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出来的人】

  新房装修完毕,一切步入正轨,当窗外换了一轮又一轮景色,丹恒带回的种子也逐渐萌芽。

  那是新世界的希望,也是启示。

  告诉世人目前处于稳定状态,无需担心。

  本应如此。

  但丹恒却感觉到异常,那种若有若无的,如风般拂过,无法捕捉,也无法探寻。

  起初,丹恒甚至没能准确叙述情况,只是失神望着一角,挪不开眼。

  “怎么了?”刃探头问道,循着丹恒所示的方向望去,不过是空空荡荡的走廊。

  或许是邪物的影响,刃能瞧见其他人无法直视的东西,用民间的话是阴阳眼。

  外加上强大的夜视能力,任何不可名状之物,都无法逃出视野范围。

  若有不要命的敢踏入屋内,刃定会即刻冲出,将敌人瓦解。

  而此时此刻,刃沉声道:“什么都没有。”

  按照他的感知,眼前绝无任何危险。

  但他了解丹恒,对方不会无缘无故惊觉,摆出战斗的状态。

  紧绷的肩膀放松,丹恒放下手臂,收回视线道:“估计是错觉,不必在意。”

  “你确定吗?你的能力在我之上,不要放过任何异样。”刃扭头道。

  尽头的纸箱孤孤零零,隐藏在黑暗之下,鸟兽从屋顶掠过,发出尖锐的鸣叫…

  丹恒缓缓向前走去,透过窗户眺望外界的景象,全程保持沉默。

  夕阳侵染木质地板,留下婆娑的树荫,恰好有有阵风吹过,阴影抖动,传来阵阵嬉笑声。

  像是电影里的景色,被抓拍,被定格。

  “起码现在没有问题。”丹恒模凌两可道,暂时不去深想,他需要放松,将怪异感抛之脑后。

  时间还在流逝,钟摆“啪嗒”摇摆着,像是无边的漩涡,将周围的一切吸入。

  丹恒坐在餐桌前,无法摆脱混沌感,恍惚之间,一天又如书页翻篇。

  “或许是我看见了什么东西,但是我自己不知道?”丹恒躺在柔软的床铺上,久久无法入眠。

  刃帮忙掖好被套,垂眸问道:“什么东西会在你之上。”

  丹恒倏地扭头,掷地有声:“你。”

  随着话音的落下,一切明了,异象也完全显现,干扰着丹恒的精神。

  偶尔在翻阅书籍时,丹恒能嗅到若有若无的气息。

  他存有些许印象,那是七月半时会飘荡在空气中的。

  香烛、烟火、贡品。

  萦绕在整间房子。

  刃经常通风换气,也无法缓解一分一毫,更怪异的是,除了丹恒外,其他人都没察觉到异样。

  三月七四处转悠:“会不会是太紧张了?什么都没有啊?”

  穹鼻子四处闻:“我也啥都没闻到,不过还挺香的。”

  丹恒凝神,所谓的香气更像是腐烂的花朵,像是凋零的花瓣落在地上,被碾碎、分解。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丹恒预感道,又被三月七强行按下。

  穹打了个响指:“我看就是你太紧张,哪有那么多怪异的事情?要我说我还想见见呢。”

  丹恒不赞同道:“你这种话会激怒对方的。”

  “怎么可能,好吧,就打确实有怪东西,但他半天不现身,想必没有多少能耐。”穹耸耸肩,摆出不屑的模样。

  丹恒眯着双眸,盯紧天花板的一角,接话道:“来了。”

  “咚。”的一声巨响,不远处的厨房门敞开,木门猛地撞击墙面,惊吓在场众人。

  “啊!吓,吓咱一跳。”三月七本能反应道,抚摸自己的胸脯:“没有鬼,没有鬼…”

  四人蹑手蹑脚,紧贴着墙面,鼓足勇气探头观察后,撞见持刀的恶鬼!

  “原来是你啊,怎么在家里都不出声的。”三月七长舒一口气,屋内的正是刃,正系着围裙做饭。

  穹摆手,待久了莫名感到恶寒,他推搡着众人:“那咱们就不打扰了,你们注意多休息吧。”

  星跟在身后离开,独留下丹恒,空空荡荡的。

  风流从手指尖溜走,半晌,丹恒笃定道:“你不是刃。”

  他并未回头,一滴冷汗从鬓角滑落,不禁攥紧了双拳。

  他与冒牌刃只有短时间的接触,赤红的眸子如出一辙,但就是那轻轻一瞥,却让丹恒寒毛倒竖。

  不可形容的感受,正在一步步侵蚀丹恒。

  毫无疑问,对方的能力甚至在镜子刃之上。

  是单纯由邪物假扮,还是有其他原因?

  丹恒不得而知,当他终于克服强大的压力,扭头面向对方时,早已汗流浃背,疲惫到睁不开眼。

  “哈…哈。”丹恒不断喘气,掐住自己的脖子,跳动的脉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滚烫的血液将要涌出。

  而眨眼间,痛感又如潮水退去。

  从未存在过,正如眼前的景象———

  厨房空无一人。

  “刃,你在吗?”丹恒喊道。

  良久,才有响声穿来。

  刃从卧室走出,脸上带着些许困意:“又发生了?”

  “嗯,变得频繁了,不是好迹象。”丹恒摆出战斗的姿势,手臂流转,水流从四面八方汇聚,形成清澈的球。

  刃搭在丹恒肩上,按压紧绷的肌肉:“不用过度紧张,我看着在。”

  “要睡吗?”他歪头问道,天色随之变暗,整个空间变得晦涩。

  “嗯。”丹恒应道,对方已经在脱他的衣裳,外套倏地落地,接下来去往更深处。

  刃从身后抱过,修长的手指扯着皮带,“啪”地解开,发出声脆响。

  丹恒漠视这一切,瞳孔突然放大,握住对方的手。

  无数水流变成利刃,屋外的水潭向上倒流,同一时间冲击,将某人隔开。

  “刃”嘴角上扬,手臂竟直接突破水帘,倏地掐住丹恒,将其提起。

  “何必做无谓的挣扎?”刃轻蔑道,渐渐收紧,又故意不使出全力,强迫丹恒打开唇齿。

  舌头探入其中,肆意攻略城池,掠夺仅剩的空气。

  丹恒全身绷紧,想转动手指又被倏地捏住,他被对方的手包裹,牢牢扣住。

  不明物正从嘴中度过来,情况迫在眉睫。

  若再不挣扎出去,会死。

  亦或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丹恒的手指向外用劲,终于从缝隙处冲出,空中画了个圈,水流从两边涌上,冲刷“刃”的身体。

  水幻化成密集的冰锥,向“刃”袭去,刺穿邪物的躯壳。

  邪物幻化成碎片剥落,中心是深不见底的黑洞,笑声回荡在屋内。

  “哈哈哈,我可不是那个废物,抛弃了记忆,抛弃了理想,浑浑噩噩的活着!”

  他的话语抑扬顿挫,每个字都是咬紧的,饱含怨念与不满,从胸腔中发出,从灵魂深处呐喊。

  “丹恒,我的复仇是无止无休的。”

  “错误是掩盖不了的,死去的人无法回来。”

  “我们的代价会带来的。”

  对方说完便消散于空中,连带着所有门窗打开,黢黑的乌鸦窜进来,叼起地板上的石块。

  他的眼睛仿佛是最精美的红宝石,透露着不详与审视。

  乌鸦在注视,乌鸦在窥探。

  “哈。”丹恒拧眉,终于明白一切的缘由。

  他杀死的是镜中刃,也是一个个渴望死亡、渴望解脱的个体。

  正如他能将希望拼装,构成新生的刃,另一部分也因特殊原因重生。

  恨比爱更加深刻,更刻骨铭心。

  那是刃对丹恒的执着,对世间一切的恨意凝聚而成。

  丹恒长叹一声,从屋子的犄角旮旯里,找到被绑起的刃。

  “抱歉。”刃垂眸说道,隐约有几分生气。

  情绪稳定的代价是能力削弱,刃反而被自己限制,对方还冒名顶替,企图站在丹恒身边。

  丹恒轻轻摇头:“没事,不过今后可能会忙起来。”

  “哼,的确。”刃爬起来,活动自己的四肢:“我会调整状态的。”

  起码能帮上忙,调用曾经的力量。

  这一次,他们会一起前进,共同御敌。

  “没事。”丹恒本意是安慰,却有股不以为然的错觉。

  刃蹙眉,憋了许久说道:“晚上吃什么?”

  “老样子。”丹恒回道,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方才紧绷的神经得到片刻放松。

  角落的时钟还在转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小插曲过后,怪异情况频繁出现,但一回生二回熟,丹恒不再会紧张,能够以诚着冷静的态度应对。

  往往“刃”跑出来时,丹恒头都不会抬,“啪”的一下用水花打过去。

  偶尔会出现特殊情况,比如不小心攻击到刃本体,造成一系列乌龙事件。

  而刃虽然得到重生,记忆也犹如包袱般丢去,但性格仍未改变。

  刃不会在原地止步不前,他拥有刻苦的精神与毅力,时常与丹恒进行“友好”的交流,切磋技术。

  “铮铮”的摩擦声响起,刀光剑影下,刃的技术更加精湛,肌肉也愈发结实,总会在夜晚展现实力。

  刃收手,擦拭着额头的汗液:“什么时候动身。”

  丹恒望向祥和的天空,万里无云,天气格外晴朗,是晒被套的好时段。

  若不是有事情需要处理,恐怕他与刃会搬出两条板凳,在树荫下乘凉。

  “即刻吧。”丹恒决定道。

  清理世界是漫长的过程,还有更多未知的艰险等着他们,丹恒擦拭着武器,正准备向屋内走去时,却缓缓停下脚步。

  一片树叶在半空中飘荡,落在丹恒的脚尖,他似有所感,扭头扫视一圈。

  在盛大的阳光下,黑暗在狭小的空间滋长。

  不从不会消失,是摆脱不去的阴影,终身纠缠着丹恒。

  “沙沙”声回荡着,阴影抖动,又倏地扩大,在瞬间变成模糊的人型。

  不具实体的邪物靠近,捏住丹恒的下颚,在他耳边低语。

  “我会一直在的丹恒,你永远无法逃脱。”

  但在晃神之际,丹恒抽离的意识重新归来,海面上的船只找到目的地,变得平稳。

  像是一切未曾发生过。

  所谓的人影,也不过是树叶的叠加,由模糊轮廓构成的假象。

  丹恒再度转身,这一次,他不会再被对方困扰。

  ……

  不再会。

  也只是他如此认为。

  伴随着树叶沙沙作响,婆娑的树影剧烈抖动着,刃的身体完全显性。

  他无处不在。

  他抬起了手臂。

  不知名的邪物刃手持蜡烛,摇曳的火光形成光圈。

  风愈来愈大,暴雨将至,所有人都往室内跑,只有他向着空旷的草地走去。

  “丹恒…”他垂眸,念着这个名字。

  辗转千回。

  “丹恒。”刃露出笑容,手掌轻轻滑动,将蜡烛熄灭。

  “期待你我的再次相会。”

  或许他们的故事永不会终结,两人会一直纠缠,直到死亡降临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