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呈露一惊：“不行。”
于敏娟和谢予都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又都回过神来。谢予自然是高兴宁澜出现的，在心理上，她觉得宁澜才更像她的亲人，自然也更亲近对方。
于敏娟则是被她刚才那话给堵得心慌气闷，她是谢予的母亲，教育女儿被人横加干涉不说，竟然还嘲讽奚落说他们拖后腿？
周家条件是比他们好，但也没必要这么看不起人吧？
之前因为谢唯的缘故，她和谢成占是给足周家面子。后来又因为谢予的手术迟迟未定，考虑到医疗资源还有手术费的问题，他们也还算忍耐，让着周家。
但也不能让他们随意看扁了，于敏娟很是不服。
“我们一路把她供到考上研究生，还不够支持啊？要是按照你的说法，不出国读个书，不领个什么国家级大奖，不上个新闻头条，那岂不是都是拖后腿了？”于敏娟笑着挑了挑眉，“我记得呈露好像也没做到这些吧，那你们算不算也拖后腿了？”
谢予比宁澜看上去还要生气，要是她现在行动方便，恨不能亲自下床把人给请出去。
宁澜脸色不郁，但没失风度。对于于敏娟的这番挑衅，她倒是很从容：“至少我家呈露正规博士毕业，现在是医院重点培养的青年医生，过两年还有机会晋升副主任。至于你刚才说的那些，我从没有逼过孩子一定要达到，但如果她想去追梦，我绝对全力支持。”
同样是医学院博士毕业，当初谢唯和周呈露的起点看上去是一样的。照理说，男医生的后劲其实比女医生更足，但现在不过两年光景，谢唯和周呈露的差距却越来越大。
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就算过几年谢唯开始发力，也未必能追得上周呈露。
于敏娟半步没退：“阿唯要是愿意，我们也都支持。”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家里的资源有限，不可能给两个孩子相同的支持。如果一定要有所选择，那肯定是优先保障谢唯的。
宁澜眼底的轻视毫不遮掩，看着她的时候就这么飘了过去：“我家虽然只有呈露一个孩子，可从来不考虑男女。我虽然赞成生育自由，但做不到一碗水端平，那多生孩子的时候还是应该慎重。”
于敏娟理亏，继续争论下去似乎也没什么胜算。而且她文化水平也不高，不要脸吵架还行，这种拐弯抹角嘲讽人的本事，她还真不在行。
她看了眼谢予，余怒未消，语气却又很是淡漠：“我先走了，你先养好身体，以后再说。”
走的时候，她都没跟宁澜打招呼，关门的时候力气倒是不小。
谢予替她向宁澜道歉：“宁阿姨对不起啊，我妈脾气不好，有时不讲道理，你别生气。”
宁澜把保温壶放到桌上，怜爱看着谢予：“我跟她生什么气啊，和她又不熟，我是心疼你。”
谢予腼腆又觉暖心，抿唇笑了笑。
“你今早喝了什么汤？”宁澜想，要是谢予喝过了，那她晚点再把汤盛出来。
“我就喝了两碗稀饭。”
“什么？”
谢予撇嘴：“我妈煮的东西不好吃。”
其实以前她也没觉得那么难吃，主要是被周呈露养刁了。加上刚做完手术，多多少少有点娇气，自然就更觉得于敏娟带来的东西不太行。
宁澜听她这么说，下一秒就把桌上那个红色保温桶移到老远，接着拧开了盖子：“那尝尝我早上刚熬的蹄髈汤。”
谢予舔了舔唇，有点馋又有点犯难：“可是老吃那么多猪皮，我会不会变成气球啊？”
她还计划着等好了以后开始锻炼，争取早点让呈露姐摸到腹肌呢。
宁澜倒了大半碗，端给她，然后在病床边坐了下来：“你现在主要任务就是把身体养好，就算变成气球，出院以后也会慢慢恢复。如果不好好调养，那些小病小痛跟着你一辈子，更麻烦。”
谢予笑眯眯喝着汤，不管是用料还是火候，都比于敏娟带来的鱼汤好喝太多了。
宁澜本想提前问问谢予，愿不愿意当她的干女儿。话到嘴边，她又收住了，还是等呈露在的时候一起问好了。
原本今天周呈露要下班以后才会过来，没想到谢予午睡后她就来了。
宁澜也觉奇怪：“你怎么现在就过来了？”
周呈露把背包放下，第一时间就去看还没醒的人，轻声说：“今天外出开会，不用回医院。结束得早我就早点过来了。”
她说话的时候，视线几乎一直往病床那边看。宁澜看在眼里，没说什么，侧身让开一点，方便周呈露走过去。
周呈露却没急着靠近，反而先问：“她睡多久了？”
“吃了午饭就睡了，也有两个多小时了。”
周呈露这时才移动脚步，轻轻走向病床。
谢予不知是自己醒了还是听到动静，等周呈露走近后，她就缓缓睁开了眼。
一睁眼就见到熟悉和想念的人，两人的嘴角都不自觉弯了起来。
“呈露姐，你怎么来了？”谢予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时的软糯和含糊，和她平时在周呈露床上醒来时一样。
她住院的这些天，周呈露一个人入睡，一个人醒来，挺不习惯的。
周呈露轻抚她头顶：“会议结束得早，就来了。不再多睡会儿？”
谢予摇头，闭眼醒了醒神，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算彻底清醒了：“不睡了，不然晚上又要失眠了。”
她们的对话内容并没什么特别，动作也没过分亲密，但又透着一种牵扯不断的关联。仅仅是看背影，听声音，也觉得不太寻常。
宁澜在旁静静看了会儿，晃了晃头，抛开脑子里突然闪过的荒唐念头。
她也走到谢予床边，这时周呈露已经扶着谢予坐起来了，正在准备弄些水果给她吃。
“妈，你吃苹果还是橘子？”
“我和小予吃一样的吧。”
周呈露剥了两个橘子，一个给谢予，另一个给宁澜。
宁澜拿着橘子，没怎么动，酝酿着要怎么开口。
周呈露洗完手，也坐了下来。
“正好你俩都在，有件事想问问你们的意见。”
宁澜突然变严肃，让周呈露和谢予的心里都紧张起来。
她们不敢当面讨论什么，只能用眼神沟通，可是宁澜就坐在那里，她们也不敢明目张胆。
“小予和家里的关系，也不是一日之寒，想要彻底化解恐怕不容易。其实我们都很喜欢小予，也都觉得小予聪明有前途，不希望她因为家里的缘故被影响。”
谢予蹙眉，猜不出宁澜想说什么，可心里莫名紧张。
周呈露抿了抿唇：“小予现在是成年人，完全可以为自己负责，为自己做主。她家里人的意见，只能参考，也强迫不了她什么。如果她想继续深造，经济方面我可以支持。”
宁澜笑笑，看着她俩：“所以我和你爸商量过，想认小予当干女儿，让你俩当干姐妹，你们觉得怎么样？”
谢予一愣：“什么！”
周呈露一惊：“不行。”
宁澜对她们这个反应，并不太意外，可是心里却是一沉。
“我们其实是想更好地照顾小予，认了干女儿以后，有些事也能名正言顺帮了。”宁澜又看了看她们，“我们都很喜欢小予。”
谢予听到周信安和宁澜这样的评价，本该很开心的，但此时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有点焦虑。
她是想讨他们欢心没错，也希望能被接纳成为另一个女儿，但不是干女儿啊！
要是她和周呈露做了干姐妹，以后不是更难出柜了吗？
但这事她不能太生硬拒绝，得找个合适的理由。
谢予偷偷瞄了周呈露一眼，见她面色凝重，似乎也在考虑怎么开口。
宁澜问谢予：“小予，你不喜欢做我们的干女儿吗？”
谢予摇头：“我喜欢叔叔阿姨，但暂时没想过这个，感觉有点太突然了……”
她这话有点底气不足，似乎宁澜再多坚持几次，也许就无法拒绝了。
“妈，你想让小予当干女儿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你考虑过谢家的人吗？”
宁澜怔了怔：“跟谢家人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这样我们就和谢家绑得更紧了。”周呈露看了眼谢予，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又转向宁澜，“说不定谢唯也会来争取，当你干儿子。”
宁澜立即嫌弃道：“我才不要。”
周呈露笑笑：“我也不想要。”
“但是……”
周呈露不等宁澜说完，又接着说：“现在就算没做干女儿，也不妨碍我们关心和照顾小予。她一直住在我那里，也没人有意见。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反而给了谢家的人可趁之机。”
谢予一点也没替谢家人考虑，对周呈露的说法很赞同：“是啊宁阿姨，你肯定不希望我妈以后经常来找你聊天跳广场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