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司不知道程礼的真实目的，或许他还真的会觉得，他们的这段关系非常温馨和甜蜜。
只可惜，两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要演，章司也不得不配合。
最后章司可悲的发现，他竟然渐渐地走上了程礼最初时的路。
充满了谎言、猜忌和利用。
想要他感受到自己的痛苦，却没曾想自己先走回了他的老路。
章司突然想放弃了，他不想活得那么疲倦。
等他的呼吸频率与身后胸腔鼓动的频率保持一致的时候，他才轻声试探着说道：“礼哥，要不然，我们还是分开吧。”
话音尽落，背后却没有传出动静来。
大概是睡着了。
章司浅浅抽了一口气，算了，都箭在弦上了，后悔有什么用。
章司闭上了双眼。
只是在他看不见的后背，程礼依旧冷淡地睁着眼睛。
一冷再冷。
他暂时还猜不出他放窃听器的目的，但他和章应私下应合的事，还是让他非常的不悦。
那种联合外人对付自己的感觉，让人止不住的愤懑。
他分明那么努力地为两人的未来奋斗，那么期待往后能一起好好过日子，可对方心里时时刻刻想着的却是分开。
好像无论他怎么做，都无法阻止两人越走越远。
-
越是临近年底，越是忙碌，因为姜助理的作用具有旁人无法替代的重要性，所以程礼把他从章司的身边调了回来。
姜助理与章司的见面次数减少，关系又开始疏淡，而对章司的那点愧歉只是时段性的产物，时间一过，便渐渐淡化至无了。
所以他又重新捡起了那份对章司的偏见。
不过姜助理好像察觉到，程礼有心要将窃听器的事情搁置一旁，置之不理了。
虽然最后没有造成实质性的影响，但毕竟这种行为有着本质上的矩越，如果就这么算了，搞不好会助长歪风邪气。
姜助理最后决定先去试探老板的口风。
只不过还没见到程总他人，反倒让他先看到了在办公室里捣鼓着最新产品模型的章司。
姜助理担心他会乱碰，万一摔坏了模型，程礼那边不好交代，所以他本想后退出去的脚步顿住，最后往前走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章司手里还拿着一沓专利申请文件。
那些可都是未公开的内部资料，属于核心技术部分的内容，更是不能被不相关人员浏览的存在。
姜助理脸色有些沉：“章小少爷，这些东西你不能碰。”
章司闻声抬起了头，刚刚因为研究得太过入迷，所以没有听到姜助理进来的声音，但好在他说话声音也不算太大，自己没有被吓到。
否则手上易碎的材料就要从他手里掉到地上去。
章司小心翼翼地将模型归回原位。
“我就只是想看看，没做什么了。”章司举起他手里的那些纸张，又道，“不过我看这申请预案里的权利要求书部分，好像有点问题需要再改改，不如……”
姜助理皱眉打断了他：“这些都是程总一人主要撰写的初稿资料。”
他想表达的意思是，这是专业人员的活儿，而且他一个公司外游客，没有立场触碰工作高层的东西。
可章司却理解错了，以为他是在说自己不是负责人，没法讨论交换意见，于是了然地点点头：“那我等他回来，再跟他讨论。”
姜助理见他铁定了心要讨论，越发觉得他这次是存心找事的了。
不过程礼素来不喜欢别人乱碰他的东西，如果知道章司擅自触摸初始数据，估计少不了会有生气的反应。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章司闯祸，然后让他们这些真正的下属遭殃？
不，他不允许。
姜助理直接上前将他手里的资料都抽出来，然后整理好放回办公桌上。
“这不是被允许做的事。”姜助理非常有职业素养的扯了个笑，“章小少爷不属于公司内部技术人员，不必要做这些事。”
“哦。”章司听懂了他语气里的警告，“那我都不动了，可以吧？”
姜助理没有说什么，但那副表情显然是在说非常赞同他的理智。
“程总去哪里了？”
“不知道啊，说有事就出去了，但没有说具体是什么事。”章司想了想，“你不是他助理吗？怎么要问我？”
姜助理：“……”
可他这么一说，又有几分道理。
而且不知道怎么了，程总最近的他好像都不太清楚，还得要问一下秘书或者其他同事，才能知道他往哪个地方或方向走了。
怎么有一种失去了程总个人行踪的独家掌握权的感觉？
总不能是故意躲着他，或者是有意要疏远他的意思吧？他好像没有做错什么啊？
除了……
姜助理又皱着眉头看了眼章司。
章司接收到他的目光，歪了歪头。
姜助理低沉地“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出去了。
没多久，他又推开门走了进来。
章司躺靠在沙发椅上，从手机上抬头与他对视了几秒。
“有事？”
“程总临时出差，白天都不会回来了。”姜助理面无表情，“还说了要章小少爷送回去。”
程礼不在，章司自己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可做的，他没多犹豫，就接受了安排。
“我已经现在就回去吗？”
姜助理求之不得，所以主动包揽了司机的活儿。
半路上经过小商店时，章司突然喊他停车，说要下去买点东西。
姜助理没作他想，停在路边放人下车。
章司没多久提着个袋子回来。
姜助理随意扫了一眼，却看见了……烟。
他记得章司是不抽烟的，而且还是因为身体的原因，程总也因此戒烟过一段时间。
难道是给程总买的？可程总最近也没怎么抽烟了啊。
姜助理不作声。
将人送到家后，他还是忍不住道：“吸烟有害健康。”
章司顿了顿，然后说：“你凭什么管我？”
姜助理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生气。
两秒后，章司好像也察觉到自己的反应太过了。
“抱歉。”
但也没做过多解释，直接下了车。
走出去两步路后，他又转回来，趴在车窗外。
他说：“能不能不要跟他说买了烟的事？”
姜助理蹙眉，没有同意，照理来说这些事情他都必须要上报上去的。
没看到姜助理点头同意，章司一时也没离开，他弯身趴在窗外，似乎非要得到一个想要的答案。
但姜助理也不是个轻易改变原则的人。
章司的身体状况也会影响到他们的计划，他不能做一时心软的行为导致计划的变数。
他不会答应的。
两人僵了半晌。
其实姜助理大可一脚油门甩掉这个麻烦的，但他没有那样做。
章司到底还是没有他有耐心，最后还是退步，语气中有些视死如归的意味：“好吧，你说吧你说吧，果然就不能指望冷血动物会有同情心。”
姜助理一脸平静地目送他气蹬蹬进了别墅。
然后立刻将情况汇报了上去。
-
晚上，程礼回来的一件事，就是将章司买回来的烟全部没收了。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他压抑着怒气。
章司扭过身去，没想回答。
程礼手扶额头，问他：“不要命了？”
章司依旧没有回头。
这段时间程礼确实把那些放在他身上的心思收回去了些，没想到他一不留意，让他钻了空子学坏了。
不用姜助理提醒，他也觉得章司近来很不对劲，有时候很乖，有时候又想尽办法长刺伤人。
不管是窃听器，还是烟，他都只能从他本人嘴里套话。
“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程礼尽量将语气放平和，打着商量的口吻跟他说话。
过了很久，章司却打岔话题道：“明天一起去看爷爷吧。”
程礼沉思片刻，没有拒绝。
……
第二天，两人一大早就出了门。
章老爷子已经让人提前弄好了早饭，等到他们过来，刚好赶上早饭时间。
老爷子看起来没有前段时间的精神矍铄了。
乡下的天气越来越冷，屋里也早就开始烧了火炉。
章司进了屋后就喊了声“爷爷”，但章老爷子反应稍有迟缓，顿了一会才转过身应了一声。
章司凑在他跟前，蹲下身说：“爷爷，我带您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章老爷子却和蔼地笑了笑：“不用，就只是因为天气冷了，老骨头没那么有精神而已。”
然后又招呼人上桌：“先吃早饭吧。”
一顿早饭，吃得很安静。
饭后章老爷子找了个借口将章司支走，然后留下了程礼谈话。
章司本来不太愿意，但看到章老爷子蹙起眉头又不忍心，最后还是不太甘愿地去了院子。
程礼对他依旧尊敬。
章老爷子咳了两声后，才开了开嗓：“章途那孩子，还是要回来的。”
“现在在华如。”程礼诚实道。
“嗯。”章老爷子点点头，“小司他其实很聪明，应该也猜到了些什么。”
程礼没搭话。
章老爷子似乎慢慢陷进了回忆里：“他小时候也很乖，不争不抢又爱笑，所以很讨人喜爱。记得他第一次将外人带回……”
稍稍停顿后，章老爷子改了说法，“那时候我就觉得你不太简单，也有预料过你会利用小司的同情心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我一开始并不同意让你留在章家。
“但是小司从来没有那么态度强硬过，所以在你的事情上，我又留了几份心软。”
章老爷子从来就不是热心肠的人，章司的父母、姑姑也都不是那样的性格，只是没想到会出了章司这个小善良来。
程礼平静道：“只是没想到，您的心软，并不是表面上的简单。”
章老爷子一顿，目光忽然变得凌厉，直直望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