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静婉一早,就看到宋福舟喜滋滋地同松花一道给她布置早膳。

  “什么事这么开心?”陈静婉问。

  “上次对着主儿乱嚼舌根的那几个言女太监都被慎刑司抓走了,也不知道是谁跟陛下告的密,李玉公公说要严惩,最轻的一人都赏了十个板子,现在后宫里没人再敢议论主儿的是非了!”宋福舟眉飞色舞,看得出来是真为陈静婉感到高兴。

  陈静婉笑:“你前些日子还让我不要在意这些事儿,现在反倒是你有些什么消息都上心的不得了。"

  宋福舟连连反驳:“奴才是担心主儿,这言里明枪暗箭的,主儿为了这些胡言乱语要心不值得。“

  “你也知道是胡言乱语,那就更不必在乎了,咱们行得正坐得直,何必管他人如何说?“陈静婉饮

  了口热茶,继续道,“不过最好还是喜形不显于色,莫要让旁人看出你心里在想什么。就算你只想着这面前的三餐淡饭、观花遛鸟,别人瞧不出,心里就会忙不迭地计较你在想什么,这样累得是他们。反倒是咱们这样没烦没恼的,还过好了自己的日子。”

  宋福舟点了点头:“奴才谨遵主子教诲。”

  陈静婉见宋福舟是个听话的,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她用完早膳,就紧眼着同春水松花一道准备花朝节的彩笺。

  现代杜会对花期节并不重视,只有在古风游戏里,陈静婉才能感受到一些节日氛围——比如游戏策划出十二花神外观皮肤割韭菜、或者充值就送花神跟宠之类的。

  传说“花王掌管人间生育”,所以对于人口稀少的古代来说,子孙繁衍、人口众多才是统治者和百姓们想要看到的景象。

  因而花朝节对这个时代的女人们来说尤为重要。

  在这一天,家家都会祭花神,闺中女人剪了五色彩笺,取了红绳,把彩笔结在花树上,谓之赏红;还要到花神庙去烧香,以祈求花神降福,保佑花木茂盈①。

  陈静婉在圆明园是享受不到去花神庙祈福和出门踏青的活动的,但是在这一天起,圆明园的花卉布景也就开始每月一换,同一地点不同时间能够欣赏到的景色都不同,

  因此陈静婉还是很期待的!

  春水和松花是未出阁的姑娘,虽然在宫里当差,但花朝节这一天皇后娘娘对她们这些个小宫女都不会要求太高。只要她们愿意、也经过主子的首肯,就可以寻合适的花木将制作好的彩笺悬挂其上专门用来祈福。

  若是当值的宫中没有合适的位置可以挂,皇后娘娘还特批了圆明园中湖岸边的一块林景,专门让这些宫女悬挂夙愿。

  陈静婉的桃源深处里本来就有已经开了花苞的桃树,春水和松花自然不必去外面再寻。

  因着陈静婉对这一年一度的节日的看重,春水和松花甚至准备将院子里的花树都装份成花神的模样逗陈静婉开心。

  反正主子说了,宫里的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主子高兴了,她们也就高兴!

  ……

  陈静婉命春水寻来了合适的彩纸,按照喜好裁剪了尺寸,春水则在一旁和松花搓红绳。

  裁剪好彩笺后,陈静婉就拿起笔,先帮着松花和春水写了愿望。

  松花毫不犹豫:“愿父母健康长寿,我嫁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春水温柔细语:“愿额娘和阿玛岁岁无忧,愿主子得偿所愿。”

  松花听完春水的愿望,连忙补充了一句:“嗯!对,奴姆也要祝愿主子能多多侍寝,早生贵子,

  越来越好!“

  陈静婉听完直接扶额:“让你们想花朝节的凤愿,你们倒是更关心我,这让我怎么写嘛!”

  “主子越来越好,我们也跟着沾光,这怎么不好嘛!”松花笑嘻嘻地凑到陈静婉身边给她磨墨,一边去瞧她写在纸上的字迹。

  陈静婉用毛笔柱点了一下松花的额头,松花假意往后倒了下,被春水从背后扶住。

  “别跟主子闹。”春水嗔她一眼,“还不赶紧偏花绳,咱们院子里那棵桃树都长花苞了,估计三月前就能瞧见桃花了。咱们现在把树装点的好看些,将来满树花枝岂不是更美?“

  松花嘟着嘴,不得不连着“嗯”了两声。

  除了花朝节,二月最重要的另一个节日就是富察皇后的千秋。

  乾隆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命了内务府加紧筹办。

  乾隆登基第一年恰逢守孝禁娱,富察皇后的千秋便只简单办了。

  可今年却是富察氏的二十五岁生辰,乾隆帝虽有心守孝这最后一段时间,却也不忍心让富察氏委屈地过这生辰。

  因此这次的千秋节虽比不上乾隆原本设想那般障重,却也凝聚了他诸多心血。

  富察皇后自然也知乾隆的心思。

  她劝慰着说:“臣妾倒是不在乎这些,陛下刚登基正是要用钱的时候,臣妾的千秋能与永琏、若璟坐在一起吃吃饭便是极好。”

  乾隆“暖”了声;“这还不容易,朕现在就命永琏当天早早下课回来陪你,你想吃什么菜,朕都

  命御腾房备着。”

  “永琏听话,陛下不必这样,还是让他好好学着。”富察皇后趁势道,“各官妃嫔这时候倒是都会来献礼,臣妾也想留她们一同用膳。不过不必铺张,就在臣妾的殿内即可。“

  乾隆皱眉:“那多狭窄,不如去平湖秋月。二月底那边风景正好,也是宴会的好去处。“

  富察呈后言笑晏晏:“那臣妾先替诸位姐妹谢过陛下了。“

  “不过你说起这个,朕倒是想起来了娴妃弟弟一案,朕确实派人严查了,只不过结果还是如原本状告的一样,是他弟弟忍不住情绪杀了人。娴妃不信,现在正眼朕怄气呢,你若是得空了帮朕去劝劝她。”乾隆说。

  “娴妃虽然淡泊,却是个爱走牛角尖儿的。“富察皇后想起娴妃之前在养心殿外长跪不起的模样,叹了声,“她认定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大抵是小时候觉得讷礼乖巧,现在隔离这么些年记忆中的弟弟还是原本的样子,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吧.……”

  “不过也恰逢臣妾的生辰,臣妾近日不想后官内外都沾染血腥,还是请陛下能够从轻发落吧”

  富察皇后想了想,又继续补充道,“毕竟娴妃妹妹也就这一个弟弟,她父亲年岁还高,若是真偿了命,怕是家里之后那几年都不好过了..”.

  乾隆侧目瞧了一样富察氏,她一向平静的双眸微微蹙着,的确是在为娴妃的事发愁。可这毕竟涉及到前朝大事,乾隆不能立刻答应。

  但乾隆又总觉得今天富察皇后心里还揣着什么事似的,因此他动了动唇,就转移话题问道:“皇后还有什么要同朕说?”

  “陛下怎么知道臣妾还有话要说?”富察皇后微微诧异,瞳孔也微微张大,似乎被乾隆惊到了一

  般。

  乾隆轻“哼”了一声:“朕与你结发十载,你一个眼神朕都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还能看不出你有话要对朕说?”

  “哦,那陛下猜猜臣妾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富察皇后弯着眸,漆黑的瞳孔脉脉瞧他,眼里是少有的随性。她的语气活泼轻松,让乾隆一瞬好像回到了两人刚结为夫妻那年。

  “你肯定在想,朕绝对猜不到你在想什么。”乾隆悠悠道。

  不等富察皇后回答,他就直接问:“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陛下,臣妾今儿一早听太医说,仪贵人的病怕是治不好了..”富察皇后顿了顿,踟蹰着开口,恐乾隆听到仪贵人之事恼怒,“仪贵人怕是得了癔症,脉象也混乱的很,太医说他们实在是束手无策。"

  “那就不必再治了。”乾隆对妃嫔大方,但同样也心狠得很,“既然皇后提及,那你不如说说该如何处置仪贵人?“

  “她既然已经不知事,再怎么惩处她,她不知悔改也是徒劳。但她毕竟差点伤害到陛下,不罚的话臣妾心里也过不去这个坎儿...….事到如今,臣妾也确实不知道怎么办了....”富察皇后一想到那天的

  场景就觉得后怕,眼前更是直接浮现出陈常在血肉模糊的肩膀,“若不是恰好陈常在在,唉,可惜她

  又是个跟仪贵人交好的...”

  富察皇后这一声叹息确实道尽了她的无奈。她知道陈常在同仪贵人感情深厚,但是陛下在她心里才是天一般的存在,若是陛下在她面前受了伤,那她才是真是无法原谅自己。

  乾隆一直观察着富察氏的神色,也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确实,现在的仪贵人在他眼里同死人无异,但若是要同死人计较,还不如直接让那些活着的人受到惩罚。

  乾隆想都没想直接道:“将仪贵人送去景阳宫,没事不得让她外出。至于她的宫女一并送去,她

  住的屋子直接封了就是。”

  景阳言是紫禁城里的冷宫,康熙雍正时期住着的都是失了宠或是犯了错的妃嫔,乾隆把仪贵人发配到那边去倒也合适,至少没有直接要了她的命。

  富察皇后听闻点了点头:“是,臣妾这就派人去办。“

  “这事倒不用急着告诉陈常在。”乾隆想了想,还是道,“等她伤好了再说。”

  “她会感激陛下的。”富察皇后最后道。

  陈静婉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又一次入梦,只不过这次的梦境是乾隆和富察皇后。

  帝后关系和睦对陈静婉来说是好事,毕竟两个人都念着她,她在宫中的日子自然好过了许多。

  除此之外,在听到乾隆帝对仪贵人的处置时,陈静婉发现这比她所预料的简直好了太多,她终于能够放下心来。

  也还是皇后娘娘心善,劝慰得住乾隆,陈静婉想。

  梦醒之后,陈静婉起了身。

  拉开窗帘,窗外是被春水和松花打扮的如飘飘仙女一般的桃木树。树的枝丫上都系着五颜六色的彩绸飘带,其上悬选挂了好些用红绳系着的纸笔彩笺。

  阳光从琉璃瓦的窗户外照射,进来,映得整个正屋金灿灿的一片。

  “主儿,海主儿邀您踏青呢!”春水见主子醒来,赶忙伺候她洗漱,“莫如姑娘一早就来问奴婢了,只是您还没醒,奴婢不好回她。”

  “那自然是要去的!”陈静婉了却一桩心事,身体是前所未有的畅快。况且花朝节日子的圆明园同早已同冬日大变样,她怎么能不应了邀请?

  “早膳后,我就去寻她。”陈静婉说。

  “是,奴婢这就去回她。”春水展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