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木青当初离开时房子退了租,所以所有个人物品,都暂存在了丁冬家里等到在上安那边安顿下来后再寄过去。
结果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寄人就回来了在丁冬家里成了“钉子户”。
来珺都可以想像,白木青那几个劣质物品往丁冬金碧辉煌的家里一放,家里如果来了客人可能离开时,都会热心地问一句:“需不需要帮忙把垃圾提下去扔了?”
不过好在,现在她回来了,可以收留白木青的家当,不用再在外面飘着。
回到珞玉的第二天来珺收拾齐整了,就正式邀请白木青入住她的豪宅。
白木青接到邀请时,挺激动的虽然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却生出了意料之外的欣喜不是求婚但胜似求婚比求婚实在直接送了她一座豪宅……的居住权。
于是丁冬又吭哧吭哧把一堆“废铜烂铁”载到尼斯小区送到来珺家楼下。
东西不多三个人没跑几趟就搬完了,丁冬喝着凉白开,让白木青检查一下有无遗漏,她一拍脑袋,说还漏了件重要物品。
当初走时,个人物品暂存在丁冬家,但是小君是交给了月姐喂养。小君挺懂事的一狗子,有事能帮月姐看店,没事能逗她开心,也不知这三个多月,有没有混成月姐的心头爱宠,还认不认她这个前任主人。
白木青和来珺到“月之灵杂货店”时,小君正趴在门口发呆,明明没有眉毛,却耷拉出了两条眉毛的质感,一张脸瞬间老了几岁,也不是在伤春还是在悲秋。
听见客人来临的脚步声,它都没有搭理,继续耷拉着眉头沧桑,直到白木青吱了一声,唤了它的名字。
那一双软趴趴狗耳,瞬间就支棱了起来,比狐狸耳还尖,像是侦探导弹的雷达,朝着目标方向转了过去,耳道相对。
与此同时,它从地上弹跳而起,直奔白木青而来,当场做了一遍广播体,绕着她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快要扭出一朵花儿来,热烈欢迎这位前任主人的出现。
白木青笑得嘴咧到耳朵边,刚刚见它那沧桑样儿,还以为它活明白了,结果一秒就破功,还是原来的那个“泼皮落破户”!
小君撒欢时,来珺提了包,远远躲到一边,不敢靠近,怕被误伤。白木青等它力气耗得差不多了,一把将它提起了来,半截肚子都露在外面,但并不妨碍它尾巴继续摇,快要扇出一股小旋风。
月姐听见动静,到了店边,靠在柜台,半酸半笑:“这狗子真是喂不家,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但它一直愁眉苦脸,我猜是在想你,现在看来确实是!”
月姐毕竟照看了小君三个月,白木青感激她的恩情,尽捡好话说:“上安那边也是,每天都是好吃好喝把我供着,但我还是怀念月姐店里的小辣条,你看看,我这不就回来了吗?”
月姐这回笑得开心了,理了理头上牡丹发饰,越发花枝招展,“行,这狗子你牵回去吧,明儿我再把狗盆狗屋那些带来,省得你再去买。”
白木青听她这么说,全部笑纳了,虽然她现在有豪宅可住,但本质上还是穷棍儿,该节俭的地方还是得节俭,不然连狗子都养不起。
……
正好到了旧燕巷,白木青一时兴起,想去麻将馆那边看看,没准还能碰见熟人,打几个招呼。
到了二楼的出租屋,白木青见门口的那张字条还贴着,知道屋子还没租出去,或者屋主比她还随性,门口贴了啥都不管,任凭它充当门福。
来珺站定在门前,瞅了片刻,还是没认出来这是什么鬼画符,只能询问身边的攥符人,“你写的是个什么?”
“‘逢君阁’,给这屋起的,算不算个好名字?”
名字与实物严重不符,来珺本来张口欲嘲,但忽然想起了一句话,面色顿住:“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白木青忍不住啧啧,“在一起久了,心意都相通了。”
来珺没来得及为这相通的心意庆贺,她转身,打量周遭一切:斑驳的金属门、狭窄的走道、衣物横飞的栏杆、还有摇着尾巴的小君……这里是她住了三年的地方,三年了,这里应该,已经沾染上她的气息了吧。
来珺面朝栏杆,楼外没什么风景,可她望得认真,望进对面楼栋的灰墙里,眸子里装进了一方蔚蓝天空。
“之前在月之灵杂货店里,我每天下班,你应该都能看见吧?”
“对呀,”白木青应了声,但气势却不足,心虚了起来,“对不起呀……”
来珺一乜眼,“你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呀,藏在那个小旮旯里,偷偷看了你那么久。”
来珺半侧着脸,一半对着天空,一半对着身边的那人,阴阳交织,似在沉思。眸色在眼窝深处波动,她忽然双眉一折,痛哭了起来。
这一哭,来得猝然,没有任何征兆,却格外汹涌。来珺拧曲了面孔,弯下了背脊,哭得肝肠寸断,气息猛烈地在喉头与胸腔间撞击,让她的哭声高起高落,又断断续续,似乎一口气没上来,就能随时过去。
白木青虽然吃惊,但是完全能理解她的感受,她就像是神世中的来珺一样,静默地陪在她身边,没有劝抚。
当初在神世中对峙,来珺看到了凌虐的回忆,白木青就以为她会哭;意识入侵后,她们胜利了,白木青也以为她会哭;在总所大楼内相间,白木青自己哭得稀里哗啦,但是来珺仍旧没哭,包涵了她所有的情绪。
现在万物安好,百事太平,白木青心里也舒畅,但是她仍旧疑惑,因为来珺表现得太过淡定。虽然在营救计划中,他们这一行专业意识师,修复了她大脑中的创伤,抚平了她多年堆积的情绪,但是创伤和情绪的影响非常长久,再加上又经历了这么多起起伏伏,不应该如此平稳,毫无情绪上的失控。
可是如今,无懈可击的情绪,终于显露出裂痕,而且刚一显露,就爆发而出,来得彻彻底底。
白木青扶住她的背脊,感受到其中的纤薄,但同时也明白了它的力量。在神世中时,要进行对弈,不能哭;在意识入侵后,还残留有更大的问题,也不能哭;在总所大楼内相遇,来珺要带她出去,所以还是不能哭。
从总所大楼离开,紧跟而来的就是整理证据,举报总研所,迎接各大机关的询问,配合完成各种任务,时间都排得满满当当,各方都需要她,需要情绪正常,精神稳定她。
直到现在,直到刚刚,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身边是最亲近的人,来珺终于意识到尘埃落定,没有了变数,情绪也终于有了释放的机会,奔涌了出来。
白木青轻抚她的背脊,接纳她的颤抖,以身体的柔软,消化颤抖的剧烈,无声地陪伴。
好在此刻没有人进出,走道里清净极了,来珺哭得淋漓,吐够了气,终于抬起了头来,轻声道:“我终于见到你了,终于可以见到你了……”
“我知道的,”白木青没管她说得多么没头没尾,只管回答得认真,“我都知道的。”
……
白木青的冤情,可以不给业外人士说,但是来珺觉得,实在有必要给自己的老妈说上一说——误会了自己的女婿,可是个大事,一天不解决,家庭就一天不能幸福美满。
卓嫣听了她们的这些“光辉事迹”,也是听得一愣一愣。对于专业的部分,来珺简要带过,对于白木青的英勇之举,来珺大说特说,最后把卓嫣听得差点哭了,悔恨自己当初自己太过冲动,伤了这么英勇的一个大好人。
卓嫣在早知道来珺性取向的情况下,如今又生出愧疚的心理,都不用来珺再做引导和铺垫,很快就接受了白木青这么个女婿。不消女婿登门拜访,自己就主动跑来了珞玉,带了一箱子的美食,企图用美味抚平女婿受伤的心灵。
白木青的心灵倒是不用抚平,只能被喂胖,见是一箱子吃的,没跟阿姨客气,大大方方地收下了,还跟小君留了一星半点。
而白木青这边呢,也将情况告诉了自己的老母亲,包括这四年的前因后果,以及和来珺悲壮的爱情故事。
相对于来珺的妈妈,白木青的妈妈看得更通透,毕竟她可是收到过女儿死讯的人,除了生死之外,对于她来说没有大事。别说白木青跟她说出柜,就算跟她说要出家,她都觉得还可以,还不错,至少人还活着,还能时不时蹦跶两下。
于是乎,来珺的妈,和白木青的妈,齐聚在珞玉的家里,双方不仅来了次家人团聚,还顺带见了家长,饭桌上其乐融融,饭桌下除了来珺,竞相洗碗。
感情之路进行得如此顺畅,来珺和白木青虽然没有交流过,但心里都忍不住感喟,没想到四年间的磨难,倒是为她们的感情铺平了道路,也算是因祸得福,无心插柳了。
于是乎,一家五口,两位老母亲,两个小情侣,外加上一只小君,在尼斯的家里住得喜乐洋洋,宛如天造地设的一家人,和谐得没有半点纷争。
来珺以为,这样幸福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可是没过一个星期,就出现了变数。
来珺的老妈住得久了无聊,于是乎留下一冰箱的美味,跑回了上安。
白木青的老妈住得不习惯,于是乎留下一桌子的美味,溜回了庐元。
不过短短一个星期,两个妈都跑路了,还好小君没跑,还坚守在家里。
回到了家,面对空落落的房间,来珺叹一句“妈大不中留”,由着她们去了,只能她和白木青这两个“烧糊了的卷子”,凑合在一起,将就着过。
来珺倒没啥,家长在与不在时,都一个样,可是白木青就来了个大变样。在老母亲面前,对来珺相敬如宾,老母亲一走,就原形毕露,把自己的小心思展露了出来,哼哼唧唧的,在睡前又来骚扰来珺。
“珺子,你之前都是叫我学姐的,怎么现在不叫了?”
“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来珺解开了珊瑚绒腰带,露出单衣,准备上炕。
“以前的我怎么样?”
“高冷优雅,严肃正经。”
“那是以前的我,对自己的认识不清,现在我终于认清了真实的自我,所以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学姐!”
来珺思量了片刻,然后好整以暇地抻平了床单,“好的,躺下吧,学姐。”
白木青:“???”
……
这一晚,来珺睡得相当舒适,白木青终于没来骚扰她,乖乖缩地在床角,一动不敢动。因为睡得舒适,早上醒来时,来珺心情见好,没了起床气,瞅着床头的洋桔梗,都想和它打声招呼,道声早安。
看了眼娇花,心情不错,来珺回过头,打算看一眼“娇妻”,但是目光所及,床上空荡荡一片,连一点褶子也没有,压根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来珺很快翻身下床,在屋里四处找寻,客厅、饭厅、厨房、盥洗室,和床上一样,也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但就是没有人影,连小君也不见了踪影。
来珺站在客厅里,昨晚窗帘未拉,阳光透了一半入内,不多不少,刚好蔓及她的脚尖,给她的拖鞋,描了个似真似假的边。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估算错误,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