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并没有催促。
它比谁都明白，这种时候，让迟欢自己去思考比它代替她做出选择更好。
人都有叛逆心，要是迟欢自己想通了，却因为它地心急，被它一逼迫又缩回去了，那它才是得不偿失。
慕浣的电话不知何时已经挂断了，迟欢看着那条通话记录，心绪繁杂。
无数念头如同乱麻一般搅在一起，迟欢艰难地喘息了几声，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烧起——为这场无妄之灾。
她终于抑制不住，抬手狠狠地把手机砸了出去。
哗啦——
台灯应声而碎，手机砸碎台灯后在柜子上反弹了一下，落到地毯上。
漆黑的屏幕已经裂开了一条缝。
树影被狂风吹折，在窗上倒映出狰狞的影子。
窗帘凌乱地飞舞着，雨丝从没合拢的窗缝中飘进来，将窗台淋得水光闪烁。
许久，迟欢稳了稳情绪，没有让自己一开口就是质问。
“要是我不这样做……”
系统明白她的意思，轻轻叹息：
【一个周。】
迟欢低着头，低低的笑了几声：“只有一个周了吗？”
不知为何，系统被她笑得有些慎得慌：
【何必呢宿主，你就那么爱她吗？爱到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如果你爱她，你就该明白怎样做才是对她最好的。】
【无论怎样，我们要做的事对鹿悠而言都是没有坏处的啊，再极端一点，即使现在因为任务和她短暂地分开，将来也不是就不可能再和好，只要任务结束，你就自由了。】
系统这话无疑是非常语重心长了，后边半段话甚至违背了自身的设定。
真挚到迟欢都觉得自己有些不识好歹了。
但是……
“系统，你能给我解释一下慕浣的事情吗？”迟欢抬起头，轻声问了句风马牛不及的事。
她满头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脑后，脸色苍白还没恢复，黑泠泠的眼眸却前所未有地清明起来。
【“迟欢”确实已经死亡，这毋庸置疑。宿主应该比我清楚，无论从哪方面来分析，她都不可能是原本的“迟欢”。】
“是啊……她不是原本的‘迟欢’，‘迟欢’是个大小姐，是个为所欲为的富二代……反正不是我和慕浣这样的傻子。”
迟欢闭了闭眼。
“那她属于初代‘迟欢’的记忆又是从哪来的呢？”
系统沉默着没有回答。
“她是迟欢，却不是‘迟欢’，是不是？”
迟欢把这段时间感受到的违和感串联起来，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她也是穿越者，是不是？”
【宿主……】系统想打断她。
迟欢却没理会它，自顾自说了下去。
“你告诉我隐藏任务时，曾说过你在我之前还有几位宿主，她们都没能开启隐藏任务，那些宿主，都是穿书者。”
“我之前以为是在不同世界执行任务，现在看来，我们穿的都是同一个世界，同一本书。”
迟欢眼睛亮了起来，纤长手指不自觉地陷入了地毯，形状优美的骨节青白突出。
“我为什么会看到那本书，为什么就那么巧，书里有个和我一模一样名字的角色？那本书又为什么会中途改变剧情，真的是作者心态爆炸报复读者？”
迟欢仰起头，笑了起来，黑发流水般滑落，垂在地毯上，像是最上等的丝绸，在灯光下耀耀生辉。
她喃喃自语：
“这是你们安排好的……我们会看到这本书，会来到这个世界，根本不是偶然事件！”
“‘迟欢’原本就不是主角，从头到尾主角都只是鹿悠，所以你发布的任务几乎都在围着她转，‘迟欢’只是推动这个世界进程的一块基石，帮助她站上高位的垫脚石。”
“慕浣是第一个，你带着她穿进这个世界，但是她弄崩了，因为她爱上了慕亦……”
“在原本的剧情里……她是不该喜欢慕亦的，是吗？或者说是慕亦不该喜欢她？这样的话……”
迟欢陷入沉思，下意识抱住了头，靠在床脚边，语速越来越快。
“是这样吗？……她和慕亦青梅竹马……单恋……她喜欢慕亦，但是慕亦却只把她当做一个玩伴，或许说是不太讨喜的追求者更合适……她会在大学遇到鹿悠，然后作为一个纽带，把慕亦带到鹿悠身边……”
迟欢眼底发亮：“是这样吗？系统。”
【宿主，你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当然，”迟欢微微勾起唇角，“你们需要足够愚蠢的宿主，才能完成这项任务。”
慕亦亲口承认过，她不喜欢蠢人。
“慕浣够笨了，但是她不够蛮横，不足以让慕亦对她产生厌恶的情绪……任务失控了，慕亦喜欢上了她，所以她被放弃了。”
慕浣不聪明，但是性格却不讨人厌，如果让迟欢来评价，那大概是蠢萌。
至少，慕亦显然不讨厌这样的‘迟欢’。
“然后就是第二个……第三个……任务逐渐被一代代宿主修正到贴近你们目标的地步——这就是第二版小说的由来。”
“但你们仍不满意，因为慕亦的初始数据已经出了错，她喜欢上了‘迟欢’。”
“最后……就是我的到来。”
【没用的宿主。】系统幽幽叹息。
迟欢眼神一凝。
【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呢？我承认我确实看走了眼，你出乎我意料的聪明，但是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种程度的聪明是没用的。】
许久后，迟欢挠了挠头，无奈地笑了：“不，你没有看走眼，我确实不聪明。”
【您不必自谦，您的伪装连我都看不出来……】
“因为我没有装，”迟欢摊了摊手，“那就是我日常的智商。”
【……?】
迟欢眼眸幽深，语气幽怨：
“而现在，是我坐在考场里的智商，准确点来说，是我考试快要结束那十五分钟的智商……你以为我是怎么考上的名牌大学？”
系统终究是太年轻，不懂什么叫三年高考五年模拟下逼疯的高考学子。
趁着15分钟还没结束，迟欢继续说：
“你说这是没用的，你错了，系统，我刚刚说的这些才是有用的。”
【您说。】
“如果我的分析没错，从头到尾只有一本书，那么这本书里的世界只有一个，无论穿书几次，你们想要改变，能做的就只有直接重置，用格式化的手段重新来过，是吧？”
话说到这里，系统已经意识到了她要说什么，内部数据骤然紊乱起来，无数乱码产生。
“我不知道你之前有几代宿主，但是有一点很有趣，”迟欢盘起腿，笑吟吟地说，“那就是在这个世界里，我只见到了一个慕浣。”
“那么多宿主，结果只有一个跟你们对着干，不愿意做任务的慕浣活了下来。”
她单手托腮，轻飘飘地问道：“其他人呢？”
系统声音镇定，冷静地回答：
【完成任务后，系统会结算宿主任务奖励，然后将宿主记忆抹去，您可以拿着任务承诺的奖励继续生活下去。】
“哇哦，抹去记忆，”迟欢说，“我记得不到五分钟前你还告诉我，任务结束之后我可以和鹿悠再续前缘？”
她真诚地疑惑：“怎么，咱们这本书的核心梗是准备由白月光替身梗替换成失忆后爱上他人？也不是不行啊，反正都是虐身虐心。”
系统无言以对。
“做完任务的那些宿主去了哪……”迟欢笑起来，眼神却没有丝毫笑意，“你不是都告诉我了吗——”
“之前的‘迟欢’，已经死了。”
迟欢心底一片冰凉，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宿主，没用的，我说了，无论你猜到了什么，都已经晚了。】
迟欢指尖冰冷，原本透着粉色的指甲盖因为用力而惨白。
“是任务……”
慕浣和那些任务者的区别，是任务！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点一定很早，这样才会和慕亦产生那么深的纠葛。
而那时候，剧情还没展开，而剧情展开的时候，她已经喜欢上了慕亦……
她没有做过任务！
【是啊，有了这个残酷的教训，我们调整了后来宿主的进入时间，避免了她们和慕亦的接触，谁知道……】
躲开了一个慕亦，没躲过一个鹿悠！
但是没关系，迟欢可是做过任务的。
虽然不多，但是关联已经足够深了。
迟欢也意识到了一件事：“因为她没有做过任务，所以你对她的掌控还不够深，即使你强制她执行剧情，但是她的本能还是爱慕亦……”
白月光！
“你能掌控我们的身体……那我最近的这些晕眩……”
【那是因为我在尝试入侵你精神世界。】
迟欢快速地回忆着。
她第一次晕眩……
是慕亦试图催眠她！
那时系统告诉她，它找到了让她活下去的办法！
“那时候，你告诉我你会保护我，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吗……”
【宿主，至少有一点我没骗你，如果你配合我，你会少很多痛苦。】
剧烈的疼痛再次来袭，如同有核弹在脑海中爆开，火焰灼烧着每一条神经，迟欢不受控制地惨叫出声，倒在地上翻滚着。
哪怕用头在地上柜子上撞，也丝毫无法缓解这股疼痛。
迟欢原本打定主意要抵抗系统的入侵，此时却无能为力。
她提不起半点力气。
在这疼痛中，迟欢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逐渐离体，一股全新的、又有些熟悉的意识逐渐占据这局身体。
啵——
一声轻微的声响，她的意识仿佛挣脱了束缚，逐渐上升，轻灵得可怕。
她的视角变换，最后竟然用第三视角看到了……迟欢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二欢的智商巅峰
……这一下至少得燃烧二十年的智商。
穿书背景这块没了，接下来直接时间大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