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越接近总研所时,白木青的心态就越紧绷,特别是元旦之后来珺带着她来到了上安那种失去爱人的恐惧,一度让她夜不能寐梦里频频出现一扇金属门一扇打不开的门。

  心里无比戒备,但是她仍旧表现得云淡风轻皮浪一旦成性,就特别好用可以掩盖一切有效情绪。

  白木青每天在家,勤勤恳恳做饭,老老实实扫地,仿佛一名如假包换的贤内助,安静在家等待“夫珺”下班用饭。

  她知道这次回归高蔚来不会再故技重施,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给来珺戴上了个白蘑菇说得深情款款:“珺子,这个就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了你要是想我了就摸摸她。”

  其实这个定情信物是一个微型摄像头可以记录来珺的一切遭遇实时传输到手机上留作证据。

  白木青知道这样做非常岂有此理侵犯了来珺的个人隐私,但是与她的生命安全相比,她宁愿自己岂有此理一些,毕竟她们要面对的,是一个更为岂有此理的存在。

  在监控外面,包裹上了一个白蘑菇,浑身雪白,菌盖伴有黑点,其中一个便是摄像头的位置。

  白木青还记得,很多年前,她和来珺对过暗号:

  来珺:“学姐,我们要不然也定个暗号吧,就像这陀螺一样,免得以后在神世里见面了,我认不出你来。”

  柏情:“好呀,你那么喜欢吃蘑菇,那暗号就叫‘白蘑菇’吧。”

  当时来珺兴起一问,她随口一说,本就是不容易进脑子的东西,再加上来珺经过一次清忆,能记得的几率微乎其微。白木青只是存了些小念想,希望这颗白色的蘑菇,戴在来珺的胸前,能隐约给与她一丝信念,相信爱人的真诚。

  来到上安后,来珺准时上班,白木青准时做饭,虽然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是白木青和她的团队知道,事态并不太平:来珺在家时,岁月美妙;她不在时,鸡飞狗跳。

  只要女主人一去上班,尤若颜和许诺伊,就轮番光顾“来宅”,来了也不提点东西,光顾着进门落座。

  她们在整合信息,商讨一个最合适的应对计划。

  在此过程中,白木青碍于保险装置,不敢告知真相,一直瞒着来珺,明明在干大事,却干得胆战心惊,比金屋藏娇还偷偷摸摸。

  但是来珺心明眼亮,已经察觉出了蛛丝马迹,旁敲侧击问了几次:“什么是灵异掉血?”“尤若颜似乎长得像你的一位顾客?”“为什么你说,你再怎么喜欢我,也比不过我对你的喜欢?”

  这些问题,如同一根根线头,粘连着过往,只需再加一分力气,就能将往事牵扯而出。但是白木青始终没有正面回答,以最真诚的态度,编出了最哄人的谎话。

  “灵异掉血就是伤脑细胞的活儿呀。”

  “不是吧,总所的精英,怎么可能千里迢迢找我算命?”

  “你那么明媚、耀眼,我喜欢上你,原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事儿;我这么平凡、俗气,你能喜欢我,一定有难能可贵的感情——自然平常的事儿和难能可贵的事儿放一起,当即就高下立判了,你说是不是啊?”

  哄人的话说多了,白木青自己都信了,但她知道来珺没有信,却没有为难她,而是以一种悄无声息的方式,积极配合——她和许诺伊同享信息,接受尤若颜加入队伍,还将在总所的所见所闻,如实告知她。

  一个全力部署,一个积极配合,两人间的默契值,再一次超标,事情进行得有条不紊。

  来珺移入受害者章伟宁的大脑后,最终确认了死结的存在,而调查小组也正式成立,一成立即巅峰,紧急筹谋针对死结的应对方式。

  从1月31日到2月5日,在上安市的信义小区,死结调查小组一直在商讨和密谋。

  这次计划的主导人为来珺,其余组员负责补充和引导,大家同仇敌忾,已经清醒认识到了一点,也就是他们处境的艰难——

  如果要走常规途径,向管理司或者监察委举报,那么必须出示相关证据——要想证明新旧世界的分离,就需要打开死结,但是一打开死结,受害者就会失去认知功能,变成行走的植物人。

  已经失智的倒是有两个,一个南艺芩,一个单敏浩,不过他们的大脑中已经四分五裂,很难证明其失智与总研所的治疗有关。

  再加上总所的实力影响太大,名声端正,他们接手的特殊对象,都是为社会正面价值所不容的“问题人士”,就算是治疗后,人格变化巨大,也能以合理的理由解释过去,受到亲属和旁人的嘉许,为社会解决掉了一群“祸害”。

  来珺和白木青她们这群人,是一群“亡命之徒”,她们所想要“挽救”的,是一群“社会祸害”,这两个特点加在一起,不管向哪个部门告状,都讨不了好处。

  ——既然走不了寻常路,调查小组剑走偏锋,既然事情必须要解决,那不如亲自动手,从源头上遏止问题:入侵高蔚来的大脑,找到致使他创立死结的原因,改变其对新技术的态度。

  根据来珺和尤若颜在总所的观察,新技术还处于保密阶段,目前能建立新世界的意识师,总共有三名:高蔚来,宁栾,林高懿。而以陶旭为主的研究部成员,主要是负责精准定位大脑分区,创建模型构架,并进行可行性实验。

  宁栾和林高懿二人,应该是辅佐为主,新世界真正的缔造者,肯定是高蔚来,他在总所掌握有绝对的话语权,要是将他搞定,新技术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其他人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推即倒。

  经费有限的调查小组,将枪口瞄准了领头狼,在确认目标后,连夜装抢上弹,准备来一发致命攻击。

  四年前,柏情就怀疑高蔚来的异常,与高沐阳直接相关,四年之后,她的疑心不变,她一引导,来珺非常有默契,就将重心放到了高沐阳身上。

  高蔚来的记忆,都经过归纳整理,保存在神世的记忆大楼中。关于他女儿的死亡,他从未对外说出,作为一个隐秘的存在,应该保存在大楼的最高处,也就是五楼的档案室。

  计划的第一步,是邀请高蔚来参加一场“鸿门宴”,程谚将其催眠,来珺和白木青潜入记忆大楼,进入到五楼房间,查看沐阳的死亡真相,或者其他隐秘事件。找到高蔚来建立新世界的出发点,并借此改变他的想法。

  初步的设想是这样,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该过程不可能顺利,而且可能坎坷到打结。

  许诺伊率先提出了疑虑:“其实总所稍微调查一下,就能知道,在珞玉市,珺子是单敏浩个案的负责人,忽然放下手里的案子,来到总所上岗,怎么看怎么意味深长吧?”

  来珺:“对,其实我这次来总所,高所长和宁栾对我非常关照,而且针对新技术,我有几次旁敲侧击过,但高所长毫不避讳,答得坦坦荡荡,像是丝毫不怕我调查。

  “会不会总所对于我们这次行动,已经心里有数,做好了准备,所以可以坦然应对?”

  程谚这个假设一出,众人沉默下来,他们多少能猜到,总所做了些准备。只是这“准备”,会不会已经充分到,能够应付她们的意识入侵,应付她们潜入记忆大楼,窃取关于高沐阳的死亡真相?

  所以,如果高蔚来已经魔高一尺,为了防止窃取信息,做了层层阻碍,那么她们应该怎么做,才能道高一丈呢?

  来珺沉默了半晌,自从走上“非法入侵”之路后,就果断地越玩越坏。

  “如果阻力确实太过强大,那么我们可以假意失败,或者假意被劝服,退出神经世界,回到现实中?”

  只要让高蔚来误以为,已经回到了现实中,那么主动的权利,就再一次回归到她们这一边。

  许诺伊:“但是这样的话,他以为自己回到了现实,而且‘打败’了我们,肯定会开始更加肆无忌惮,去发展他的新技术!”

  白木青:“这样好呀,现在新技术没有普及开,他可能总会幻想,能够建立一个无比美妙的新社会,但是真的推广之后,不见得会变得美妙。用现实来打脸,也许更能戳破他的幻想,改变对新技术的痴迷态度。”

  听着她们掰扯,尤若颜举起了手,给了个建设性意见,“如果真的能用现实打脸的话……我觉得可以把宁栾拉上。”

  “怎么,她也需要打一下脸蛋吗?”

  “相比于高蔚来,我认为是这样。虽然这些年交往得比较少,但以我对她的几次试探来说,对于新技术,其实她持的是保留态度,只是高所长对她有知遇之恩,他所做的重大决定,她都需要支持。如果现在有一个清晰的世界预测图,能够告诉她,新技术是危险的,是贻害无穷的,那么我相信,不管为了高所本人,还是为了社会大局,她都会停下手来,反过来去规劝其他人停止行动!”

  程谚:“这样的话,珺子请客,难道要请他俩一起吗?但是林高懿是珺子的导师,请了宁栾,不请林导,会不会有些说不过去?”

  “可是林导有些麻烦,我了解过他的思想,他是坚定的‘快乐主义者’,所以由内而外地支持新技术,其支持的程度,可能比高所长还要深。”

  “没事,”尤若颜倒是不紧张,“不用刻意请宁栾,因为很多节假日聚餐,高所都会带她一起;而且若他真的对你有所防备,应该会把宁栾带来,宁栾实力强硬,能带给他足够的安全感。所以宁栾在不在他身边,也可以作为一个信号,提前告诉我们他们的戒备情况。”

  这个大胆的计划定下来后,针对可能出现的情况,调查小组轮番滚动着商议,包括和高蔚来正面刚的假设,或者假装回到现实后,可能遇到的难题。最后集思广益下,列出了几十种可能性,而每一种,都商讨了对应的解决方法,以防乱中出错。

  方案的草稿和终稿事无钜细,都能凑成一本书,结合着一看,仿佛在读一群“被害妄想症患者”的发疯自述,幻想着自己会落入万劫魔窟,把世界所有的死法都得过一遍。

  时间过得紧凑而胶着,转眼到了2月4日,逼近了亲友欢聚的日子,也是意识入侵的大好日子。

  来珺所做的,除了保持意识场强度外,还有熟知各种可能的“死法”,以及同队友约定的“复活”方式。

  意识师的记忆力惊人,背诵和熟记对于她来说,从来不是个事儿,但是这次熟记,来珺做得格外卖力。本次行动,她们面对的不是等待救赎的来访者,而是意识水平顶尖的专家,对方的戒备防范也许已经拉到满格,就等着她们深入,来一次大型诱捕。

  不过同时,来珺并不十分担忧,因为她能感觉得到,意识入计划,虽然她是主导者,但是她身边的这些人,以白木青为首,都不是“省油的灯”,似乎准备得比她更充分,编织了一张无比浩瀚坚实的网,势必要将高蔚来和其势力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