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喑声萃鳄【完结】>第 88 章

  会客厅的隔断尽是磨砂玻璃,朦朦胧胧又好像能看清里面的人在做什么,武成晚揽陈萃那会儿,觉着他忒僵硬,不由得笑了,又不是要霸王硬上弓。没有装监控,武成晚变戏法儿似的掏给陈萃一支人工泪液,要他现在点。他最近好像上火了,眼睛红红的,也有可能是用眼过度。

  陈萃揣兜里,说:“等下我经理要下来了,晚点再弄。”

  武成晚道:你现在点吧,我刚才给你经理发消息让他半个小时后再下来了。

  陈萃说他:“滥用职权。”

  武成晚接过他手中的眼药水壳,掰开,叫他躺自己腿上。他再三犹豫,跑过去反锁了门,躺下,被掀着眼皮轮番点人工泪液。没有太大的不适,陈萃放下拘谨,问:“你今天要来怎么不和我说?”

  满室的安静,陈萃不想他无法开口说话,单凭手被占着,亦或自己闭上眼睛就无法与他交流,而是又道:“刚才看我的时候可凶了。”

  陈萃话音刚落,眼角被轻轻揩拭,睁开眼睛,对上他似笑非笑的模样,同一刻钟前判若两人。

  他回:第一次见面就那么熟稔,不好吧,小陈。

  陈萃眼睛水汪汪的透亮,过去拧开门锁,说:“你别这样叫我。”

  还得一会儿,陈萃去人事那里给武成晚切果盘去了,他们招待贵宾的时候可会撑面子了,应季的水果,捡最贵的买,摆俩漂亮的盘,往人跟前一端。

  武成晚叫他别忙活了,坐下歇会儿,陈萃劳碌命闲不住,端茶倒水‘贤惠’极了。及至他经理下来,选好颜色,三人才去到车间。

  老旧车间始终有一股浓浓的油墨味儿,尤其是撩开胶帘子那霎,扑鼻的墨臭。陈萃不知道从哪儿给他找了个口罩,叫他带上。车间大风扇转个不停,带上也不会觉着闷。陈萃瞧见他英朗眉眼,黑色的眸,从色稿移到陈萃身上的时候,沉沉的,陈萃被看的失了专业水准。有种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他调情的错觉。

  陈萃火速错开视线,听他经理侃侃而谈。

  武成晚来不光是为了选包装,他环顾这层车间,四台机器,开着叉车的工人进进出出,清一水的黄色工服,什么也看不出。

  那天恰逢宁可跟人换班,所以武成晚去了也没看见他。从车间出来以后,赶上吃饭的点,陈萃经理无比殷勤,说是订了包厢,请武成晚务必赏脸。武成晚手指隔空轻轻的点,要陈萃也来。自然而然的,就成了他们三个人的席。

  陈萃经理觉着陈萃来了也不错,多了张能说话的嘴,热闹。

  可惜陈萃是个闷葫芦,业务也跑过,没啥效果,后来就老老实实待办公室不出差了。他经理咬牙开了瓶自己收的茅台,抠门中又透着大方,可见是真想把生意谈成了。

  武成晚施施然地接过他递来的酒杯,跟他浅浅的碰一杯,后面就不见喝了。

  这哪行,摆明是不给面子。陈萃经理私下戳戳陈萃,使眼色要他去敬酒。陈萃起身,硬着头皮叫人,差点脱口而出小晚,临了改口叫老板,听上去干巴巴的。武成晚饶有兴致,跟他干了。

  后来又喝了几杯,他经理见气氛到这儿了,问说要不要去洗脚?

  陈萃喝红的脸顿时褪地煞白,直愣愣的看武成晚,他平常工作也会收到这种邀请吗?

  武成晚的沉默好似摇摆不定,在犹豫。他经理又开始给他使眼色,陈萃撇头,装看不懂。武成晚找了个借口推辞,陈萃经理只好作罢,一个劲儿的叫陈萃敬酒,直把这瓶酒喝完,陈萃眼神都迷离了,舌头捋不直,趴在桌子浑噩。

  班是上不成了,陈萃经理架着陈萃要走,忽的被武成晚拦住,示意他俩顺路,他送陈萃就行了。陈萃经理纳闷,人精,看看陈萃被武成晚接过时咧出的笑窝,心里一咯噔。赶在他俩前头走了。

  武成晚一只手臂就能把陈萃抱住,余一手摸钥匙开车门。陈萃环着他遒劲的腰,咕咕哝哝,问:“那种地方,你去过吗?”

  洗浴场所。

  他不理陈萃的酒气,把陈萃塞进副驾驶的时候,陈萃突然抓住他的手,用粗糙指腹带着情/色意味的捏捏他存在感过强的骨节,亲吻他的指缝,濡湿,带着夏季宿命般的湿漉漉。他从来不知道陈萃酒量有这般差。

  回到小区地下停车场那会儿陈萃已经睡着了,下午正晒的时候,武成晚坐在车上没动,他等电子屏上的时钟一分一分的跳动,陈萃在睡梦中动了动脖子,似乎在寻找更舒适的睡姿。

  陈萃的梦总是光怪陆离,他没有梦见过妈妈,仿佛出现在他梦中的常客只有一位————会说话的武成晚。

  他甚至不觉得那是梦。

  他睁开眼是在那年香火鼎盛的观音庙前,大树葱茏,人来人往,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股香火气混杂着绿意。他还在念高三,专门从村里跑出来给成晚祈福。

  庙在一座小山脚,沿着人工湖上一段台阶,参天古木把蓝天给遮盖住,没有风的时候树影好比把人罩进了干涸的湖底。香火自游客周身漂浮,他们都没有船,但他们有金子,大把的金子投进功德箱,香火就能把他们托举向天。

  陈萃两手空空,他走路从不张望,肩膀微微拘着,头有些勾。

  他在圆拱门前撞到了人,慌张着道歉说:“不好意思。”抬眼,看到武成晚冷峻的脸,石刻般的轮廓,仿佛生来就不会笑。

  陈萃傻傻地叫他:“小晚。”

  武成晚浓眉紧蹙,显然是对这个称呼不满意,他抬脚要走。陈萃眼尖的瞧见他手上的菩提手串,陈萃也分不清今夕是何夕,不懂是十八岁还是三十岁,只会着急忙慌的跟在他身后,怯懦的问:“小晚,菩提子,能给我一颗吗?”

  陈萃想把它戴脖子上,这样以后失眠就能盘着想事情。

  “不能。”简短有力,音稍稍的低,听的陈萃想哭。

  “我不要了。”陈萃堵在他身前,一旁人影穿梭,拉出时光的影子。陈萃看到他青涩的轮廓逐渐蜕变,眼光彻彻底底的变凉,变冷。电光火石间,陈萃听到他说:“我恨你。”

  陈萃心头一热,喃喃自语:“你应该恨我,可是小晚,恨了我你也就忘不掉我。”

  钟声响起,厚重的音叫树木抖擞。

  武成晚回他:“嗯。”

  陈萃问他:“你来庙里拜什么?”又像是不需要得到他的回话,懊恼道:“我有时候也想拜菩萨,要求的事情很多,怕菩萨听了烦,就想只问菩萨,能不能让我们晚几年再遇见,不要是高三。大学毕业最好,说不定那个时候我就能更勇敢了。”

  武成晚蓦地开口:“我不要。时间没错,地点没错,”他敛眸,很笃定,“人也没错。”

  陈萃茫然道:“我不好。”

  武成晚把那串菩提子脱给他,短短的手串突然变很长,被武成晚戴在他脖子上,“别说一个,我会给你全部。我会给你我的全部,你只需要给我你的坦诚。你有什么瞒着我?”陈萃怔住,恍惚间耳边一直萦绕着那句你有什么瞒着我,武成晚变得如佛像一般巨大,自高处俯瞰他,压的他喘不过气。

  陈萃惊醒,急促呼吸,他此刻正在床上,武成晚在一旁桌案办公,见他醒了,眼神示意他喝床头柜保温杯里的水。陈萃大口喝水,赤着脚下床,有点儿离不开他,环着他脖颈,用湿润的嘴唇亲吻他耳垂,刚睡醒声音沙沙地,“想你。”

  武成晚把他拽到身前,推开笔记本电脑,叫他坐在桌上,问:头痛吗?

  陈萃摇头,重复了一遍,“好想你。”

  武成晚起身,凳子腿划过地板发出一声尖锐的悲鸣。他压下来那瞬陈萃压根儿没有做好准备,肩胛骨堪堪抵着桌后的墙,生硬的,任他舌头顶进来,很热。陈萃抬手抱他脖子,鼻腔哼出黏腻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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