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三员老将被白木青这个小萌新给笑懵了,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但是很快就心里一动——瞧她笑的恣意又轻快一看就是心里有底的德性,没准已经透过现象看本质摸清了安钰的“病根”。

  面对着镜头白木青展露出了大师风范,“关于鬼魂夺舍把原主赶出体外这一说法,我确实听说过但我不信,因为这玩意不靠谱,还骗……赚不到钱,所以没有这回事儿。”

  来珺脸色顿时一僵,有点下不了台面——连神婆都不信的邪他们仨居然动摇了,还准备深入讨论一下,甚至不惜耗费流量远程视频求问!?

  来珺注意到屏幕里,白木青若有所思地看向她眼神意味深长唇角还挂着笑意那心理活动就差在屏幕上发条弹幕了。

  ——小老妹儿咋回事啊?是想跟我回铺子上从头开始学阴阳算卦吗?

  来珺终于反应了过来刚刚那阵铁铃般的笑声,是来自白大师无情的嘲笑。

  丁冬见自己的意见被否,也不气馁,发挥“不耻下问”的精神,问道:“那从你角度来看,安钰还是安钰,从里到外都没发生过物理变化?”

  白木青又摸了摸小水杯,像在给它挠痒痒:“我觉得是,她应该还是本人,就是性格大变了,可能是经历了什么。你们刚刚说她前段时间开始上班,是不是经历了社会的毒打,来了次脱胎换骨?”

  来珺:“这个可以不用担心,她现在公司的负责人,要是敢毒打她,肯定会被她爸往死里打。”

  不过白木青的话,倒是给了她提示,让她坚定了原来的预想方向:从安钰本身出发,探索她过去的经历。也许是经历了什么,让她来了个“回炉重造”般的改变。

  所以,一切按原计划进行,给白木青的电话,就当是例行检查工作。

  他们三人再次下楼时,安钰还没走,她刚吃完早饭,准备开车去公司。来珺走上前,准备跟她道别。

  听说她要离开,安钰面露犹豫,“你昨晚答应过,要帮我消除鬼影”

  “是,我记得,从这周开始,你每个周三和周五正常下班后,直接开车到意研所来,我会让鬼影从你身边消失。”

  安钰见她说得自信,但一听要去意研所,再次表现出抗拒:“还是每周你过来吧,爸妈一定会盛情款待。”

  “我已经和你的父母沟通过,他们表示,如果你主动配合,消除了鬼影,他们就同意你搬出去,单独居住。”

  安钰一怔,面对如此诱人的条件,她实在是开不了口拒绝,半天没说出话来。

  ……

  回到意研所后,咨询组三人第一反应是:好闪好闪,闪得睁不开眼!走路时得用手遮遮,不然容易伤着眼!

  因为过于闪亮,郝岸都忍不住怀疑,自己办公室是不是被闪电侠打劫了,留下了过于闪亮的后遗症。

  来珺到自己办公室一看,发现自己的桌椅柜窗,是重闪区,就跟抛了光一样,苍蝇在上面走几步,都容易摔成个半身不遂。

  她将包挂到树形衣架上,在办公椅上落座时,屁股都放得小心翼翼,怕太滑了会摔下去,伤着了臀部。

  白木青从门后踱了出来,手里玩着毛巾,一条标标准准的保洁帕,在她手里给转成了二人转手绢,花样繁多,都快要飞起来。

  “你们回来啦,我还以为会多呆几天呢。”

  “得回来了,下午还有其他咨询呢,幸好那位来访者不挑咨询地点,不然这车我得坐吐!”郝岸将文件袋一放,就准备去秘书处报道。

  丁冬看着公共区的开水器,又瞅瞅走廊悬挂的装饰画玻璃,忍不住啧叹:“阿青,你是把整个四楼拆开,放进洗衣机洗了一遍,洗完又重新装上了吗?”

  “我用牙膏刷了一遍,牙膏中含有研磨剂,去污力满分,比刷牙得劲多了。”

  说着,她身子一转,就靠在来珺的门口,面带笑意,等着她美言夸赞几句。

  来珺坐在一片“窗明几净”之中,面无表情:“看得出来,这几天你很无聊。”

  “无聊谈不上,就是有些独守空房的落寞,和待字闺中的惆怅。”

  说完,小眼神里意味深长,向她投来。

  来珺收到了这眼神信号,一时没说话。

  她在园岛别墅呆了两天,每天一到晚饭点,白木青就给她发消息,问她回不回去吃饭。

  她每次都回复几个大字:“不回,你自己吃”,干净又利落,但回复完后,脑子里总会脑补出一幅凄惨图景。

  画面中,白木青身穿围腰,满是油渍,饭菜摆了一桌,因为久等,菜没了热气,都凉成了凉拌菜。她将垂落下的发丝绕到耳后,眸中满是落寞,拿起了筷子,默默无言吞咽着饭菜,喉头微动,味同嚼蜡。灯光从上方洒落,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拉长了影儿,形销骨立,格外寂寥。

  活脱脱一个惨遭冷落的娇妻形象。

  因为脑补了这么一副画,来珺心里多少有些歉意,生出些来路不明的罪恶感。为了找补一下,她柔和了语气,让白木青坐她对面,给予了她来着老板的关怀:“干了这么多活,你胳膊酸吗?”

  白木青眨了眨眼:“我说酸你会帮我揉吗?”

  “不会。”来珺斩钉截铁。

  “那还好,还拿得动毛巾。”

  来珺:“明晚你不用做饭了,我们就在食堂吃。”

  “唔,要加班吗?”

  “对,就是小钰,她每个周三和周五下班之后,会过来做咨询。”

  白木青笑道:“她之前不是不肯来吗?怎么短短两天,就改了主意”

  丁冬听到她们谈话,端着牛奶咖啡到了办公室门口,味道飘了进来,又苦又香,先苦后甜,快成为她本人的标志性味道。

  “还是珺子个人魅力太大,咨询过一回,就能把人勾过来了。”

  白木青手托着下巴,笑眯眯道:“小钰是个漂亮妹妹吧?”

  来珺瞅了她一眼,意味深长:“怎么,想亲自给漂亮妹妹治疗?”

  丁冬见了来珺的反应,忽然动了小心思,十分想看她俩相爱相杀,于是拿出安钰的美照,给出了送命提问:“阿青,你觉得是照片里的这个妹妹漂亮,还是珺子这个妹妹漂亮”

  白木青瞅了瞅安钰的照片,又抬眼看了看来珺,思量了一阵,最后将长发一撩,义正言辞道:“显而易见,是我这个妹妹最漂亮!”

  ……

  9月25日,周五。到了下班的点,整个咨询2组留守四楼,集体加班。咨询工作的变化大,堪比坐过山车:没有咨询时,一组的人可以逍遥快活,睡觉睡到自然醒,撸串撸到嘴抽筋;但只要有任务了,他们就得伺候着,遇到紧急情况,得二十四小时待命。

  安钰如约到了意研所,郝岸在办公室窗边瞅见了她,先带她去食堂蹭了顿饭,吃饱之后才领上了楼来。

  之前刘驰然初到咨询室时,也是小心翼翼,但安钰更是一番谨慎做派,她本来就有些排斥,进来之后更是四处打量,目光不自觉逡巡,见室内是正常的布置,并没有什么电线仪器,才放下心来。

  “我很好奇,这里和我的卧室差不多,为什么你一定要我到这儿来呢?”

  来珺在夹页板上固定好记录册,眉眼没抬,“不,我的办公室是块科学宝地,咨询效果会好很多,你试一下就知道了。”

  安钰将包放在一边,双腿并拢,坐得端正,等着她拿出“效果”来。

  “你今天有看见鬼影吗?”

  “没有。”

  “它现在出现的频率如何”

  “没有固定的频率,一般在周围很安静的时候,就会出现。”

  “你知道为什么它会来缠着你吗?”

  “看上了我的身体”

  “那你知道它为什么就看上了你的身体吗?”

  安钰手指蜷缩着,慢慢捏紧,有些不安。

  “是因为我好欺负?”

  “是因为你的意志力不够坚定。”来珺抬起了眸子,满脸的一本正经。

  安钰眨了几下眼睛,对这说法有些陌生:“不坚定……不坚定?”

  她反覆念叨了几下,眸里一闪:“你怎么判断出,我意志力不坚定的”

  “我听你父母说了,你一会儿抗拒钢琴,一会儿沉迷其中,一会儿爱好游戏,一会儿喜欢读书,一会儿志存高远想冲名校,一会儿又止步不前缩在小公司。就连穿衣风格,都一会儿东,一会儿西,这么随心所欲的变换,可不是意志力坚定的表现。”

  听来珺这么一番吐槽,安钰没生气,反而来了兴致,“如果我提高了意志力,固定了自己的风格和思想,是不是就可以摆脱鬼影了”

  “对,可以。”来珺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保证得胸有成竹,颇有一番来大师的风范。

  “好!我该怎么做”

  “意志力和我们的生理水平相关,你需要冥想、健身、改变生活方式,从建立一个小目标开始,每天坚持,一年之后会大有不同。”

  “抱歉,这太慢了,我等不了那么久。”

  来珺微微一笑,很快便给出了替代方案:“那我们可以走个捷径,通过玩意识游戏,快速提高你的意志力。”

  一听涉及到意识层面,安钰又起了戒心,:“意识游戏怎么玩”

  “很简单,我会在你的头脑中建构一个游戏场景,游戏中设有障碍,你需要不断克服,获得游戏通关。”

  “打怪游戏”

  “是模拟现实游戏,我会根据对你的了解,构建你生活中的场景,这样也就可以模拟现实,对现实的指导意义最大。”

  安钰神色有些恍惚,灯光照得她的皮肤越发泛白,有些焦灼,又有些向往。

  “游戏世界……看起来非常真实吗?”

  “对。”

  “有多真”

  来珺眉头微微一挑,给了个一针见血的描述:“你在游戏中取得的成绩,会延续到现实当中。比如在游戏中,如果你能克服鬼影带来的恐惧,那现实中也会卓有成效。”

  “好!我们从时候开始”

  来珺抬头,瞥了眼墙上的时间,“就从现在。”

  ……

  园岛别墅,三层独栋,二楼主卧。

  来珺和白木青作为设计师,在安钰的大脑内,携手构建游戏世界。

  世界的框架很快建好,细节也逐渐完善,包括硬件设施,比如楼房、街道、绿化水文等,还包括软件设置,像语言、世界观、工作场景等。

  最后是人物设定,她俩参照现实世界,捏了无数个NPC,跟女娲造人似的。不过NPC中的重量级人物,由她们自己友情出演,都不要出场费。

  来珺坐到梳妆镜面前,细细察看自己的脸庞,从睫毛看到下巴,从鱼尾纹看到唇纹。

  镜中是宋婉的脸,不能说一模一样,但至少是以假乱真,如果站在宋婉本尊面前,她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中学会了影分身之术

  来珺拿起桌上的砖红色唇釉,薄薄涂了一层,不得不说,这色号选得恰到好处,将她的气色提升了好几个度。知性成熟之风,被她稳稳驾驭了住。

  她补好了唇妆,从镜子里看向另一位,忍不住催促:“你赶紧变个身,别忘了现在是NPC。”

  白木青瘫在6平方米的大床上,被席梦思床垫包裹得舒舒服服,一只脚垂出了床面,慵懒地摇摆着,在床上荡起了双桨。

  “这床真舒服,要是给我一张,我能睡到世界末日。”

  来珺继续描画眉毛,“首先在世界末日前,你得买得起。”

  想起了自己“高穷矬”的身份,白木青撇了撇嘴,从床上跳了下来,就着拖鞋走到来珺身后。

  来珺从镜中一看,只见她已经换了副皮囊,成了如假包换的安庆春,精神劲儿还挺旺盛,只是头顶造型秃成了骆驼单峰。

  欣赏着镜中的美人,白木青轻点着下巴,思索起来:“我应该叫你什么来着,老婆宝贝 还是小甜甜”

  这几个词杀伤力太大,突然袭来,来珺被麻得指尖一抖,眉尾差点画到天灵盖上去,好歹刹住了车,没飞得太离谱。

  “叫我婉,就一个字,安庆春怎么叫,你就怎么叫。”

  白木青又撇了撇嘴,法令纹都撇深了几分,“嗐,真不懂情调,他是不是管女儿叫‘勺’啊”

  “叫小钰,你得记牢了,等会儿叫错一次,扣一千块钱。”

  白木青掰着指头,发现自己那五千块小工资,还真的不经扣,于是乎严肃了起来,将“小钰”反覆念了几遍,嘴皮子都练顺了。

  这边,安钰下了班,像往常一样回了家,家里灯火通明,一走进门房,就闻见了佳肴香气,伴随着一连串谈话声。

  安钰心里生疑,绕过画廊,拐进了饭厅,眼前的一幕,让她脚下一僵,原地站了住。

  餐桌上,宋婉和安庆春相伴而坐,安庆春看向宋婉时,含情脉脉,眼神深浓,一看就是老夫老妻了。他们互相说着话,安庆春还时不时笑出了声,声音洪亮悠长,颇有唱男中音的底子。

  而饭桌的另一边,坐着个女孩,头发在脑袋后绾了个甜筒大小的丸子,蓬松地支棱着。

  听见了脚步声,那女孩转过了头,见了安钰,笑眯眯地招呼道:“姐姐,就差你了,快来吃饭吧。”

  一瞬间,安钰看见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顿时头皮发麻,被一根根头发拉扯着,几乎快要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