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嘉煜心情复杂,他觉得自己不该和段清让置气,但心里总有根刺在那里扎着,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于是他找了个借口回学校,准备静一静,开门就见两个国宝坐在阳台边,盯着他——

  楚嘉煜:“……”又来?

  楚嘉煜看笑了:“你们这又怎么了?”

  谢横疲惫道:“你说呢?楚嘉煜我发现我真看不懂你了,坦白从宽抗——”

  “他有钱和我有什么关系。”

  谢横话没说完就被楚嘉煜淡淡打断,楚嘉煜神情不冷不热的,谢横猛地起身:“不会吧,你生气了?”

  楚嘉煜无奈:“我没生气,就是实话实说,就算你有一天看见我和首——”楚嘉煜顿了顿,才说,“和有钱人在一起,有钱人的钱又不会跑我兜里去。”

  谢横:“那确实。”

  楚嘉煜:“我和他发小,那房子他可以低价给我们,但是我不想占他便宜,就还是原价,你们要觉得不行咱们就换一家。”

  杜逸晨叹气:“别换了,这个挺好的,找不到更合适的。”

  楚嘉煜:“那行,我跟他说一声。”

  楚嘉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凌晨两点发微信给李绍。

  —你知道段清让的行程吗?

  李绍秒回:

  —行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现在在哪。

  —?

  —出来玩碰上,我给你发定位

  —【位置】

  楚嘉煜一看,这就是他刚离开的那个地方。

  楚嘉煜:“……”

  这是送完他又回去了?

  楚嘉煜费好大力从学校里出去,一路晃晃悠悠到那会所,在门口站了站。

  会看见段清让的另一面吗?

  他突然有些害怕。

  他怕自己接受不了。

  还在犹豫,门边服务生看见他,立马开门笑着迎上来:“先生,我看您眼熟,是要找那位吗?”

  那位……

  楚嘉煜嘴一抽。

  什么鬼。

  服务生:“先生跟我来。”

  楚嘉煜嘴上没答应,脑袋还在踌躇,眼睛发现已经到门口了。

  楚嘉煜:“……”

  服务生给他送到后就悄悄离开了。

  楚嘉煜站在门边,恰巧碰见另一服务生从里面出来,开门的瞬间,他看见桌子前面跪着一人。

  正是给段清让递烟,后来被他教训的那个。

  段清让闯入视野,恒古不变的笑意此刻却透着丝丝戾气,他在那人面前蹲下,声音温柔:“哭什么啊,别哭了。”

  楚嘉煜蹙眉,服务生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把门关上:“您好,请问有事吗?”

  “没有。”

  他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路上接到谢横电话。

  “怎么了?”

  谢横:“社团组织这周末去爬山,拍风景照,加综测分,去吗?”

  楚嘉煜:“去呗。”

  谢横:“好,那我给你报名,最好穿多点,山上冷。”

  楚嘉煜想了想,学校寝室只有秋季的衣服,冬天的衣服还在出租屋里,正好回去把衣服取了,顺便确定一件事。

  出租房虽小,里面配置却一应俱全,楚嘉煜在衣帽间里翻箱倒柜。

  找出来合适的衣服,他抱着衣服蔫蔫地回卧室,困得睁不开眼。

  强行打起精神,楚嘉煜又开始在卧室里翻箱倒柜,床头柜,衣柜深处,床底,什么都没有。

  楚嘉煜站在房间里四处看,发现在角落的行李箱——段清让的。

  会不会在行李箱里?

  楚嘉煜几步走过去,打开行李箱——门倏地被推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笔直的小腿,楚嘉煜抬头,看见段清让,后者面无表情,片刻嘲讽一笑,抬腿把行李箱踢到几米开外。

  楚嘉煜被他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段清让绕过他,靠在阳台边,一声不吭,习惯性地想摸烟,想了想又把烟放下了。

  很久很久才舔了舔唇,说:“你想走吗?”

  于此同时,魏伽发来信息:“花挺好看的吧,段清让亲自去挑的,开心一点。”

  楚嘉煜以前不懂魏伽为什么总是这么莫名其妙地关心他,现在貌似摸清一点点门路……楚嘉煜起身,答非所问:“你给我买了花?”

  “哪呢?”

  楚嘉煜没再卧室里看见花,于是到客厅,就发现冷冷清清的茶几上多了一束红艳艳的玫瑰。

  他走过去,捧起这束玫瑰,闻了闻——浓郁花香间夹杂一丝血腥味。

  “不要了。”段清让伸手把玫瑰扔进垃圾桶,“不新鲜,明天再买新的。”

  楚嘉煜摇头,执着地捡起垃圾桶里的玫瑰。

  ——是血腥味。

  没错,很浓。

  他抱着玫瑰,后退一步看着段清让。

  从口袋里摸出刀片,拇指和食指捏着,他说:“你看好了。”

  话音刚落,划向自己胳膊,没有一丝犹豫。

  血液蜿蜒而下,楚嘉煜视线依旧定定落在段清让身上,他把受伤的胳膊放在玫瑰花上,任由血液浸透玫瑰。

  疼痛之下,楚嘉煜想起今天在包厢外看见的画面——段清让蹲下,白皙手臂搭在膝盖上,上面十几道伤疤触目惊心。

  那一瞬间,似乎有一道白光打通了他的思绪。

  常人会这样伤害自己吗?

  那手表下的疤痕他也不是没看过……但那时候段清让还小,他以为段清让至少现在是健康的。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段清让的心理,从未健康过。

  所以他今天想回来找找有没有病历或者药瓶类的东西,确定他的猜想。

  现在貌似也不用了。

  “段清让,疼吗?”楚嘉煜看着僵硬的段清让,垂头说,“我觉得挺疼的。”

  他从小打架,磕磕碰碰的,这些伤对他来说跟掉根头发差不多,但因为通宵的原因,现在眼睛干涩,眨眨眼就能挤出几滴眼泪。

  “段清让,我要疼哭了,”楚嘉煜借此凑近段清让的脸,皮笑肉不笑道,“以后,你自·残,我也自·残,你划一下,我也划一下。”

  说完,抬头吻了下段清让嘴角:“好吗?”

  楚嘉煜弯弯眼睛,把夹在他们中间的玫瑰举起来,花瓣触碰到段清让下巴尖:“玫瑰好好留着,这周日有社团活动,等我回来检查。”

  花束被轻轻接过,段清让像丧失一切感觉般,神情茫然地盯着那花。

  楚嘉煜料到他会这样,于是也没打算再留,说完,便回卧室,抱起衣服离开出租屋,想给段清让一段时间冷静冷静。

  ——不管如何,段清让都是真心待他的,如果没有段清让,他或许现在还在那个破地方苟延残喘地活着,只凭片面之言断定一个人的好坏,对段清让也太不公平了些。

  也幸好他想明白了。

  周末的爬山活动很无聊,要不是腿还在动,队伍里几个人都要以天为被地为席睡了。

  谢横看着拿着手机这拍那拍的楚嘉煜,好奇道:“你喜欢拍照?”

  恰好蹦来一只松鼠,楚嘉煜抓拍了几张,说:“想分享给一个人,让他开心点。”

  他没再去追究段清让到底是什么类型的心理疾病,段清让不想说,他就不问。

  “呦——”谢横说,“谁啊谁啊。”

  楚嘉煜笑了笑:“很重要的朋友。”

  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同性恋,他也没必要大肆宣扬他和段清让的关系,毕竟是两个人的感情,不需要那么多观众。

  回去的时候已是下午,楚嘉煜开门看见段清让正坐在茶几前,看着那堆玫瑰。

  玫瑰已经被放进一透明的水槽里,可能是因为根茎上沾了他们两个人血液的原因,水呈淡粉色。

  段清让睫毛半合,神色淡淡,看样子似乎要睡着了,楚嘉煜悄悄走过去,给人盖了毯子,问:“困?”

  段清让摇头,抬头,眼睛里雾茫茫的:“对不起,那天对你发脾气。”

  “嗯,然后?”

  段清让:“然后就是,我觉得这玫瑰活不了。”

  楚嘉煜:“为什么?”

  “为什么?”

  段清让重复了一边。

  为什么?因为只要跟他有关系的人没一个好下场?

  无论是父母还是其他人。

  他周围人似乎都过得挺惨的。

  唯一一个可以平平淡淡的楚嘉煜也被他强行牵扯进他的世界,一个疯狂,黑暗无光的地狱。

  那天对楚嘉煜发火后他想过,是不是放对方离开对楚嘉煜来说是件好事。

  但他说不清楚,为什么潜意识里觉得这玫瑰活不了。

  或许是因为沾了他的血,虽然这说法太幼稚了些。

  楚嘉煜叹气,坐在段清让身边,伸手环绕住对方冰凉的身躯。

  “会活的。”楚嘉煜说,“你做什么事都会很好,很成功。”

  接下来几天楚嘉煜都没和段清让见面,因为他们的项目进入起步阶段,很忙,睡觉时间几乎都被挤压没了,楚嘉煜和舍友都睡在工作室。

  意外的惊喜是,段清让竟然来探望他了。

  那天是杜逸晨去开的门,楚嘉煜知道段清让今天要来,没想到这么早,他们三个蓬头垢面的,杜逸晨顶着爆炸头拉开门,差点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

  “我靠。”杜逸晨被段清让美色震慑在原地。

  段清让笑了笑,“你好。”

  “你你你你好,”杜逸晨磕磕巴巴伸手,谢横冲过来问,“您是来应聘代言人的吗?进来代言费都好说啊哈哈哈哈哈。”

  楚嘉煜:“……”

  楚嘉煜默默把段清让拉进来,按在沙发上,不太友好道:“怎么这么早?”他看了看手表,“才四点,你昨晚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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