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病很严重吗？”宋星池问道。
毕竟何玉书的表情看起来实在是太差劲了。
何玉书看了宋星池一眼，明明憋了这么久都从来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家人以外的任何人，但此刻看着宋星池关切的眼神，何玉书却有些忍不住了。
“我爷爷他……病了很久了，其实去年的时候，医生就说爷爷可能醒不过来了，但好歹生命体征稳定了下来，于是我就把爷爷转去了疗养院。”
“这么久的时间都是好好的，但前两天突然就不知道怎么的，身体各项指标都下降了。医生说……”说到这里何玉书的声音有些颤抖，“说他，说我爷爷可能这次是没有办法了。”
宋星池仔细地看着何玉书的表情，总觉得何玉书快要哭出来了，但却没有。
宋星池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生离死别，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何玉书，只觉得此刻脆弱的何玉书看起来很需要一个拥抱，但宋星池不敢抱。
最后宋星池也只敢伸手在何玉书的背上轻拍了两下：“没事的，会没事的。”
这种没有根据的话，两个人都知道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在这种时候确实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何玉书没有哭，却也没有说话，宋星池就这样静静地陪何玉书坐着，过了好一会，宋星池本来以为在两人分别之前，何玉书都不会再说话了。
却没有想到，何玉书突然就又开了口：“我那个时候之所以会答应你的包养，其实就是因为我爷爷的医药费实在是缴不上了。”
“如果不是遇见你，说不定那个时候我爷爷就已经没了，这些日子都是我投偷来的，其实我应该知足了是吗？”
何玉书在问，却又不像是在问宋星池，更像在问还不能接受爷爷离世的自己。
宋星池不知道怎么说，也现在才知道何玉书当初答应自己的原因。
宋星池有些懊悔，要是早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是自己就可以找最好的医疗团队来帮何玉书的爷爷做治疗，是不是何玉书就不会在此刻要面对生死了。
何玉书也不是真的想要宋星池的安慰，倒不如说，这个时候宋星池还是不要安慰他才好，不然他可能会承受不住。
“没事了。”何玉书的语气重新恢复了平静，“谢谢你今天陪我聊天，我都没问你来医院是生病了吗？”
“我已经好了，倒是你……”宋星池说道，“你真的没事吗？不管是什么问题，你只要找我，我……一定会帮忙你的。”
何玉书摇摇头：“没事的，我没事。”
“好吧。”
宋星池很想帮帮何玉书，或者留下来陪着何玉书，但看何玉书的神情却似乎并不想要自己在这里多待着。
“那我，我就先走了。”宋星池只要站了起来。
“嗯。”
宋星池转身离开，何玉书则坐在长椅上没有动。
看着宋星池的背影远去，而自己则只像这样被留在原地，就好像是被抛弃了一般，何玉书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明明刚刚和宋星池说起不好的事情的时候都没有这种冲动。
明明当时和宋星池说要结束关系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难受，但再见宋星池却让何玉书的心脏难受得要窒息。
何玉书看着宋星池的背影目不转睛，像是知道此去一别，两人恐怕再也不会见面也不会有交集了，所以何玉书舍不得移开目光，只想要多看看宋星池。
然而让何玉书没有想到的是，前面的宋星池会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于是猝不及防地两人对上了目光。
宋星池没有想到何玉书会看着自己，也有些惊讶。
何玉书心中不舍，宋星池心中更是不舍，在看到何玉书望向自己的目光的那一刻，宋星池心里的冲动有些压抑不住。
他不想要就这样和何玉书再也不见面，他不想要何玉书忘记他，所以怎样都好，他还是想要待在何玉书的身边。
想要知道何玉书的快乐、难过和痛苦。
“我……玉书，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吗？”宋星池冲动地问道。
何玉书愣了一下，没有想到宋星池会说这个，可听见这样的话，何玉书心中却无端地涌起一股愤怒。
何玉书垂下头，再抬头看向宋星池的时候，眼中只有冷漠的情绪了。
“不可以，我不愿意和你做朋友。”
这话说得就有些重了，宋星池本就是没有准备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听见何玉书的拒绝也有些尴尬。但宋星池还是说：“没、没关系啊，不能做朋友也没有关系。”
何玉书在那天和宋星池分别之后，爷爷的病情又稍微稳定了下来，只是每天住在ICU钱就像流水一样地出去，很快何玉书这段时间从宋星池那里得到的钱就见底了。
月底又要缴费了，何玉书盘算着这次费用缴完，剧组也快杀青了，自己还是要去找点别的工作做才行。
之前李之山说可以推荐他去其他剧组做编剧，何玉书在考虑要不要接受。
然而等何玉书到了医院的缴费台，想要给爷爷缴费的时候，却被告知他这里的费用已经全部缴清，并预留了一百万在这里。
何玉书呆了一下，第一反应是不是有人缴错了。
“我想请问一下，是谁帮我缴的呢？”何玉书问道。
“稍等一下。”工作人员便在电脑上面把何玉书查询，过了一会回答道，“是一位叫做宋星池的男士。”
何玉书彻底愣住了，宋星池上次说有麻烦可以找他帮忙，何玉书一直以为只是一句客套话，却没有想到宋星池居然真的一言不发就帮他把自己眼前最棘手的事情给解决了。
自己还了宋星池多打来的五十万保养费，宋星池却给自己垫付了将近包养费三倍的医药费。何玉书应该是要感觉宋星池的，但此刻他心里却只能涌现出迷茫和生气的情绪。
和缴费处工作人员道谢以后，何玉书拿着手机走出了医院。
他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他在气宋星池明明不喜欢自己，为什么还要对自己这么好，让他误会，让他忘不掉他。
在这样的情绪之下，何玉书拨通了宋星池的电话。
宋星池接电话的速度很快，仿佛是一看见何玉书的电话就接了起来。
“喂，玉书。”
宋星池的声音通过听筒传进何玉书的耳朵里，明明在打电话之前，何玉书是想要质问宋星池，让宋星池不要再做这样对他好，会让他误会的事情的。
但一听见宋星池的声音，何玉书却又说不出话来了，他的眼眶里溢满泪水，最终开始哭了。
何玉书背对着人群，躲在角落里用手背擦着眼里，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
听不见何玉书的声音，宋星池瞬间就急了：“玉书？你怎么了玉书？”
还是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听见何玉书抽泣耳朵声音，宋星池更急了：“玉书你是在哭吗？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告诉我玉书，我来帮你解决。”
何玉书不说话，宋星池急得要死，脑子里面甚至有了不好的想象，难道何玉书的爷爷去世了？不应该啊，上一次他去帮何玉书爷爷缴费的时候，还问过找人问过医生，说是虽然状况不好，但还是维持一段的时间。
何玉书一直哭，一直哭，又一开始无声的哭泣，到后来低低的抽泣，再到现在的压抑不住的声音。
宋星池受不了，继续追问道：“你现在是在医院吗？你等我，我来找你好吗？”
好半天，何玉书才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得到何玉书的答复以后，宋星池直接撂下工作，马不停蹄地就开车去了医院。
还是上次的地方，还是上次的长椅，宋星池一眼就看见垂头坐在长椅上的何玉书。
宋星池几步跑到何玉书的面前蹲下来去看何玉书的脸庞，见何玉书没有再哭了，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玉书，你……”
“你为什么要帮我缴费？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你为什么要来关心我？”
宋星池的话被何玉书一连串的发问打断了，宋星池有些懵地看着何玉书，不知道何玉书为什么会问这样的话。
只是何玉书刚刚才停止下来的哭泣，这个时候眼泪又落了下来。
宋星池从来没有见过何玉书哭，在电话里听见何玉书的哭声就足够叫宋星池难受了，这个时候看着何玉书在他面前落泪，宋星池感觉自己心都快要碎了。
宋星池已经完全顾不上其他的了，直接双手捧起了何玉书的脸，用大拇指帮何玉书擦去眼泪，焦急地问：“怎么了？怎么了？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好吗？是爷爷出事了吗？”
可是宋星池越擦何玉书的眼泪就掉得越多，红着眼瞪着宋星池不说话。
宋星池见何玉书哭得一时半会停不下来的样子，站起来坐到了何玉书的椅子旁边的位置，然后想要把何玉书搂进怀里安抚。
然而宋星池伸手过来，何玉书却做出了抵抗的姿势，不愿意被宋星池抱起来。
“我……”何玉书的声音因为哭泣的原因有些颤抖，他双眸含泪地看着宋星池，就连宋星池的面庞在他的眼中都变得模糊了起来，但也正是因为看不清宋星池的脸，何玉书有些话反而更能说出口了，“你又不喜欢我，干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我不要你对我好，我不要你同情我。我讨厌这样，我讨厌你。”
何玉书哭着说出这些话，与其是在谴责宋星池，更像是在渴求宋星池，渴求宋星池的温柔，渴求宋星池的爱……
这下子，宋星池是彻彻底底的傻了，他怎么会不喜欢何玉书呢？不是何玉书拒绝了他的表白才是吗？
宋星池的脑子里面一团乱麻，但他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错。
但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去理清那些错误，而是……
“我喜欢你啊，从很久以前，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喜欢你啊。”宋星池着急地说道。
然后何玉书的哭声停了，两人都傻愣愣地对视着。
“你说……你说什么？”何玉书抽噎着问宋星池道，怕刚刚是因为自己哭得太厉害产生了幻听。
“我说。”宋星池直接拿过了何玉书的手握着，目光真挚地看着何玉书，认真地慢慢地说道，“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了你了。”
然而何玉书的眼神还是迷茫，像是变成了一个突然听不懂宋星池说话的语言。
宋星池看着何玉书的眼神，深呼吸一口气，觉得还是将一切都坦白给何玉书：“其实我最开始找到你并不是想要包养你，而是……而只是想要签下你小说的版权，但那个时候因为我一不小心打错了字，消息发错了所以……”
“后来我又看你误会了的样子，所以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开口解释清楚这件事。”说到这里宋星池有些不好意思地停顿了一下，“但其实那个时候想想，根本就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而是因为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所以才不想要解开这个误会，而是可以以这样的关系光明正大地待在你的身边。”
是的，那个时候宋星池没有明白，但现在再回头看，其实哪里是没有机会向何玉书解释，只是他心中不情愿而已。
“你可能会觉得我卑鄙，觉得我恶心，所有的我都可能承受。但我……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宋星池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何玉书，一秒都没有移开，像是不想要错过何玉书脸上任何的一个表情一样。
这事情的发展实在是太过于出乎何玉书的意料了，何玉书把自己的手从宋星池的手底下抽了出来，抹干净脸上的泪水以后，何玉书傻傻地看着宋星池，反应了好一会，突然从脸上一路爆红到了耳后。
“你是说，我我最开始……”何玉书难以置信，甚至结巴了起来。
这件事让何玉书实在是太过于尴尬了。
“对不起。”宋星池真诚地道歉。
但比起宋星池想象中的糟糕的结果，何玉书在得知了真相以后的反应，倒是比宋星池预想的要好得多。
宋星池原本以为何玉书会因此而讨厌他的，但是何玉书却只是看起来有些害羞。
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头，宋星池干脆就想一次性把所有事情都在这里解开了。
“我不知道玉书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喜欢你，但我其实跟你表白过，我以为你是拒绝我了。”
何玉书低头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颊，听到宋星池的话以后抬头看去：“表白？什么时候？”
宋星池这才意识到问题可能是出在了哪里，他迟疑了一下：“那天，我喝醉了酒，打了视频电话给你，然后不是跟你表白了吗？”
看着何玉书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宋星池越来越不确定了。
“没有吗？”宋星池疑惑地问。
何玉书肯定地摇头：“我知道你说的那天，但是那天你什么都没有说过。”
误会竟然是从这里开始的，宋星池不由地觉得有些好笑，也真的笑了出来：“我还以为……”
还以为何玉书拒绝了他，所以才会在何玉书说要接触关系的时候不追问一句话。
不过没有关系，宋星池看着眼前的何玉书心里想到。
宋星池知道，他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了，他目光温和却又坚定地看着何玉书：“以前种种的事情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原谅我。但玉书，我喜欢你，很喜欢你，如果你对我有同样的感情，或者有那么一点点的心动，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和你在一起吗？”
今天一天的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多了，何玉书原本以为宋星池不喜欢自己，只是同情自己，又知道了最开始的误会，知道了宋星池原来是喜欢自己的。
何玉书自己都糊涂了，但看着宋星池的目光，何玉书知道他的答案只会有一个。
“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