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阐述完每一楼层的大致情况,降谷零挂断电话,环视周围依旧在寻找幸存者的友人们。

  “警方已经到达。”

  告知他们这个事实,降谷零面对诸伏景光担忧的目光,他摇头,“我没事,君度他也会没事的。”

  盯着降谷零额角的血迹看了几秒,诸伏景光移开视线,“啊,古矢老师绝不会有事。”

  降谷零抬手用袖管擦去糊眼,快要干涸的血污。

  既然手机在这里,那么君度一定在附近。

  黑烟从破碎的窗口外溢,视物不再那么艰难。

  就在这处废墟的不远处,降谷零隐约辨认出金属门的残骸,和半米高的残壁。

  那边还没有搜查过。

  翻过露出钢筋的残壁,降谷零呼唤,“有人吗,听到的话请做出回应。”

  停顿几秒,他安静地等待听到求救的信号。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等来,只能听到远处好友的搜救声。

  他向中央前进几步扫视每一处被瓦砾淹没的地方。

  他不停地喊道,“有人吗,听到的话请做出回应。”

  此时开始搜救已经过去半个小时,在黑烟中不断大声呼喊,他的声音失去原本的清亮变得嘶哑,像是残破的铁片摩擦。

  很难听。

  “咚”

  闷钝的声音传来,降谷零瞬间锁定方向。

  是从扭曲变形的冰箱下传出来。

  他跑过去,伤痕累累的手再一次搬起堆积在周围的水泥板扔到一边。

  他看到了希望。

  狼狈的黑发男人被压在冰箱下,脸上满是血污灰土,可那双黑瞳却依旧带着笑意。

  看到降谷零的瞬间,他抬起手,轻柔地抹去他眼角颜色浅淡的血珠。

  他似乎是想说话但嘴巴张合却只能发出虚弱的气声。

  最后他无助地握住降谷零的手小心翼翼地摩挲着。

  “君度。”降谷零握紧那双手,手指的颤动无法停下。

  “零…”

  轻浅的呼唤声响起。

  难以捕捉,但在降谷零耳中却又如此鲜明。

  他努力扯起笑容,“我在。”

  黑发男人似乎也对着他笑了下,但满面污秽盖住那抹笑容,降谷零什么都看不清,他只能看见那双黑瞳消失在眼前。

  男人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古矢玲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和一旁靠坐在地上昏睡着的五人。

  依旧全身脏兮兮的。

  他探手把玩着失去原本光辉的金色发丝,缠绕在手指上又松开,轻捏发尖。

  真可惜。

  只是想试试特意赶工赶出来的微型炸弹,结果没想到和未组装完整的炸弹搭配在一起,效果超过预计。

  他受的伤也比预想得要重。

  就这么错过了赖在零身上的机会。

  古矢玲遗憾不已,丝毫不在意身上的痛楚。

  “君度?”

  被头顶的动静惊醒,降谷零转头,再次看见古矢玲不变的微笑,他睁大眼睛,从床边爬起身。

  这一下,配合警方救援一个晚上的其他人也被惊醒,纷纷围在古矢玲床边,担忧地看着他。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古矢玲全身无法动弹,只能躺在床上朝几人笑道。

  “是啊,所以小玲老师记得要多给我们做大餐。”

  对于萩原研二这句话,其他人非常认同,连降谷零都煞有介事地点头。

  只是眼里的担忧怎么也止不住。

  “嗯,你们想吃什么都可以,不过,”古矢玲无奈扫过他们身上的衣服,“现在你们应该清理一下自己,好好休息。”

  一进门就听到古矢玲精神气还算不错的声音,鬼冢教官也认同地点头,“是啊,你们先回警校吧,古矢老师这里不用担心。”

  教官发话,再不情愿五人也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病房。

  在他们离开后,等候在门外的警察走到古矢玲身旁询问当天的具体情况。

  古矢玲垂眸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一切。

  面容严肃的警官听着古矢玲条例清晰的讲述没有说话。

  之前的内容都和那群警校生说得没什么不同。

  而在听到他说在给餐厅清场时,后厨突发爆炸,冷面警官皱了下眉,“所以当时餐厅里是有两枚炸弹?”

  古矢玲点头,“是的,不过也可能不只是两枚。”

  “为什么这么说?”

  古矢玲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当时我们发现的那枚炸弹我应该已经成功拆除炸弹,我是看到倒计时停止,想看看后厨有没有幸存者才走进后厨。”

  冷面警官沉思片刻,“那么当时第一次爆炸后你为什么会失去联系?”

  “嗯?”古矢玲露出茫然的表情,“他们有联系过我吗?”

  一看他这副样子,鬼冢教官了然,为什么当时接电话的会是降谷零。

  “古矢老师,你不会不知道你手机掉了吧。”

  “我手机掉了吗?”

  古矢玲又一次陷入回忆,“我记得后厨爆炸前我还看到手机放在桌上,那可能是当时经理听到爆炸声逃跑途中撞掉手机。”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古矢玲语气沉重地问道,“那位一直再和我商量清场事宜的经理怎么样了?”

  冷面警官看了他两眼,“幸存者都是一般客人。”

  “这样啊。”古矢玲哀痛地低下头。

  后厨爆炸离整个六楼爆炸时间间隔不超过两分钟,这点时间位于最外层落地窗处的经理可逃不了多远。

  活着才是奇迹。

  对他来说也是个麻烦。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收拾自己沉痛的心情,“所以现在调查出为什么后厨会爆炸吗?”

  “没有。”爆炸太彻底,警方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大致了解事情经过,冷面警官又询问两句,起身向两人道别离开。

  病房房门关上,鬼冢教官面色沉凝,“古矢老师,你说这件事会不会和泥惨会有关。”

  “不清楚,但如果有关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引起恐慌?”

  古矢玲眉头紧锁,“而且假设真的是为针对警校生这么做,他们怎么知道今天我们会出现在那里?”

  鬼冢教官一时也没有头绪,反而又提出另一个疑问,“为什么只有高级餐厅是有多个炸弹。”

  “或许,”古矢玲斟酌着说辞,“安放炸弹的不是同一个人。”

  “后厨的第一次爆炸和后面那场爆炸威力完全不同,很有可能是不同人所安置的炸弹。”

  他提出假设,“以后厨的威力来看,犯人很可能只针对后厨,或者说后厨的某个人,与其他楼层的炸弹无关。”

  合理的推测。

  鬼冢教官对这个假设持赞同意见,“我会告知刚刚那位警官调查下餐厅员工的人际关系。”

  再次涉及到几名警校生以及一名警校教职人员,这次炸弹事件,警校方面也会全程辅助调查。

  见他苍白的脸上露出疲惫的神情,鬼冢教官也不再多打扰。

  虽说医生说只要他能够醒来就没有大碍,但同样他也说只要再晚发现一会,古矢玲的脊椎很可能保不住。

  这位拥有大好前程的年轻人很可能会半身瘫痪。

  离开病房前,鬼冢教官向这位年轻的医生敬礼,同样收获他敬意的还有那五位无所畏惧的警校生。

  这群人可真是有一个是一个,都把自己的性命放在最末位。

  还真是天生的警察。

  但即便如此他们的事迹也会无法公之于众——这是次失败的救援。

  得知他们的存在,这群年轻的警校生和勇敢的医生收获的不会是鲜花掌声。

  共计死亡人数31人,这血淋淋的数字都会压在他们头上——他们没能救下这些人。

  即便以百货大楼的人流量来说这个死亡人数已经算是出乎意料的少。

  可犯人未知,找不到抨击对象,很大一部分舆论会攻击这群尚未毕业的警校生。

  他们只会把伤痛和怒火宣泄在他们身上。

  即便他们没有一点错,是舍己救人的英雄,但现实只看重结果。

  很多人只会在意这几名警校生安然无恙,而三十几名普通人永远失去性命。

  鬼冢教官关上病房门,感慨着叹息。

  只有结局完美的故事才会存在人人歌颂的英雄。

  古矢玲不知道鬼冢教官的想法,他只是在鬼冢教官走后打开单人病房内的电视机。

  上面正报道着这次百货大楼恐怖袭击案件,六枚炸弹的事被隐去,只有六楼的爆炸被反复提及。

  报道时长五分钟,对于一则新闻来说足够漫长,古矢玲耐心等待着。

  终于表情肃穆的主播开始播报下一则新闻。

  不是他想听的。

  几分钟后,第三则新闻。

  “据悉某餐厅老板在家中已于作夜八点遇害,据侦查,犯罪嫌疑人为死者秘书,据悉,犯人持刀杀害死者后逃匿,于今日六点被捕。”

  “据该男子称,死者与前天强迫其妹妹进行性交易,并残忍杀害……”

  剩下的信息,古矢玲没有再听,他按下遥控器关闭键,闭目养神。

  【主人,警方已经调查到那位厨师的账户,发现不明巨额汇款的汇款人是该餐厅老板。】

  古矢玲侧头,耳坠贴在脸侧,有点凉。

  现在警方只会认为后厨爆炸是餐厅老板所为,为制造意外爆炸的假象破坏其犯罪现场及证据。

  警方会从秘书口中得知杀害他妹妹的凶手有两位,老板以及后厨主厨。

  在杀害他妹妹后,他们将其分尸藏匿于后厨冷库中。

  爆炸是他们处理尸体的手段,只是炸弹出现意外不慎搞死了自己。

  当然这并不是意外,只是那位主厨没发现他购买的炸弹可以远程操控。

  而这些情报都是秘书在妹妹失踪后委托一位私家侦探调查出来的。

  一位之前只干过拍摄出轨照片这类委托的私家侦探。

  想起那位从他手里得到情报的私家侦探,古矢玲低声吩咐,“智脑,确认那位私家侦探是否死亡?”

  昨天他以情报贩子的身份,以线下交易为由骗那个男人前往六楼高级餐厅。

  【检测手机信号源,正在移动中】

  古矢玲挑眉,也就是说这个人还活着。

  当时他确认过该名私家侦探手机信息源位于爆炸源正下方附近才引爆炸弹,即便不死也应该重伤。

  以那男人的身体素质,那么短时间从六楼跑到五楼足以耗费他大部分体力,不可能避开塌陷的楼面。

  那么是有人救了他?伊达航?

  古矢玲突然庆幸,还好伊达航没有受伤。

  否则降谷零的注意力将会被分走。

  为此他还特意把五楼的炸弹安置在安全位置。

  同样选择娃娃机这个位置,也是为了能确保降谷零不会被安排在五楼。

  为能清场,安排在五楼的只可能是会让小孩不敢靠近,看着吓人的松田阵平或是板起脸比较唬人的伊达航。

  不过私家侦探是死是活影响不大。

  情报贩子这个里世界的神秘身份,警方根本无从调查。

  最多只能从侦探口中得知与便利店抢劫案有关的那名男友曾委托过他调查他女友是否出轨。

  虽然委托他的其实是古矢玲。

  不过这也不重要,所有邮件数据古矢玲都已经修改伪装完善,警方只会意识到那两人反目动机可能与猜想有出入。

  这个情报没有一点意义。

  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古矢玲睁开眼瞥了眼房门。

  他勾起嘴角,忽然大幅度转动身体,一瞬间从未停歇的疼痛愈发强烈。

  古矢玲额角的发丝被冷汗浸湿,贴合在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旁,脆弱无助。

  他死死咬着下唇,痛苦的低吟声从中漏出,让人心颤。

  降谷零突然不敢踏进病房,他知道古矢玲不会希望任何人看到他这副模样。

  就像他所说,他用黑西装伪装自己,同样笑容也是他的伪装。

  他在众人面前永远是温和包容的绅士,没有人会知道他笑容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痛苦。

  还真是狡猾又成熟的大人。

  “零?”

  虚弱的笑容绽放在古矢玲脸上,他试图掩饰,但骨头断裂般的疼痛让他的笑容变得扭曲。

  面对那双湿润压抑的黑瞳。

  降谷零带着怒意走到古矢玲床边,用力按下护士铃。

  “君度,在你出院前我们会轮流过来监视你。”

  当然,这件事其他人还在和鬼冢教官交涉中。

  交涉过来陪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