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双出去,二人视线对上,季晚卿看着眼前哭红眼睛的这个女孩,那一瞬间,她心里很没底,她怕自己的腿治不好,她会失望,会难过;她怕自己一辈子残疾,成为她的累赘;她怕接下来随着案情的进展,一切水落石出,她那么好,那么善良,自己那肮脏的经历配不上她……
岑夏已经隐去了刚才的紧张,给季晚卿眨眼睛,说:“老板身上湿透了,小助理帮您擦擦?”
季晚卿回神,看着她。
岑夏笑,说:“老板想穿什么颜色的睡衣?”
季晚卿长睫颤了下,抬手。
——助理选。
岑夏给她擦身上的汗,季晚卿躺过的那一块地方全湿了,换下来的衣服也是。
她刚用了针,没办法洗澡,她帮她擦了一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换了新的床单被套,是很高级的雾蓝色,床很大,季晚卿躺在上面,感觉整个人都要被淹没了。
岑夏收拾换下来的衣服跟床单被套。
季晚卿身体已经处于极限透支状态,两条腿酸得放不住,她侧卧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岑夏动作很快,时不时会回头看一下床上的人。
两人目光汇聚到一起时,她会给她一个甜甜的微笑,说:“老板眼睛都直了,偷看美女下属要收小费知道么?”
季晚卿神色上没什么变化,只是虚弱地抬了下胳膊。
——多少钱?
岑夏收拾东西的动作停下来,掰着指头数。
“一秒十万,老板刚刚看了,最起码有一、二、三、四、五……三十秒吧,三千万!不,这只是我发现的,还有我没发现的,我算算啊……”
“一秒十万,一分六十秒,我刚刚收拾东西总共用了六、七、八、九、十……一个亿!”
“一个亿哈哈哈……”她很开心,说:“老板把美女下属包.养了!美女下属成她老婆咯……”
季晚卿被她带的,也很开心,干涩的唇角勾了下,脸上有虚弱的笑容划过。
岑夏刚把东西收拾完,严双就将煮好的药膳送进来了。
季晚卿现在的一日三餐,都是由严医生亲自把关,她很久没正常地吃过一口面食了,很想念岑夏做的疙瘩汤,但为了尽快好起来,还是每天强忍着喝这些药物炖的东西。
岑夏把药汤端过去喂她吃,季晚卿闻着那股味就想吐,但还是乖乖张嘴,让药物滑进了舌头,一口一口艰难地吞咽。
岑夏心疼她,说:“姐姐,吃不下就别吃了,严医生不在,我们可以作弊!”
季晚卿强忍着咽下嘴里的食物,缓了一会才抬手。
——那你把它倒掉,你有经验!
岑夏故意瘪着个嘴,跟她理论。
“姐姐你这个人坏得很,我那时候不是不知道那是烟雾传感器么,还以为是摄像头,你不提醒我也就算了,还讽刺我演技好,适合宫斗剧里当娘娘!”
季晚卿笑,眼窝里有湿润带出,她始终记得,那天下午,眼前这个女孩为了护她,避开摄像头,将满满一碗药扬在盆栽里,举着空勺子对她说:“夫人,快把药趁热喝了,这样才能好得快!”
岑夏说着说着就停住了,随着二人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再面对季晚卿的脆弱时,她已经没有办法像以前那么没心没肺地哄她了。
她将药碗搁在床头柜上,使劲让自己情绪平息,她知道她想起了什么。
她把她抱在怀里,抚摸着消瘦的脊背,一遍又一遍地哄。
“姐姐不要哭,我们很快就不用再喝药了,等姐姐身体好了,我每天给姐姐做各种各样的汤,我们啃鸡腿,我们当着严医生的面,煮螺蛳粉吃,臭死他!”
季晚卿将脸埋在她怀里,心里默默地念着:“夏夏,好不起来怎么办?”
她的泪,蹭湿了她的衣物,她很害怕,她怕失去她。
她很想问她,如果自己一辈子站不起来,该怎么办,她还会在她身边么?
她想听她回答,会的,她更怕听到这个答案,自己该怎么办……
岑夏抱着她,紧紧地抱着,不停地开解:“姐姐别难过,一切不开心的事,都会过去的,以后的每一天,我会陪在你身边,所有的困难,我们一起面对,很快就会好起来,很快……”
季晚卿极力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抬头,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做了个手势。
——夏夏,螺蛳粉好吃么?我没吃过。
岑夏不知道为什么,说了那么多开解的话,看到这个动作时,一下把自己给弄哭了。
她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哽咽着重复:“好吃……好吃……”
季晚卿在岑夏怀里缩了一夜,未能入眠,早上的时候,才勉强眯了一会,唐少云他们过来了,出庭时间定在上午九点,他们得提前过去。
出门前,严双怕她身体撑不住上来打了一针,他自己也跟着一起出庭,后备箱全是药,以备不时之需。
网上,针对宋管事辞退事件的回应帖已经被顶到了头条,评论区好坏参半,季晚卿公开出庭的事件倒是引来了不少媒体的关注,网民们都在观望。
庭审持续时间很长,但整体结果还算顺利,因为严双拿出的那份医学报告,不仅有他的签字,还有知名医院权威专家的签字,期间有一位老院长亲自过来作证,医学报告无假。
他们又调查了季晚卿当年住院时情况,本应该宋管事与顾管事轮班,但顾管事正好家里有事请假,宋管事黑白班当值,接触季晚卿最多,嫌疑最大。
庭审结束,有很多媒体记者在法院门口等待审判结果,季晚卿被怼着脸拍,寸步难行。
好在这个时候,张警.官及时出现,他这个人,执行力很强,自从上一次从她家里做完笔录,他回去就加快进度调查,终于赶在开庭前,结束了顾玲的车祸案。
网上已发布公告,顾玲案子属于意外车祸,对醉酒司机处刑事责任,因为之前误判,岑夏多次被列入重点怀疑对象强制接受调查,如今真相大白,他以警官身份当众向她致歉,并借此邀请季晚卿回警局协助调查,从而甩开媒体围堵。
岑夏跟季晚卿上了车,张毅问她们自己是不是特别及时。
岑夏开玩笑说:“警.察叔叔好棒!”
不等二人从警局出来,网上消息就已经爆开了,某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喷子们,就如同那墙头草,一下全部倒戈到季晚卿这边。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帖子被顶到了Top3。
标题很长,很惊人。
——季家保姆为获取巨额补偿金主动请辞,出门就被车撞死,家属与季家勾结,贼赃给强取豪夺过门不到半天的新婚夫人。
下面是顾玲女儿讲述全过程的录音,末尾是一连一声的道歉,还说不要报警,知道自己错了。
帖子末尾署名是:见义勇为的全球好市民,史上最美最年轻的500强掌门人——鹤总。
两条帖子一起顶上去,评论区全是为空灵歌后申冤叫屈,以前骂得最狠的现在哭得最惨。
那边江鹤助理,嘴里含着棒棒糖,二郎腿坐在老板椅上,正在疯狂地往上顶帖子。
江鹤开完会出来,看了眼手机直接气炸了。
小助理察觉到老板出来,抽空抬了下眼皮:“怎么样,鹤总,我这手速,您还满意吧?”
江鹤手中文件往桌上一撂,抬手就是一巴掌。
“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反而向我邀功,赶紧把你那破帖子给我撤了!”
小助理顶帖子的动作一滞,一双明晃晃的大眼睛看着她,发出灵魂般的质问。
“为什么?”
江鹤气得两眼冒星星,半天组织不上来语言。
小助理说:“我花一早上时间才顶上去的,为什么要撤?”
江鹤无语地看着她,说:“我让你把夏夏从这件事情里摘出来,你给我……”
小助理说:“不是摘出来了吗?标题讲得很清楚,你老婆是被诬陷的,末尾我还加了你的署名,鹤总!”
江鹤:……
小助理继续说:“视频也是我通过三教九流的人亲自从坏蛋口中录下来的,澄清得可详细了,不信你看!”她准备点开视频。
江鹤夺过本,手指在命令行里刷刷两下,想要删除那条帖子。
小助理眼疾手快,赶紧将电脑从她手中抢了过来,说:“你不要删啊,我顶了一早上呢!”
江鹤瞪她,说:“你的智商都被狗吃了吗?司静!”
司静还是没明白。
江鹤说:“你看评论区!”
司静瞅了一眼评论区,原来在摘出老婆的同时情敌也给洗白了,她想了下,还是她半趴在笔记本身上,理直气壮地说:“反正帖子不能删,我搞了一早上,饭都没吃!”
江鹤双臂环抱,看着她,说:“司静,我是你老板,你是我老板?”
司静说:“这不重要,鹤总,你得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要么就别布置这个任务!”
江鹤翻白眼,说:“滚!”,随后拾起文件就往门外走。
司静略胜老板一筹,心情很爽,随后追着问:“喂,你去哪啊,鹤总?”
江鹤高跟鞋踩得很响,扔下两个字:“智承!”
司静电脑一合,巴巴跟了出来:“不是说三天之后么?”
江鹤说:“我改变主意了,就现在,你给季晚卿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