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哗啦啦的落下,人类把这边收拾好,确定不会出现问题后,才带着绵宝往家里走。
不喜欢被人类抱的云安从他们身边经过,奔跑的身体看上去特别轻巧,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
回到家里,大壮正趴在窝窝上,等着熊爷爷给它涂药。
瑞哥蹲在它前面舔爪子,神色带着鄙夷,“你就是太宠着它们三了,让狼青直接揍它们不就好了?!”
就家里三只干的混账事,别说是狼青,瑞哥也想上爪子揍。
大壮有气无力地甩甩尾巴,冷哼:“不是你的崽子,你当然说这风凉话。”
瑞哥很淡定,“云安才不会干这种事情。”
动作轻巧的云安突然探头,“我已经是崽崽了吗?!”
瑞哥被吓得尾巴毛炸开,没好气回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在山上吗?”
云豹粗长的大尾巴砸的门啪啪作响,“回来好久了呀,所以我是崽崽吗?!”
瑞哥嫌弃的看了它一眼,“是是是,行了吧?”
云安开心得一蹦三尺高,扭头就去扑慢吞吞往这边走的绵宝,“绵宝绵宝,瑞哥承认我是崽崽啦!”
绵宝被扑的仰倒在地,茫然地甩甩尾巴,“你不本来就是吗?”
虽然当时绵宝和爷爷说那话只是为了说服老爷子,但它们在带着云安的时间里,是真的把这只什么都不懂的豹子当崽养的。
云安嘿嘿笑,“瑞哥之前都不承认的。”
大黑猫平日里的表现是真的很嫌弃,云安一直都挺担心黑猫会不承认它家庭成员的身份。
绵宝安抚地拍拍大猫脑袋,“瑞哥就是不喜欢说话啦,你不要误会它。”
就是在绵宝的面前,瑞哥大多数时间也是沉默的。
云安纠正猫猫,“不是不说话,是嫌弃我。”
嗯,这个……崽你要反思。
但凡少吓走两次猎物,瑞哥都不至于嫌弃一只幼崽。
跳过这个不好回答的问题,绵宝蹭着瑞哥过去,看了看大壮身上的伤口,啧啧出声。
大壮懒洋洋的甩了甩尾巴,十分自信道:“接下来我肯定不会挨揍了。”
绵宝点头同意,“下雨,你们很难在巡逻的时候遇上。”
除非狼青找到村子里来揍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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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比去年还要严重的大雨。
田地里的大棚被雨水打翻了好几个,人类也顾不得淋雨会不会生病,在外面忙活着重新将大棚弄了起来。
怕再次遇到事情,有人拿着东西,直接在大棚里搭了个睡觉的地方,饭都在那里面自力更生。
今天轮到青青去围墙上守着,大熊在地里守着大棚,家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爷爷读书的声音徘徊。
撤去了防风帘的走廊下又摆上了一排窝窝,三只排排躺在窝里,看着雨水把小草砸弯。
一个白色的影子在大雨里飞快翻过墙头。
云安用力甩掉身上的水珠,在中间空着的窝窝里躺下,成功融入小伙伴堆里。
瑞哥侧头看它梳理毛发,奇怪道:“今天怎么回来了?”
粗长的大尾巴甩到了前面,尾巴尖尖上的血色暴露在三只的眼中,瑞哥顿时坐直了些。
云安作为一只幼崽,在山里其实很安全。大部分的猎食者都没有办法抓到它,而不需要依靠外面的猎物填饱肚子的它,自然也不会和其他的捕食者发生冲突。
但现在,云安受伤了,还是尾巴这么敏感的地方。
云安小心的舔舔伤口,在倒刺又一次刮疼自己的时候,尾巴甩到了大壮的面前,用没有受伤的地方蹭蹭狗狗的脸。
等到伤口被厚实柔软的大舌头舔过,云安舒服地摊开肚皮,“来了一只不认识的大家伙,贱兮兮的扯我尾巴。”
它趴树上睡得好好儿的,差点被那家伙给扯下去。
瑞哥担心地看了眼它的尾巴,“一会儿让爷爷看看。”
云安下意识想甩尾巴,尖尖脱离大壮的舌头又疼起来,于是它又把尾巴塞了回去。
“不用吧,一点点小伤而已。”
绵宝把脑袋探过来,“你的尾巴那么灵活,肯定有很多的筋脉和肌肉,被扯坏了后果可严重了。”
云安被猫唬得哆嗦了两下,老实答应了。
瑞哥看着,没好气的把它脑袋踩下去,“我的话就是没有绵宝管用是吧?!”
云安嘿嘿傻笑。
云安的尾巴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尾巴被扯掉了一块皮毛,看着惨兮兮的。熊爷爷给它上过药,用绷带绑起来扎了个蝴蝶结。
温暖的大手拍拍幼崽的脑袋,“这几天就不要出去玩了,雨水淋了伤口会发炎烂掉的。”
云安:QAQ尽会吓唬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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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熊爷爷是不是吓唬豹子,云安都老实地待在家里了。
雨这么大,有温暖舒适食物充足的地方停留,傻子才会跑出去淋雨受苦。
比起没心没肺的小崽崽,瑞哥和大熊这两天都有些睡不着。它们在忧心伤到云安的那只捕食者。
云安能够在离开母亲后独自活这么久,本身的警惕心当然不会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抓伤云安的隐匿能力,往往只在厉害的捕食者身上出现。
尤其,这还是只‘大家伙’。
不过云安最近圈的领地越来越大了,它们在崽子嘴里,只能知道那只捕食者距离这边远,没有个具体的方向。除了给狼青送个信,顺带加强领地的巡逻,什么都做不了。
动物不会过多留意还没来的危险,在一直等不到那只猎食者出现后,它们就把这件事情丢到了脑后。
雨天天下夜夜下,越下越大。
村子前面的溪流上涨了不少,要不是河道足够宽,这会儿已经淹到了路上。
绵宝又听见好多人类生病的消息,摇着头啧啧感慨人类的脆弱。
云安趴在猫身边,甩动的尾巴上绷带绑出来的蝴蝶结又大了一圈。
天幕低垂,雨水将这个世界洗刷一新,云安听着绵宝的嘀咕,不解地道:“下雨在人类那里也是特别不好的一件事情吗?”
它知道山上的动物,在下大雨的时候,容易找不到食物,也会被雨淋湿。但人类有温暖的大房子,和好多好多的食物,为什么还会生病?
绵宝甩甩尾巴,肯定道:“当然了呀,人类可是吹冷风都会生病的生物。”
没见识的小豹子被惊到了,追问猫猫:“为什么吹风也会生病?”
“唔……”绵宝思索了下,给云安说了个很简单的原因,“因为人类的毛毛只有一点点。”
云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趴在走廊上的两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出去巡逻的大黑猫穿破重重雨幕进来,在和它们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使劲抖动毛发。
水滴飞溅,绵宝挪挪屁股,留出一半的窝窝给瑞哥。
大黑猫进入窝里,哆嗦了两下才开始给自己梳理毛发。绵宝凑近看了两眼,奇怪道:“瑞哥你的绒毛怎么也湿了?”
一般淋了雨,也就打湿表面的被毛,就是雨水再大,也不会将贴着皮肤的那一层绒毛打湿的。
听绵宝问,瑞哥身上的气压低了一个度,“巡逻的时候刚好被水给打了。”
绵宝:?
绵宝有心想问被水打是什么意思,但看瑞哥身上的情况,它还是先跑进了房子里。
人类给猫擦毛的吸水巾就放在架子上,绵宝把东西拖下来,去叼的时候,一个猫猫脑袋先绵宝一步把吸水巾带了起来。
云安的身体灵活又力气大,绵宝就跑去前面,先把瑞哥从窝窝里赶了出来。
宽大的吸水巾摆到窝里,等瑞哥趴上去,绵宝就把另一半给扯过来,将猫给包裹住。
这个时候,绵宝才好奇地问起什么叫做被水打了。
瑞哥想起水流冲过来的情况,冷的打哆嗦道:“就是被水打啊,走在路上,突然一条水流冲了过来,把我冲出去好远。像水龙头放水一样。”
绵宝试图想象,想象无能。它把脑袋探进吸水巾里,“那有受伤吗?有没有流血?”
流血是没再流的,瑞哥就是撞了两下,这会儿都不疼了。
云安在旁边舔着爪子,视线时不时看向侧边的山。
绵宝从吸水巾里收回脑袋,看见它的小眼神,爪子毫不客气地拍了上去,“别想跑山上去,你的伤口还没有好呢!”
云安老实的趴下来,“我就是想想。”
绵宝凶巴巴,“想想也不可以!”
一个不注意,这崽子就会把想想付诸实践。
小心思被强行按了下来,云安趴在窝里,看着绵宝和瑞哥说话。
绵宝的声音软乎乎的,瑞哥每一次都会回应,很轻,带着别样的柔软,云安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
人类的脚步声在周围响起,紧接着是瑞哥被抱起来的声音,脚步声离开,房间里的烘干机被打开了。
雨声阵阵,最是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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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着伞来买药的人变多了。
绵宝从屋檐下的走廊,转移到了客厅的猫爬架上。
暴雨下了一周,周围的温度又降了下去,人类把小太阳翻了出来,温暖的光线将客厅点亮。
瑞哥把不安分扭动的绵宝给抱紧了一点,黑色的大尾巴惬意的甩动着,半睡半醒间听外面的动静。
吧嗒吧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黑猫睁开眼睛看了眼下面,见是大壮一身雨水的回来,拱着绵宝往里面躺了一些。
大壮飞速地抖动身体,雨水四处飞溅。它跑到小太阳前面烤毛发,一边打哈欠一边道:“狼青那边传来消息,它们也看见不认识的捕食者了。”
黑猫睁开眼睛,里面是一片清明。
过了会儿,没有听见大壮后面的话,它才问道:“没有起冲突?”
大壮甩着尾巴,“没呢,山上的猎物多,狼青它们现在出去捕猎也是好几只一起的,对峙过两次都没有打起来。”
听到没有打起来,瑞哥又闭上了眼睛。不是喜欢招猫逗狗的存在,它们也没必要上赶着去围猎对方。
显然大壮和瑞哥的想法是一样的,没有听见瑞哥后面的话,大壮也不在意。
它正烤着火,又有一个身影冲进了客厅,云安在被淋湿的情况下都炸了毛,在客厅里怒气冲冲地胡乱蹦跶。
才闭上眼睛的瑞哥又睁开眼睛看它,大壮问道:“怎么了?”
云安气死了,“上次那个揪我尾巴的混蛋又出现了,它还想揪我耳朵!”
不可饶恕!!!
闻言,瑞哥和大壮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刚刚说的那只陌生的捕食者。
大壮尾巴甩动的频率降低了一些,“它只揪你的耳朵吗?”
云安还在跳脚,“是!我要和它打架,它就往林子里面跑,好不容易追上了,它就揪耳朵!”
动物可没有什么爪下留情的说法,那家伙揪它耳朵还不和它打架,明显就是看不起它!
绵宝从瑞哥的肚皮下探出脑袋,打着哈欠问:“有没有一种可能,它只是想要rua猫猫?”
云安跳脚的行为顿了下,紧接着炸毛炸的更加厉害了,“它玷污我!”
唔……绵宝纠正,“那个词叫做侮辱。”
管他是玷污还是侮辱,云安感觉意思差不多就行,反正豹崽快要气炸了。
瑞哥见它这么生气,问道:“要不要帮你报仇?”
听见这话,云安果断摇头,“不要,我要自己去!”
行吧。
瑞哥扒拉着怀里的大猫猫睡了。
大壮把生气的云安顶到小太阳身边,让它一起把毛发烘干。白色的热气缥缈而上,房间里像是起了雾一般,模糊人类的视线。
大雨在第二周过半的那一天停了下来,人类的手机电台里已经播放起有关于洪灾的消息。
这一次的死亡人数不多,据说容易受灾的地区的人都被迁移走了。也不知道迁移到了哪里去,反正永义村这边是没有得到相关消息。
天一晴,云安就跑上山找那捕食者报仇去。
村子里的道路上开出了漂亮的花朵,心情好的人类路过时,会温柔地拍拍猫猫脑袋,绵宝溜达着,到了个不常过来的人家门口。
去年把猫吓到发抖的刘二从屋子里走出来,他看了猫一眼,勉强扯出一个笑,放了一条小鱼干在没有积水的地上。
绵宝没有在他身上察觉到恶意,哒哒哒的跑过去,喵喵两声道过谢,叼着小鱼干上了墙头。刘二站在墙边看着猫吃完小鱼干,也没有给第二根,而是继续忙活家里的事情。
绵宝在墙头迈着猫步,看人类进进出出,把因为连绵大雨而潮湿的被褥拿出来晒上,歪了歪脑袋。
猫走了。
直到遇见大黑猫,才给它分享今天的事情。“那个人类好像不吃猫了,他看我的时候一点也不凶!”
去年遇到刘二的时候,绵宝是能够真切的感知到他的食欲的,但是今天没有。他像是想要摸摸猫,但又害怕吓着猫,好几次都伸出手了,还是没有摸上来。
瑞哥舔舔绵宝的脑袋,“去年坏人进村子抢劫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绵宝点点头。
“他跑出来帮忙的时候,差点被坏人的刀砍到脸上,是猫冲出去撞开了坏人的手,那之后他就不凶了。”
村子里的猫狗时不时就会去看看,确定他没有再对大家抱有恶意后,就把这人从需要提防的分类里提了出来,偶尔也会有猫狗过去玩,只是还不让他摸而已。
绵宝甩着大尾巴,“真好。”
一个好消息足以让猫猫开心好多天,不过人类的心情却变差了。
之前还以为和他们永义村没有关系的迁移指令,在太阳最温柔的日子,通知到了村委。
先不说这五十人的人品怎么样,光是永义村的猫狗就容易引起不小的混乱,而且他们习惯了老人掌管话语权,光是想想世道还安宁的时候,那些人对这种习惯的批判,就能猜到后面会引出来的麻烦。
曾叔祖已经好久不管事了,这次听到这个消息,气得直拍桌子,“不让进,凭什么养他们?人品,他们看了两眼就能肯定人家人品过关?!”
迁移过来的那五十人据说都没有什么家当,那不就是要他们管吃管喝还管住的意思?
还干活,城里待习惯了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干农活?别到时候养成了祖宗!
熊文水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显然是认可老爷子想法的,但说这话的不是爱打官腔的政府工作人员,而是辛苦保护他们的军人。
村子里到现在,只要有事跟那边打电话,就能得到及时的帮助,做人不能太绝情。
曾叔祖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事实上,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可让人住进来过分危险。
……
绵宝听着屋子里的争辩,甩着尾巴看向村口的方向。
巨大的栅门已经拦截了坏人进村的可能,但是现在,他们需要从里面打开一个口子,引入不安分的因素。
瑞哥突然开口,说起很久之前常说的话,“人类很危险。”
这一次的评价,不再是因为人类中可能有的坏人,而是必然的,百分之百的,人类很危险。
自从听说有人会迁移来永义村后,反对声最大的就是冬天好不容易从外面回家的那些人。
他们见过外面的情况,知道现在的人心的嫉妒有多恐怖,而为了说服村人,拿出最有力的一句话就是:“外面的猫狗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
粮食可以提前囤积,蔬菜可以在自己家里种,但是肉没有办法。
当政府限购的肉越来越多的时候,就有人把目光落在了猫狗的身上,最先遭殃的就是宠物猫狗,毕竟它们的攻击性弱,有些还分外的亲人特别好骗。
他们信誓旦旦,“我们村子里的猫狗这么亲人,肯定会被骗过去杀掉的!”
虽然瑞哥觉得他们这话是被表象蒙了眼睛瞎放屁,但它认可陌生人类的到来对于村子不是一件好事,对猫狗来说尤其是一件坏事。
绵宝跳下墙头,“但是人类不是很能拒绝。”
到最后,人类肯定会放陌生人进来。
大黑猫的尾巴甩动着,碧眸里泛起危险的气息,“没关系,我们会让他们主动离开的。”
绵宝歪头看大黑猫,脑瓜子转了一圈,大概猜到了它的打算。蓬松的大尾巴晃了晃,“人类会生我们的气吗?”
“当然不会。”
人类只会成为它们的后盾。
-
傍晚,离家多日的小豹子欢欢喜喜地跑了回来,给家长们报喜,“我把它的毛揪秃了两块,两块!”
一次性报了仇,云安的身上都洋溢着欢喜。
家里的三只扭头看过来,又沉默的彼此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瑞哥先没忍住,“就揪了两撮毛?”
云安把嘴里含着的战利品吐出来,理直气壮地点头,“是呀!”
三只:……
绵宝开始忧心这只崽崽出生的时候,是不是掉了点什么在它妈妈的肚子里。
面对它们的担忧,云安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它甩着大尾巴分享道:“胖胖就是爱玩,它可可爱了,软乎乎的,比绵宝还要软,它让我报了仇,还帮我抓猎物!”
绵宝&瑞哥:……
绵宝试图让它清醒一点,“我们也给你抓猎物,还不揪你的尾巴毛。”
云安拱拱绵宝,“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是最重要的,大壮第二重要,它排在第三呢!”
绵宝:……行吧。
从野兽的角度看,会给朋友抓猎物的动物,已经是十分优质的好朋友了。
绵宝它们不管云安的交友情况,纠结了一小会儿它报仇的幼稚方式,就把这件事情放在了一边。
现在,它们的重点还在人类要放陌生人进入村子的事情上。
云安在旁边听着,超长的大尾巴悄悄这只摸摸那只,好奇道:“为什么不直接攻击他们呢?”
绵宝条件反射否认这个建议,“攻击人类会被……”
话还没有说完,村子里人类对它们的态度就出现在了脑海里。攻击会引起人类的警惕和捕杀,但它们的身后是有人类的,并且这一片地方是他们的地盘。
大壮的尾巴急促地甩了甩,“我觉得云安说的有道理,完全可以不让他们进村子。”
与其等他们成为大家头上悬着的刀后再动手。
还不如一开始从根源上杜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