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恒,你怎么会戴这种东西。”

  大力向下拉扯,丹恒尾部的装饰断裂,痛感还未抵达大脑,某人便急不可耐地换上新铃铛。

  更大,更响。

  “放手。”丹恒推搡对方,不敢有任何停留,迅速从刃的身上跳下。

  如今他维持半人半猫的形态,尾巴和耳朵还在,大大增加灵敏度和平衡力。

  同时,某些地方也更加敏感,丹恒无意识擦过刃触碰的区域,那块肌肤隐约发烫。

  带着无法忽视的灼烧感。

  眼前的刃神情淡漠,情绪也趋向于稳定,不出意外的话,也是对副本了解最深的。

  丹恒本应留下套话,但动物本能在时刻提醒,绝不能落入猎人的陷阱之中。

  毫无疑问,此刻的刃是危险的,是偏激的。

  “我很快就会离开。”丹恒保证道,身体不断向后退,偷瞄其他出路。

  刃步步紧逼,态度惬意,但他的脚下皆是残骸,仿佛走在坟墓之上:“丹恒,你觉得你跑得掉吗?”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规则其一...不能擅自进入他人的镜中,否则后果自负。”

  刃爆发压抑的笑声,手臂猛地用力,从地上拔起一柄长剑,径直向丹恒刺去。

  不留任何余力。

  丹恒立刻偏头,汇聚的水花被打散,他向着另一头奔去,希望能找到其他线索。

  对方绝对想杀死自己,也绝不选择放手。

  丹恒只能一刻不停,在无尽的坟墓上奔波,寻找所谓的线索。

  “丹恒,你觉得你能找到吗?”

  “丹恒,你想放弃赎罪的机会吗?”

  “丹恒....”

  “丹恒....”

  恶鬼在身后追击,不停念叨丹恒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仿佛百转千回,不断转换语气。

  有时,像是情人枕边的细语,有时,又如同对待仇人般愤恨,有时,又宛如万籁俱寂后,只剩一人的悲凉。

  丹恒二字已经在心中滚过数遍,像是装满货物的卡车,一遍遍压过,直到五脏六腑都能将其记住。

  事实上,绝大部分怪物会忘却前尘,痛苦,无助将他们淹没,曾经都点点滴滴,都宛如泡沫破碎。

  但刃一直牢记,他从未忘记过。

  那事已至此,他又怎么会放过丹恒?

  刃喊道:“哈哈,哈哈哈...你以为,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镜子吗?”

  丹恒拧眉,对方一字一顿的语气尤其笃定,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尽量观察四周。

  “应该在这里了。”丹恒呢喃,跳入全是镜子的房间,在脚尖点地时,无数倒影出现。

  像是自己被分裂成无数块。

  镜框上陈列密密麻麻的小字,其中竟有穹等人的,但不存在自己的。

  为什么会这样?

  刃还穷追不舍,砍坏多处镜面:“丹恒,你找到了吗?”

  丹恒扭头,笃定道:“镜子被你藏起来了,你不想让我找到。”

  刃轻笑:“是的,在你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不仅要专心寻找镜子,还要分神躲避刃的追杀,丹恒的精神处于高强度状态,冷汗不断滚落,但属于他的镜子还是没有显现。

  镜子会被刃藏在哪里,最隐蔽的位置?

  丹恒不得而知,他的脚板被碎片划伤,速度也渐渐放缓。

  在距离再次拉近后,攻击迫在眉睫,远处某块镜中出现两只猫猫,正向着丹恒伸爪。

  “往这里跑。”巫师猫猫招手,尾巴甩来甩去。

  幸好在不同分身之间,他们的想法不保持一致,为了保命,丹恒闭眼跳入镜中,又再次变回小猫咪,“噗”的一声落在地上。

  大猫刃帮忙舔毛,巫师也围了上来,板着脸问道:“时间不多了,你有找到自己的镜子吗?”

  “暂时没有。”丹恒艰难爬起,回忆闪过的字符。

  对于自己的镜子,他本应该有所感应,那是属于他的世界,但他却失去了关联,在镜中世界迷路。

  对此,巫师刃早有所料,淡淡评价道:“没有人能找到自己的镜子,看来你也不行。”

  “我会找到的。”丹恒拧眉,一种急迫的情绪在催促他,让他不要停下脚步。

  仿佛他是为此而生,为了找到镜子,为了抵达命定的终点。

  丹恒竟感到心神不宁,即便是闭上双眸,也无法控制杂乱的思绪。

  猫猫的身躯扭来扭去,最后爪子踩在尾巴上,四脚并起,一副拘束的模样。

  巫师刃则在旁催促:“要继续走下去了,不能在镜中待太久。”

  副本中有一条定死的规则,不能擅自踏入其他人的镜中。

  镜子联通镜子,他们不过是找到块落脚地,仍没回到现实。

  为了找寻出路,三只小猫必须立刻启程,不然又会吸引镜中的怪物。

  大猫刃轻拍丹恒的脑袋,他算不上温柔,也不会骗人的话术,只是陈述事实般。

  “丹恒,你该休息了,不要去想。”

  丹恒点头又摇头,理性分析道:“思考太多会造成理智崩溃,不去思考会被怪物蛊惑,我的内心好像有一道声音...”

  大猫刃否认道:“那不是你的声音,你的声音很坚定。”

  莫名有种夸赞的感觉。

  巫师刃再次撞向他们,不合群的小猫用脑袋顶人,提醒道:“有东西靠近了。”

  他们穿梭到另一面镜中,这里是干枯的沙漠,风滚草从眼前飞过,凡是被扎中的生物,都会被其裹挟,最终流血致死。

  孤寂的色调贯穿整个世界,这里空无一物,剩下埋藏在细沙中的尸骨。

  猫猫们飞速竞走,靠弹跳躲避袭击。

  当风滚草掠过时,还会传出乒乒乓乓的撞击声,细看才发现是骨头在响动。

  巫师刃蹦到高处,询问道:“这里有你的镜子吗?”

  丹恒摇头,他们继续向下面镜子跳去,画面一转,巨大的工厂拔地而起,矗立在正前方。

  地上散落诸多废纸,忙碌的少女停止翻阅书籍,她似乎是世界中的怪物,但却没有攻击猫猫们。

  少女用书页捧起猫咪,告知道:“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在其他人的镜中待的太久,会让自己迷失的。”

  丹恒猫猫探头,细小的光点在周围浮现,照亮碧色的瞳孔,他问道:“请问你有看见我的镜子吗?”

  怪物的瞳孔不断变化,从竖瞳转换为人类的眼睛,她像是还未睡醒,嗓音朦胧又迷糊。

  “你的镜子不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你的镜子在哪,他藏起来了,被镜中世界的缔造者。”

  “谢谢,”丹恒想追问出更多信息,但怪物倏地站起,惹来世界的震动。

  少女为他们折好小船,轻轻将小猫放在上面,在水流的推动下,丹恒向着另一面镜子驶去。

  庞大的怪物在招手,景象愈来愈模糊:“快回去吧,不要在寻找镜子了,好好活在当下吧。”

  丹恒从纸船上站起,远去的路被水淹没,他们进入下一个世界。

  是汹涌的大海,能够吞噬任何生命。

  当巨浪掀起,三只小猫到处乱撞,好在紧紧扒住边缘,才没有让自己被甩出去。

  “喵喵喵。”他们的毛毛都被打湿,相互依偎,待雷云离去,丹恒才探出脑袋,寻找自己的镜子。

  没有,还是没有。

  这就像是临门一脚,只要找到镜子,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但奈何镜子迟迟不出现。

  丹恒站在小船之上,继续眺望着远方,而在海面之上,竟竖立着电线杆,男人扒在上面,腿部不停发力,向着更高处前进。

  男人问道:“嘿,嘿,对,说你呢,你有看见我的镜子吗?”

  “喵?”丹恒歪头,小猫爪子在水里划来划去,半晌才抵达杆子附近。

  对方是寻找镜子的旅人,借着谈话的功夫,也谈论起自己的心境。

  “我已经被困在这里数日了,不对,应该是好几十天?不知道朋友们怎么样了...”迷路的旅人感慨道。

  他告知丹恒,凡是见过镜子的人,自会明白世界的真相。

  所有人都活在安排好的剧本中,前途与命运早已是明码标价,但他不愿意如此,才踏上寻找镜子的旅途。

  或许他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或许他撑不过今晚,小船无法承载对方,旅人也没有提出搭救的意见,只是一个劲地询问。

  “小猫咪,小猫,你能告诉我吗我们要如何看见自己?”男人昂着脑袋,望向将要吞噬自己的风浪。

  “我们只能从他人的镜像中看见自己,但那终究是他人的想法,也是他人塑造的自己...那我究竟是谁呢,为追求的一切...究竟是正确的吗?”

  他的话语变得前后颠倒,在镜中待的时间过久,总会迷失的现象。

  猫猫们顺着水流离去,再次进入新的世界,船只搁浅后,三只小猫滚在一团,挤进繁华的都市里。

  这次的世界喧闹又巨大,霓虹灯布满城市各个角落,但丹恒莫名感到空虚,宛如一直隐藏情绪的某人,正在内心发泄不满。

  而在街道的墙壁上,写着大大的一行字:“快滚出去!”

  字迹突兀显现,一阵怪风也随之刮来,将猫猫们吹得东倒西歪,怒吼在世界中心不停回荡,丹恒迅速撤离,又走向下一面镜子。

  一面又一面,观赏他人的内心世界。

  最终,丹恒经历整晚的冒险,踏过无数人的世界,唯独没找到自己的。

  “喵。”疲惫的小猫跳到现实,呼出一口浊气,他的精神处于破碎边缘,急需要缝补。

  丹恒打碎用白天的时间恢复精神,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异响。

  他的眼皮都在打架,混沌的大脑接收不了完整的信号,半晌,才听出声音源自三月七。

  三月七焦急道:“丹恒,怎,怎么办啊,咱们都被关起来了,他们怎么翻脸不认人啊!”

  被关起来?丹恒艰难爬起,瞧见几人竟被关在大牢中。

  铁门口的管家面色凝重,嗓门足以撼动空气:“你们这群家伙,竟然敢用假公主骗人,还好真人回来了,不然还被你们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