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月31日到2月5日调查小组一直在商讨和完善入侵计划,程谚和尤若颜负责设想各种意外,来珺和许若伊负责找出解决办法白木青负责记录。最后前两个都快变成被害妄想症患者移入后降落都怕踩到鱼雷。

  经过四名意识师和一名意识师家属的全力协作,入侵计划已经相当完美稿子都写了两万多字来珺读完后感动得“老眼昏花”,都想把这稿件送到博物馆去当做“感动我国十佳犯罪计划”陈列展出。

  到小年夜这天,所有人的状态都调整到了最佳保持意识场的充分活跃,争取一战到底。可是高蔚来不愧是高蔚来,还没进门,就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可是就在2月5日这一天,来珺接到了他的电话聊完之后,脸上就阴气腾腾,似乎接了个百年未有之大意外。

  “糟糕他要带宁栾来!”

  尤若颜闻言,先是吃惊不过随后也见怪不怪:“也对宁栾没有亲戚逢年过节没地方去高所长去哪儿都会叫上她怕她孤单。”

  她嘴上这么说但作为同门师姐妹她深刻了解宁栾的实力高度,一个高蔚来已经足够登天,再来个首席大弟子,这还不得是地狱级难度?

  白木青抚了抚来珺的肩头,临危不乱的气场永不倒:“没事,我们应该庆幸,他没把林高懿也带来。”

  听了这话,许若伊和程谚的面色僵得铁青,吓得不轻——如果林高懿真的来,那他俩就当场撂挑子不干了。意识界的三座大山压在眼前,还打什么打?别说翻山越岭了,就连抬头望山顶,都能把脖子给扭断。

  来珺毕竟是这次计划的领导人,山崩了她也不能乱,稳定好情绪后,她立刻召集几个人凑一起,快速调整了计划:这次出变故,高蔚来带了宁栾来,正好他们就来一个宰一个,来两个宰一双——程谚将两个人同时催眠,宁栾由尤若颜负责,移入后再对她的意识场进行催眠,让其保持休眠状态,能拖多久拖多久;来珺和白木青的路线不变,专攻高蔚来的记忆大楼。

  程谚喝了口酸梅汤伪装的葡萄酒,他端酒的动作优雅,但心态却是乱中求稳。

  “你们这任务难度可真是吓人啊,要是两个人催眠得不同步,都可能出岔子!”

  许若伊举起酸梅汤给他碰了个杯,“没事,程大师可以的,拿出你当年一人撂倒一屋子的霸气来。”

  程谚将热饮一饮而尽,以汤代酒给自己壮胆。

  ……

  高蔚来和宁栾到得非常准时,约定的六点,五点六十分准时来敲门。进屋后就落了座,规规矩矩等着开餐。

  “珺子,小栾一个单身贵族,往常节假日,都是在我身边过的,这次我把她带来,你不介意吧?”

  来珺心想,我可太介意了,恨不能立马把她扔出门去,但现在人都来了,总不能把她扔到楼下小卖部去吃辣条吧?

  “没事,我和宁老师也算熟悉了,也正想请她吃饭。”

  宁栾进门后脱了围巾和毛呢大衣,露出下巴尖,笑起来轮廓越发明朗,像是真的心花怒放:“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其实这次也算是打平,高蔚来多带了个人,来珺可是多带了四个人,只不过其中三个藏到了卧室里,只留一个充当“代表”。

  程谚穿着围腰,从厨房里走出,手里拿了把筷子,边分边笑,“两位就是高所长和宁老师吧,我常听珺子提起你们,这下总算能一睹尊容了。”

  高蔚来接过木筷,目光在程谚身上停留了片刻——程谚本就长得标志,可为男中西施,此刻身着围裙袖套,胡子鬓发修整妥净,一个家庭妇男的形象就立了起来,满桌子鸡鸭鱼肉,都不及他色香味俱全。

  “对了,这是程谚,我家乡的的好友。”来珺开始介绍,“ 这次来上安看我,碰上过年,将就在我这儿住几天,他厨艺不错,小年饭就让他负责了。”

  高蔚来和宁栾听了这说法,瞧瞧她,又瞧瞧程谚,这孤男寡女,“粗茶淡饭”的……他俩都扬起了唇角,对视一眼,笑得心照不宣。

  菜已就位,四人落座,高蔚来和宁栾坐于左侧,来珺和程谚在右侧,两两相对——这是来珺的有心引导,方便酒足饭饱后开展催眠。

  面对满桌子菜肴,高蔚来没急着喝酒,摇了摇手边的葡萄酒杯,看进其中深紫色泽,程谚握筷的手一紧,虽然之前检查过,催眠药加入后没有沉淀,但还是怕高蔚来眼神刁钻,察觉出细微的不同。

  “也许是因为葡萄酒,也许是这长桌,也许是这鳗鱼,我总觉得这顿饭,像极了一幅画。”

  “什么画?”

  “《最后的晚餐》。”

  程谚握碗的手又是一僵,骨节像生了锈,缩张都变得困难,他目光扫过鲜盛的鳗鱼块,暂且没接话。

  来珺端起自己的酸梅汤,浅浅一笑:“这个名字不好,咱们换一个,换成《诸神的盛宴》。”

  ……

  如果说带宁栾前来,算是高蔚来给的第一个打击,那眼前的记忆大楼,便是第二个沉重打击。

  程谚的催眠起了效果,不用她们费工夫找,大楼就在眼前,只是和尤若颜画出的图纸有很大出入。

  图纸上的记忆大楼,巍峨耸立,但只有一扇大门,通往寂静花坛,一目了然;但现在的这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一扇大门,各个大门都能进人,而且均有保安值班。

  来珺并不怀疑尤若颜的用心,应该是高蔚来对大楼做了升级优化,安防系统也更上一层楼。

  但是她和白木青,约定在大门前的左边圆柱旁会和,结果现在倒好,光圆柱就有八根,若真在圆柱旁等,估计圆柱都会和了,她俩还没会和。

  更糟糕的是,因为这次是意识入侵,需要隐藏身份,来珺降落之前就变了样貌,白木青也是一样,光看外表肯定认不出来。她俩在移入前约定,为了辨认,都戴上无边眼镜,一眼就能认出来。

  结果现在放眼望去,四扇大门前无人等候,戴眼镜的人,倒是有好几个。

  来珺始料未及,没想到一进来,就遇到这丧心病狂的难题,连和队友会和都成了问题。情绪波动之下,忍不住犹豫起来——这还没进记忆大楼呢,要是真的进去之后,还会遇到什么?死亡难题吗?

  她在门口犹豫了几秒,轮值的保安注意到了她,目光齐刷刷朝向她,大有询问之意,想看她是不是故意在门口逗留。

  来珺头皮一硬,觉得还是行动要紧,白木青脑子聪明着呢,察觉到不对,知道随机应变,在记忆大楼里会和也是一样。

  很快,她过了安检,进入到一楼大厅,里面的布置和普通图书馆别无二致,有借阅区,根据类型归了编号,借阅区设有相应的桌凳,可供读者阅读。而中间则是图书馆大厅,摆有一圈圆形沙发,最中央围了个导航台,机器屏幕上放映着分区示意图。

  来珺进入之后,便开始寻找白木青,假装在找书,实则往四个大门边都转了一圈,并未发现“可疑队友”。进出的人都是行色自然,入馆之后,都直奔借阅区或者阅读区,一看就是读者。

  来珺等了一阵,心里茫然,不知白木青是已经进来了,还是压根就降落错了地方。按照之前的经验,白木青的降落速度比她快,理应先到大楼附近才对。

  心里怀揣着疑问,来珺到了导航台前,准备先熟悉大楼构造,为之后的记忆查找做准备,而且白木青和她一样,作为不熟悉场地的入侵者,肯定也会先到导航台查看,没准两人还能顺利会师。

  她翻动页面,滑到了大楼总览图,接着食指一点,准备点进二楼进一步查看。但是楼层示意图刚一弹出,整个屏幕倏地一闪,陷入到黑暗之中。

  紧接着,地面的震动传来,来珺猛然转身,只见四扇大门齐齐关闭,虽然室内灯光充沛,但阳光被阻绝在外,整个大楼瞬间压抑了不少,犹如盖上了幕布的牢笼。

  来珺察觉出不妙,迅速离开导航台,朝大门望去——当真是关得严丝合缝,没见到一丝日光透进。

  此刻,同她一样,大厅内的几十个读者,都伸着头张望,不知发生了什么——要说有紧急情况,应该让他们快速疏散才是,怎么还关上了所有通道,把图书馆变成密室?

  众人张望了半晌,也没见有工作人员出来安抚,有几个人掏出了手机,准备打电话求助。可是大厅四角的音箱里,忽然传出一阵音乐声,曲调悠扬,伴有大提琴的哀鸣,后半段听来悲怆,是仪式专用的圣歌。

  从一楼管理室中,终于飘出了一队人,四个安保人员,长腿高个,神色清一色的冷肃。可是在他们中央,偏偏有个矮个男人,一身职业套装,原本的贴身上衣,被他以身高特色,给穿成了休闲长袍,但即使是长袍,也掩盖不住他纯O的腿型,走起路来像是骑了头驴,这驴跑得还挺快,丝毫不影响他前进的速度。

  行进到了大厅中央,男人转动了身子,将全体在场人士扫视了一圈,接着露出了迎接顾客上帝般的笑容。他一拍手,音乐停止,为他响亮的发言让了道。

  “诸位好,欢迎光临本馆,能来到本馆,就说明您对高蔚来先生爱得真诚,既然您爱高先生,那您就是我的朋友。不过有的朋友还不认识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钱,有钱的钱,你们可以叫我钱先生,或者是——钱馆长。”

  在场的“朋友”,没一个和他熟,听他介绍得热情澎湃,都没招手打声招呼,集体怔愣,跟看猴似的。

  “按理说,朋友们在本馆看书看得津津有味,我不应该贸然出现,来进行自我介绍,可是今天是个与众不同的日子。你们猜今天怎么了?”

  说完,钱先生鼓大了眼睛,俩眼珠像电量充足的灯泡,闪闪发光,期待众人的答案。

  有个短发男生像是刚进来,背上还背着双肩包,“今天?我记得明天是建馆十周年庆,要举行送书活动?”

  “没错,”钱先生笑得一脸幸福,“明天就是本馆‘大喜’的日子!今天我们本来在藏书室包装礼品,准备给诸位献上一份大礼,我激情澎湃,满心欢喜,但是突然——我接到安保队长的通知,说本馆的安保系统出了问题,监控路线不灵了。”

  “技术人员马上检查线路,排查问题,但是我一想,这不对呀!我们的安保系统,二十四小时运转,不管白天还是晚上,不管高先生在或者不在,这十年来,除了四年前的那一遭破事,我们的系统从未出过岔子,但是现在,整个监控系统却像是睡着了一般,毫无响动。”

  钱先生说得激动,两只手伸向了头顶,指头张牙舞爪地分开,指向四处分布的摄像头,如同在祷告,又像在施法,给监控灌输灵力,让它们苏醒过来,记录罪恶。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有人获得了高先生的权限,更改了监控的运作状态,让这座大楼晕晕乎乎的,掌握不了任何人的行为动向!”

  听到这儿,来珺心里忍不住暗骂了起来:这高蔚来的大脑防御,已经强到这种地步了吗?即使是通过催眠,让防御放松,里面的信息人也能迅速反应,进行人为的干涉,防御的强度不降反升?

  建立有安保系统的记忆大楼本就不易,而要培训灵活应变的管理人员,更是对意识场的变态要求。恼怒之下,来珺又不得不佩服,感觉正在参观一件绝世艺术品,只是门票太贵,要拿命换。

  “我们再想一想,为什么要让监控睡着呢?这说明什么?说明有人要在这里,做见不到光的事情!但这里是高先生存储资料的地方,能够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呢?”

  钱馆长就是个全自动问答机,不消众人费心,自己就给出了最佳答案,“说明你们当中,藏着一个外来入侵者,要窃取高先生的秘密!”

  人群中一阵骚动,纷纷面面相觑,一时间消化不了这重磅消息。

  来珺竭力保持镇定,但心里止不住地疑惑:确实有入侵者,没错。但为什么是“一个外来入侵者”?这是思维定势,认为外来者只有一个,还是白木青压根就没进来?

  来珺抬眼,扫向周围的众人,试图用积攒的心灵感应,认出哪一个是她的阿青,但观察了一圈下来,觉得哪一个都是,但又都不是。

  “所以你们是打算怎么办?要一个一个审吗?”终于有人发出了疑问,封锁大楼这一架势,对谁都不妙。

  钱先生放下了手,又恢复了交握状态,笑容友好,态度亲切:“一个一个审太慢了,实在是浪费诸位宝贵的时间。”

  说着,他的目光锋锐,在众人身上又洒了一圈,像是杀虫剂,所处之处能消毒防腐,“我给大家一晚上的时间,希望你们能内部解决,把入侵者给找出来,明天早上七点,我准时来拿人。”

  说完,他不给商量的余地,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下来。为了表示感谢,他向众人鞠了一躬,将头顶展露无遗——头发是标准的中分,界限鲜明得如同楚河汉界,但头发并不服帖,一抬头就有几根偏了下去,破坏了标致的中分美。

  钱馆长是个讲究之人,当场从制服内取出把小木梳,一手抚压,一手梳整,技术娴熟,没一会儿将让中分的发界限归了位。

  众人见他这般悠然,当即动了气,先是嗡嗡絮絮,最后胆势见涨,荦荦起来,汇集成了一句抗议:“把我们关这里关一晚上?那我们怎么吃饭?怎么睡觉?”

  钱先生已经转过了身去,听到这话后,又回过了头来,面上依旧春光和煦,像是预备骑驴赏花儿去。

  “一晚上?不,我指的是,如果明早能抓出入侵者,那就一晚上,但如果抓不出来,那就要邀请诸位陪我一起,在蔽馆里一起住下去了!”

  话音落地,反抗声越发洪大,直冲馆顶,大有造反之势:众人觉得抓出入侵者,应该是管理员的责任,不应该拉大家一起遭罪,这是非法拘留!来珺混在人堆里,做出了一脸的不屑,和众人融为一体,无声地表示抗议。

  “他们约莫听不懂我的意思,子腾,你来翻译一下。”钱先生终于梳完了美发,把梳子一放,冲身边的保安耸了耸眉。

  他那双眉毛又浓又拱,比信号灯还显眼,保安光靠余光,都能精准捕捉他的意思,从腰间取出了机械棍,往外一弹,发出裂空一响,仿佛一鞭子抽在身上,足以让空气吃疼,归于安静。

  “破坏本馆监控,觊觎本馆资料,这是破了馆里的条规,入侵之人必受惩罚!你们这么着急要出去,是想藐视本馆的条规,还是做贼心虚,怕被揪出来?”

  事实证明,淫威比客套来得有效,这位子腾保安一开口,整个图书馆内鸦雀无声,异议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敢怒不敢言。

  钱先生见大家达成了一致意见,激动地一拍手,向亲爱的读者朋友们道了别:“很好,我们明天见,祝大家能在本馆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说完,他带着淫威团队“摆驾回宫”,在拐弯之前,又给大家留了个宝贵的“破案线索”。

  “温馨提示一下,入侵者不熟悉图书馆的构造,进来之后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导航台哦~”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最后的晚餐》:达.芬奇作品,讲述耶稣被门徒出卖,在被抓走前,他在最后的晚餐中,对十二个门徒说出了此事。

  2. 《诸神的盛宴》:《诸神之宴》,贝里尼作品,描述古希腊诸神在户外的一次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