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喷溅而出如爆蹿的烟火,将安钰的半边脸溅红,但她眼中的杀意更红并未害怕而是浮现出偏执的快感,抬手便将刀具拔出又要再刺。

  喻其霖扑了上来徒手接住了刀刃,用力将刀夺下。

  魏立倒地的地方形成了一片血泊,血还在喷冒他的怨气终于得以释放,整个人像蔫了的气球,伴随着一声有气无力的衰吟,萎了下去。

  喻其霖本来还抱有侥幸心理,祈祷魏立不死但只看了一眼他胸口的惨状,那一点希望,顿时碎了个精光。

  安钰目无光芒直勾勾盯着尸体,一时间失了言语也失了呼吸。她伸手探魏立的鼻息确认他是死透了死绝了再也无力回天了。

  她直起来身子眼中的杀意软了下去抹了把脸上的血渍对着喻其霖,咧出了个大大的笑容。

  “姐姐,姐姐你自由了,没有人再能困住你了,你自由了!”

  说这话时,她眼神中满是欢喜,不过这喜悦来得狰狞,偏执又可怖,像是失了神志,不管生与死,不管黑与白,没有能力再去思考、去辨别,眼里只装下了喻其霖一人,只装得下为她的自由欢呼的雀跃。

  喻其霖失了神,手中捏着凶器的刀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满腔情绪杂糅,忽然感觉,自己像一只家禽,一只幸福的家禽,所有人都在为她筑屋建舍,父母打下了地基,亲戚调和了水泥,众人拾起钻头筑起高墙,魏家用铜铁,修了扇只进不出的豪门。众人齐心协力,致力于打造遮风避雨的城墙,让她享受一世的安稳。

  只有安钰一个人在墙外,蹦着跳着,急不可耐,想要破门而入,想要穿越高墙,带她离开。

  只是她的力气太小,身上还束缚着安家的铁链,她破不了这扇铁门,也砸不开这座铁墙,只有奋力一撞,和城墙同归于尽。

  下药、争执、故意谋杀——她会被判死刑的对吗?她会被判死刑的!

  喻其霖的身子簌簌颤抖,刀掉落在了地上,刀尖与地砖相碰,发出了碎裂的尖鸣。

  她用干净的那只手,抓住了安钰的胳膊,紧紧攥着:“小钰,警察会把你带走的,会把你关起来的!”

  安钰还处于兴奋的状态,一身的燥热,反握住了她。喻其霖的手一片冰凉,安钰察觉之后,便想将它捂热。

  “没事,没事的姐姐,你自由了,没有人能再困着你了,你可以去想去的小公司上班,你可以租一间自己的公寓,你可以养喜欢的多肉植物,没人会干预你了,再也没有人再敢欺负你啦!”

  她说着,开心地笑起来,好像她会和喻其霖一起,去小公司上班,住一间小公寓,养很多多肉植物,摆在窗台上,摆成一溜。

  喻其霖呆呆立着,眼圈红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承受力顽强,没有上限,她可以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可以忍受豪门的羞辱,可以面对甚嚣尘上的谣言,她可以承受任何事情。

  有时候她都佩服自己,心想,有什么事儿,是自己不能承受的呢?

  喻其霖抬起手,摸了摸安钰的脸颊,她们俩,一个满脸血痕,一个满手血迹,想要触碰一下,需要耗费太多的气力,需要小心翼翼,才能找到一个干净的地方。

  “小钰,你会被警察抓走的,我会再也见不到你了,对不起……这件事情,我不能接受。”

  安钰一愣,呆站在原地。

  “所以我不会让警察把你带走的,你不要怕,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安钰抓住了她的手,之前的喜悦褪了下去,面色变得犹疑起来,但她的眼神依旧发直,大脑中的神志像是生了锈,转动不畅了。

  “姐姐,我杀了人,应该会去坐牢的……”

  喻其霖打断了她,没让她继续说下去,“你刚刚是不是给魏立下了致幻剂……是徐丽芹给你的吧?把装药的袋子给我!”

  安钰有点懵,但见她斩钉截铁的样子,还是将香囊拿了出来。

  喻其霖盯着香囊,眸光坚定,她似乎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坚定,坚定得让人害怕。

  “我早就怀疑魏家和毒品有牵连,这就是个巨大的把柄!徐丽芹爱她儿子,但更爱她自己,这件事情如果败露,整个魏家都得完蛋,我有办法让她妥协,选择隐瞒真相不追究,警察也不会找你麻烦!”

  说着,她看进了她安钰双眼,交代得字字清晰:“小钰,我已经有清晰的计划了,等一下我会和魏家谈判,但是你在我身边,会让他们怀疑我们的关系,让情况变得更糟。所以你得离开,把身上的血洗干净,换上另一件干净的卫衣,现在一楼餐厅在举行晚宴,你到那里去逛上一圈,让人看到你,之后就径直离开,我会留在这里,把事情都处理好。如果之后徐丽芹问你致幻剂的事,你就说是我发现了,抢走了香囊!记住,不要和她在网上联系,不要留下记录!”

  安钰才经历了鲜血的刺激,仇恨猛地爆裂出去,受到的冲击太大,她知道自己杀了人犯了法,但都来不及害怕,脑子里一片麻木,思考变得缓慢,她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喻其霖要做什么,只知道她要保护自己,她有筹码,她会处理好!

  但冥冥之中,她又感觉这样做,似乎对她不利,便没有答应:“姐姐,这样真的没事吗?你会受到牵连吗?你不要骗我……”

  “不会的,我会处理好的,我答应你,我会很快乐,会很幸福,会好好地活下去,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好,好,我答应!”安钰现在眼里只有她,怔怔地点着头。

  “小钰,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今晚的事情,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你要好好保守这个秘密,如果你泄露了这个秘密,你就会被抓走,被关起来,我再也见不到你,那样我会承受不住,我会疯掉的!”

  安钰听她这么一说,见她如此决绝,整个人仿佛被打了一拳,冲击力十足,她来不及思考,只能连连点头,“好好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你不要做傻事!我答应你,我不会说出去的!”

  见她答应下来,喻其霖放了心,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她带着安钰冲洗掉身上的血水,换上了干净的卫衣,那一款属于她的情侣卫衣,背后的熊仔图案上,戴了两只对称的蝴蝶结。

  在离开之前,喻其霖又摸了摸她的脸,安钰的脸又圆又弹,让人挪不开手,比摸Q糖还有趣。

  “我之后处理事情,为了做到万无一失,你不要和我联系,也不要给我发任何消息,你记得到夕阳码头酒店去等我,那是我们约会的老地方,你一定要耐心一点,在酒店乖乖等我,不要跑回来,也不要到处跑,不然我怕我会找不到你!”

  安钰对着她笑,两颗虎牙都笑了出去。这个晚上,她的思维变得格外缓慢,又格外专注,排除了其他所有杂事,心无杂念——之前,她的注意力集中在魏立的心脏,她要刺穿它,结束它;现在,她的所有都集中在喻其霖身上,她要等待她,带她走。

  因为注意力专注,快乐也来得格外纯粹,瞬间便填满了整个胸腔。

  “姐姐,我不会到处跑的,我就在酒店里面。你处理完后,就赶快来找我,我会带你走的,我存了好多钱,可以带你去到好远的地方,让魏家怎么也找不到你!”

  喻其霖开心地点头,没有任何疑问,立刻应了下来。她似乎坚信不疑,安钰有那个能力,可以带她去很远的地方,可以把她保护得很好。

  安钰关闭房门前,冲她挥手,喻其霖站在房间里,对着她笑,笑得非常幸福,像是即将赴恋人之约的那种幸福,嘴角高高上扬,挂满了久违的喜悦。

  门合拢之后,喻其霖的嘴角放平了下来。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魏立,一声喟叹。她拿起了柜台上的香水,喷入空中,试图掩盖浓厚的血腥味。

  没多久,门被敲响了,喻其霖心中倏地一紧,以为是安钰察觉出不对,又赶了回来。她呼吸都停滞下来,左手颤抖着,去开房门,但打开之后,发现是徐丽芹。

  徐丽芹算准了时间,这个点,应该是药效发作,喻其霖出丑的时间了,但安钰没理她,迳直走了,她便只有自己上来看看,到底是在闹哪出?

  见是她,喻其霖呼吸一松,整个人放松下来,拿起了手中的香囊,音色寡淡。

  “这药,你想下在我的杯子里?”

  徐丽芹一惊,没有答话。

  “真的是,你亲自来下就是了,还劳烦安钰来,她一个小家雀,太容易被识穿了,”喻其霖笑了笑,但毫无温度,“安钰已经被我骂走了,你要是不想被我告发,就别来烦我,今晚,我要和你儿子好好谈谈。”

  徐丽芹离开后,喻其霖确认没有人会来打扰,便扎起了头发,挽起了袖子,开始清理满屋的指纹和脚印。

  刚刚,她一直有意识地引导安钰,不要踩到血迹,不要触碰到不易处理的地方。她脑中记下了她走过的地方,触摸过的东西,碰到的角落,现在一一清理,细致入微,将她的痕迹尽数抹去,让她从来就没在房间里出现过。

  接着,喻其霖拿起了凶器,重现刚刚的凶杀场景,她印上自己的指纹,撞上身后的墙体,拉扯魏立的衣衫,让现场的证据,与她的痕迹榫卯相契。

  忙到了深夜,她乏了。

  她平躺在床上,脑中反覆模拟,见到警方之后,会面临什么提问,该如何应答,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情绪表现应该有几分。

  脑中形成了清晰的计划,喻其霖看了看时间,叫来了服务生。服务生全天值班,立刻上了门,礼貌道:“喻女士,客人们都已经离开了,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喻其霖没有答话,只是侧了侧身子,放他入内。

  服务生一进来,就看到了平躺的魏立,还有一地的血迹,差点没站稳,摔趴了下去。

  “啊——这,这……”

  喻其霖拢了拢鬓发,神色倦倦:“我杀了他,麻烦你去报一下警吧。”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