌椅呢，马上就擦完了。”女孩说着拧干了手里的抹布转身向外走，“昊明哥，我们干活去了。”
“再……再见。”
季昊明等走在后面的女孩说完话也回了一句“再见”。
他转回身拿起在水柱下面冲洗着的拖布用力撴了墩，然后把它放到水池的下水口处把口堵上，想着等水储多点儿了再好好涮一遍。
阵阵凉爽的秋风扑在季昊明的脸侧，他转头看过去，阳台上的门大开着，视线穿过门框，看到了福利院外已经开始泛黄的梧桐树冠。
望着那片颜色，他不自觉地迎风走了过去，突然听到阳台外有悉悉索索的声响。
跨过门槛，季昊明转头看过去……
潭星正在阳台上收拾洗好的床单，他的怀里已经抱了一大推，晾衣绳上还有最后两条。
季昊明不知道潭星注意到自己没有，反正他没转头，没说话，没停下手上的动作。
静静地，直直地看着潭星，季昊明仿佛同时看到了那一年，那一天，他第二次来福利院，也是在阳台上，身旁飘荡着雪白的床单，自己第二次看到潭星，那时他的样子……
比那时高了，也更帅了……
神情却没怎么变，专注认真，却又清清冷冷……
“看我干什么？”潭星抱着所有床单往回走，瞥了季昊明一眼的同时随嘴说一句。
“看你好看。”季昊明盯着对方的眼眸，毫不迟疑地回道。
潭星的眼睫随着心脏猛地颤动了一下，但他却没有去看季昊明，只是稍低着头，面无表情地从这人身边走过，“我看你今天不正常。”
目光追随着潭星，季昊明挑唇笑说：“我今天最正常了。”
“正常什么，”潭星走到涮拖布的水池旁说，“池里的水都要漫出来了，还在那傻站着。”
季昊明猛地回过神儿来，想起一直开着的水龙头，赶紧跑过去把水关了，本来半池水就够了，现在放了整整一池，眼看着就要泛滥成灾了。
等他转头看向潭星时，只在水房门外看到了一个转瞬即逝的背影，季昊明眼里带着笑，轻声言语：“蓝颜祸水啊。”
【作者有话说】：冷了可以取暖，累了可以休息，酸甜苦辣有人陪，喜怒哀乐有人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