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放假，季鸿和静茹都回来了，头两天一家三口还是回老家看望老人，接下来的两天季昊明表现得特别好，在家认认真真地一直写作业，假期的最后一天季鸿和静茹中午开车离家回C市，下午季昊明就背着装了两本书的书包，拎着两大袋子好吃的跑去了福利院。
骑着自行车拐进福利院的大门，季昊明在停车棚前猛地刹住车，一只脚踩在地面上，静静地在车上坐了片刻后，他迅速地从车座上跨下来，把车往棚子里一推，拎着书包和吃的大步往主楼走过去。
“昊明，来了啊？”蔡志成从窗口探出脑袋和他打招呼。
“帮我拿进去，谢谢！”季昊明把手里的食品袋递给他，立马转身往楼头走。
“你干吗去啊？”蔡志成喊了一句。
“我去下操场，一会儿再进屋。”季昊明边走边答，身影迅速地消失在大楼的拐角处。
“果然是潭星。”走出大楼的又一个拐角，季昊明印证了自己刚才的想法，当他在停车棚听到似有若无的篮球拍击地面的“砰砰”声时，他就觉得那声音是潭星的。
“嗨，季昊明。”
此刻球已经到了刘爱民的手里，他拿着球转头冲梧桐树下的季昊明喊了一嗓子。
站在刘爱民对面，正防守着他的潭星也跟着转头看了一眼。
可就在潭星转头，刚看到半眼的时候，刘爱民嘴角一挑，忽然迅速地向潭星视线的另一侧滑了一大步，竟想要借机突破。
“防守！”季昊明喊了一声。
但其实先于他的喊声，潭星的身体早已随着自己余光里刘爱民的动作及时做出了反应，并且继续看完了剩下的那半眼。
刘爱民滑出那一步时，心里已经在想着投篮的动作了，可是当他那一步落地时，这个想法就已经彻底破灭了。
刘爱民吃惊地看着牢牢挡在自己身前的潭星，把眼睛瞪圆的同时手下一空，球已经被对方挟着风截走了，没等他再追上去，潭星已经把球从手中轻轻松松地抛了出去。
“好球！”季昊明的声音和篮球通过篮筐时“唰”的一声同时响起。
“太行了，潭星。”刘爱民给潭星比了个大赞，然后捡起球抛给了对方。
又轮到刘爱民防守，潭星进攻了。
刘爱民张开双臂，就像老鹰捉小鸡里的老母鸡一样，聚精会神，左扑右跳地防着潭星，而且他反应还挺灵敏，竟然没有被潭星的假动作甩掉。
不过那个假动作做完之后，刘爱民似乎有了很强的危机感，手臂越来越收拢，身体不自觉地离潭星越来越近……
“刘爱民，你怎么防守呢？！”季昊明把肩上的书包随手扔到地上，快步向他俩走了过去，“这还没到篮下呢，你防那么近干吗？”
“不行吗？”刘爱民有点儿懵懵地问。
“当然不行，你这不是等着被突破嘛，”季昊明走到他跟前说：“到边上待着，我来教教你怎么防守。”
“哦……”刘爱民答应着又看了一眼潭星，潭星站在一旁没说话，抬起手臂蹭了一下头上的汗，刘爱民也就一边擦着汗一边往树下走了。
潭星身上只穿了件半袖T恤，都已经出了不少汗，季昊明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忘了脱外套，打起球来肯定热，但现在他也懒得去脱了，直接把袖子往上擼了擼。
“来吧，潭星。”季昊明伸展双臂已经做好了防守准备。
潭星看了他一眼，把篮球在原地拍击两下，向前冲了过去。
季昊明的动作又稳又快，潭星几次试着突破都没成功，而且他不知道季昊明是练了火眼金睛还是自己的假动作做得太假，竟然一次都没骗过他，可当自己决定假动作真做时，他的移动速度又快得惊人，瞬间就挡在了自己面前，就像使了个瞬间移动的超能力，“这人是孙悟空吗？”潭星想。
不过季昊明好像真的要教刘爱民“防守”一样，就只专注于这两个字本身，断球什么的似乎想都没想，有好的抢断机会也不利用，就平稳地维持着攻防状态，哪有篮球队员像他这么打球的。
没办法，潭星只能一点点往篮下压，想着找机会直接投篮。
季昊明感受到了这种威胁，身体不自觉地向潭星靠近，开始贴身防守。
潭星的每一个跨步，每一个转身，每一次急停，季昊明都如影随形，应对自如。
“速战速决吧。”潭星想，随即他由侧身做了一个后转身的跳步，背对着季昊明做了一个好像要向右转身投篮的抖肩动作，完成了这个假动作之后，潭星没去在意季昊明的反应，打算顺势向左侧下线做一个真正的最后的转身跳投……
在潭星做第一个转身跳步的动作时，季昊明迅速向前俯身，抬臂阻挡，这一瞬间，潭星细软轻柔的发丝从他的脸颊上轻轻扫过，季昊明觉得有点儿痒，有点儿麻……眼里是近在咫尺的，潭星白皙脖颈上一滴正在滑落的汗珠，呼吸间都是潭星的味道，耳朵里响起了自己的心跳声……
“涩涩的，很清爽，好像什么味道都没有，却又感觉好香好好闻……”季昊明的大脑瞬间被粉红泡泡所主导，防守只是依靠着本能在动作，可是本能又依靠着谁呢？
其实潭星心里一点儿把握都没有，他甚至认为最后这个跳投多半会被季昊明盖掉，但是这个动作他还是要做的，盖就盖吧，他想，这样就可以打完这一局了，可是，就在他向左转身跳……
“哈哈哈哈……季昊明你，哈哈哈哈……”刘爱民已经要笑疯了。
……跳投却没能跳起来，潭星双手还抱着球，僵愣地站在原地。
季昊明同样僵愣着，脑子里的一个个泡泡瞬间变成了一颗颗炮弹，陡然间都炸开了花！
刘爱民笑着跑过来时，季昊明猛然地松开了环抱着潭星腰的手，慌乱地向后退了两步。
“我……不是……我……”
看来语言中枢肯定炸伤了，他已经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你不是你，你是谁啊？”刘爱民笑得鼻涕泡都出来了，“你可真行啊季昊明，这就是你要教我的？别说啊，这招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是犯规犯到姥姥家了吧，哈哈哈……”
“闭嘴，别笑了。”季昊明冲刘爱民低喝了一声，又满脸通红地看向潭星，紧张道：“我不是有意的，我刚才……脸……有点迷糊……对不起潭星。”
“没事，不玩了，回去喝点水儿吧。”潭星说着转身往回走。
“咱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咱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高兴，高兴！……”刘爱民也往回走，嘴里还洋洋洒洒地唱着。
季昊明拎着书包走在最边上，瞪了他一眼，“别唱了，你有什么好高兴的。”
刘爱民笑看着他，“你这么牛掰的人终于在我面前出了一次糗，我还不能高兴高兴啦。”
“不能，别唱了，也别笑了，否则我就揍你了。”季昊明低斥道。
“诶，不讲理啊季昊明，你以前还笑过我呢，我可没忘，有来有往，咱得大度点儿，大度！”刘爱民说着还小声哼哼：“咱老百姓啊，今个真高兴……”
“再唱一句，以后就再也没有你的面包了！”
季昊明话音刚落，刘爱民已经把嘴闭严实了。
安静地走了两步刘爱民瞥了季昊明一眼，小心地说：“昊明啊，今天天儿挺好的哈？对了，刚才你书包还是我提醒你拿的呢，等一会儿你回家时自己可别忘了拿啊。”
季昊明闷头走着没再理他。
“潭星，我走了啊，不进去了，咱们开学见。”走到楼门口时刘爱民摆了下手说，然后转身往外走。
“行，开学见。”潭星对他说了一句又转头看季昊明，那人正拎着书包往停车棚走，想了想潭星冲他的背影喊：“你不进来了吗？季昊明。”
“嗯？什么？”季昊明听见潭星叫他的名字猛地回过神来。
“我看你书包在手上是不是来了还没进屋呢？不进来了吗？”
“哦……”季昊明突然想起自己今天确实是还没进去过呢，犹豫了一下说：“那我进去。”说着他又拎着书包走了回来，跟着潭星走进大厅。
“上去喝口水吗？”潭星走到楼梯口时回头问季昊明。
季昊明想了想，说：“不了，我在这坐一会儿就走了。”
“行。”潭星说着自己上了楼，走到二楼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季昊明已经和大家打完招呼坐在了靠窗的那张大桌子旁。
大厅里开着电视，桌子上都是刘爱民和季昊明带来的各种好吃的好喝的，几乎所有孩子都在大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吃东西，也有的一边玩玩具一边吃东西，还有几个一边写作业一边吃东西。
自从小胖走后就没有和季昊明特别亲近的小孩了，之后他又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来福利院，再后来上高中他又能来了，但也只是偶尔来，待的时间都不长，所有现在他正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
“昊明，你怎么啦？怎么看起来心不在焉的。”蔡志成走过来问。
季昊明抬头看了看他，“没事，打球打得有点儿累，我歇会儿。”
“哦，那你吃点东西啊，别光歇着。”蔡志成坐到他的旁边。
“嗯。”季昊明答应着目光落到桌子上，一眼就看到了曾经给潭星拿过的果冻和牛肉干，想着潭星什么吃的也没拿，手在这两者之间犹豫地动了动，最后他还是拿着两袋牛肉干站了起来，“我给潭星送点吃的去。”
“嗯，去吧，要是没人给他送上去，他自己什么也不带拿着吃的。”蔡志成看着电视说。
季昊明往楼上走的时候又在另一个桌子上拿了瓶酸奶，原味的。
潭星回到宿舍里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眼睛直直地看着对面的墙壁，静静地呆了一会儿，等到心跳恢复到正常的频率了，他才真正的放松下来。
轻轻地叹了口气，潭星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自己的柜子，从里面拿了一件T恤出来，又走回床边。
潭星站在床边把身上汗湿的T恤脱了下来，搭到床头的栏杆上，然后又躬身捡起刚拿出来的那件干净的，看了一下前后，他先把两只胳膊伸了进去，然后抬起胳膊正往头上举时……
“咔。”
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季昊明今天第二次僵愣住了……
他左手拿着酸奶和牛肉干，右手扶着门把手，直直地站在敞开的宿舍门口。
潭星听到动静也愣了一瞬，他没有回头，快速地把T恤往头上一套，再把衣服下摆也整理好，然后才回过头来……
“哐！”
门，陡然被人关上了。
伴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季昊明转身急走了几步，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又突然停住了。
“不对不对，看完就走这算什么啊？偷窥狂吗？”
“不不，我没有偷窥，我是来送东西的，是光明正大的，如果就这样走了会不会很奇怪呢？”
“奇怪！都是男孩，不就是换个上衣嘛，还是背影，看到就看到，为什么要一声不吭的逃走啊！太奇怪了！简直委琐！不行，我得回去说清楚，我是上来给他送东西的。”
季昊明胡思乱想了一阵儿又转身走回到潭星的宿舍门前，抬起手的瞬间却停住了动作。
“太尴尬了！”季昊明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蹙眉思量着：“可是现在不尴尬，以后就得尴尬，为了以后不尴尬，还是现在尴尬吧。”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
“咳，进来吧。”
季昊明听到潭星的声音，深吸了口气，再次推开了房门。
潭星没抬头，坐在书桌旁写着练习册。
季昊明轻轻关上门，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啊，我是来给你送牛肉干和酸奶的，你……吃点吧。”
“嗯，先放桌上吧。”潭星淡淡地说了一句。
季昊明走到书桌前，把牛肉干和酸奶放到桌上，眼睛盯着这两个东西原地站了一会儿，说：“那我……那我先走了啊，咱们开学见。”
“行，开学见。”潭星始终低着头。
“嗯。”季昊明点了下头转身往外走，抬手握住门把手时他却停住了动作。
顿了片刻，季昊明慢慢转回身看着潭星说：“潭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才……还有打篮球时。”
“嗯，没事的。”
“一眼都不愿意看我了吗？是生气了吗？”季昊明有些慌乱地想，慢慢转身拉开了房门。
“季昊明。”潭星抬头叫了他一声。
“嗯。”季昊明立刻回过头来，心脏突然跳到了嗓子眼。
潭星看着他问：“你防守为什么做得那么好？”
季昊明一下子松了口气，放松地笑了下，然后认真地说：“因为我防守本来就好，而且最主要的是——我了解你。”
“昊明，你书包忘了。”蔡志成趴在窗口喊。
“扔给我吧。”季昊明在车棚里回。
蔡志成把书包往外一抛，季昊明骑着自行车随手接住，说了声“谢了”便顺势拐出了大门。
潭星收回视线，从窗边走回座位上，拿起修正带，把刚才写的那道大题的答案全都涂掉了。
季昊明一路欢快地回到家，奋发图强地认真写作业，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洗澡时都唱着歌，他觉得今天的心情特别好，不知道是因为潭星没生他的气，还是……算了，不想了，反正小爷就是心情好，好得不得了。
打了个哈欠，季昊明看了一眼学习桌上的闹钟，已经快十一点了，心想：怪不得有点困呢。
他放下手里的笔，抻了个懒腰，把题纸和书都收到书包里，打算最后去个卫生间就睡觉。
这个季节很好，不冷不热的，穿着睡衣裤再盖一个小薄被就正好了，季昊明躺在舒服的被窝里，伸手关了房间里的灯，闭上了眼睛。
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却出现了白天的画面，就像在眼前一样，甚至白天没来得及感觉的，现在都有了感觉……
“可能是出了汗的缘故，潭星身上不热，但也不凉，不过要比我凉点，就像这床薄被的温度。”想到这季昊明把身上的被子用力地抱了一下。
“发丝真软，贴着脸颊一点儿也不感觉扎，就像小兔子的绒毛，”想到这里季昊明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摸过小兔子，他闭着眼挑唇笑了一下，“不管了，反正就像，很舒服，真想蹭一蹭啊……潭星身上是什么味道呢？我记得他说过洗发露是柠檬味的，沐浴露会不会也是呢？那么好闻，不过只有贴近了才能闻到，像今天这样抱着……真想裹一口他的味道啊……”
“呼～呼～”季昊明猛地睁开眼，呼吸急促，脸红心跳地愣了片刻，他深深地感受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不断地升温，酥酥麻麻的感觉四处乱窜……
用力闭了一下眼再挣开，季昊明稍稍支起上半身，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水杯，几大口把一杯凉水都喝干了，然后他深呼吸了两下，最后把身体转了个方向，重新躺下了。
换了个方向，果然脑子里想的东西就不一样了……
“后背那么直，胳膊抬起时能看到滚动的肌肉和微微凸起的肩胛骨，虽然有些单薄，但是很好看，就像半开半合的花朵，”脑子里不自觉地回忆起白天推开门看到的画面，一切好像就在眼前，季昊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呼吸也更加不稳了，“潭星的腰也好看，顺着脊背浅浅的向里凹着，皮肤那么白，是不是也很滑呢……”
“去他娘的！”季昊明一把掀开被子，起身半靠到床头，“看来今天不活动一下是没法睡了！”说着他拍开了屋里的壁灯，伸手在床头柜的纸抽里快速地抽了几张纸巾……
于是刚才脑海里的画面被他反复地播放出来……
回环往复……情难自抑……
渐渐地，等到呼吸和心跳都恢复正常后，季昊明坐起身，看着雪白的床单上绽放出的一朵朵乳白色的小水花……
虽然觉得自己想着人家做这种事有点……
片刻，他还是抑制不住地，挑起唇角幸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