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烺回到家的时候卫阑还在做数学题，一抬头看见童老师肿着的下颌，吓了一跳。
“怎么弄的？”卫阑皱起眉头，起身去拿医药箱。
童烺笑道：“我说走夜路没看清，摔的，你信吗？”
卫阑呵呵道：“跟自己多大仇摔成这样啊，你看我信吗？”
“卫国辉。”童烺把刚才一系列事情告诉他。
“没完没了了是吧。”卫阑倒出酒精，给童老师消毒伤口，“忍着点啊，疼。”
“嘶。”童烺刚被酒精杀得受不了，卫阑凑到他脸边，轻轻吹气。
少年皱着眉，垂着眼睛细心为他处理伤口，童烺看着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挺有意思的。”童烺笑了笑，“从高中那会到现在，你烺哥在道上叱咤风云，已经多少年没因为打架受过伤了。”
卫阑不客气白他一眼，说：“还挺骄傲，你刚开始肯定也没少受伤。”
童烺点点头，没否认。
“没人生下来就会打架，你现在有多能打当年就挨过多少打。”卫阑站起身，替童烺脱下外套，“所以每次听见别人说你有多么多么能打架，我都很心疼你。”
“没办法啊，不打就得挨欺负。”童烺伸出手，让卫阑帮他涂红花油。
“所以我要带你走。”卫阑语气很认真，“等我们离开C城这破地方，等我走到不再让人瞧不起、不再让人随意欺负的位置，这些事情才真的不会再发生。”
“童道华也好，卫国辉也罢，我们得把他们甩得远远的。”
“好啊。”童烺穿回衣服，笑着说：“我当然等着你带我走。但是现在你专心高考就行，其他的我来帮你顶着，放心啊。”
卫阑许诺给童老师未来，童烺保护着少年的现在。
在这座小城里，他们是彼此唯一的陪伴。
终于熬到高考那一天，卫阑深知自己考试必衰的debuff，双手合十祈祷：“老天保佑，让我顺利完成高考，不要生病，不要被童家人和卫国辉打扰，不要发生任何的意外。”
童烺和林简一起来送考，童老师笑道：“你放心，我一直守在你考场外面，我还特意带了林简过来，童道华要是敢来闹我们肯定能拦下。”
林简拍拍胸脯，比了一个你放心的手势，“加油小子，好好考啊，别辜负我们童老师苦心栽培。“
“准考证身份证，签字笔铅笔尺子橡皮，量角器三角板都带了没，再检查一下。”童烺唠唠叨叨。
“带了带了带了。”卫阑无奈，“你已经提醒了无数遍了。”
童老师叹口气，摸着自己的胸口，“我好像比你还紧张。”
“我进考场了。”卫阑走过来抱住童老师，“祝我好运。”
“加油。”童烺拍拍他的后背。
童老师跟着一众家长站在门外翘首以盼，等着卫阑出考场。
林简笑道：“你好像提前当爹。”
卫阑走进考场后觉得很放松，倒是没有想象中的紧张，第一天考语文，他根本不慌。昨天晚上孟楠给他发了微信，两人互相加油，约定一定要好好发挥，A市大学见。
他安安稳稳坐进考场，安检、发卷、贴二维码、答题，他知道童烺在外面等着他，一切都很放心。
他只要好好完成面前的考卷，准备迎接崭新的人生。
高考这几天童老师推掉所有工作，忙前忙后，替卫阑准备好饭菜，每天开车接送去考场。
最后一科结束后，卫阑背起包走出考场大门，一眼就看见童烺站在树下，手捧着一束鲜花。
“还顺利吗？”童烺迎上来。
“顺利。”卫阑笑笑。
童烺把花递进他怀里，“恭喜你高中毕业啦。”
卫阑笑着，听见考场散场后传来的悠扬铃声，盛夏蝉鸣，阳光正好，只觉得鼻子一酸。
这一路走到今天，真的太不容易了。
“童老师。”卫阑张开手臂，“抱抱。”
“抱抱。”童烺也红着眼圈，与他紧紧相拥。
“太不容易了，辛苦了。”童烺抬手抚摸着卫阑的头发。
卫阑嗯一声，哽咽到说不出话。
他不是一个喜欢抹眼泪的人，可回头看看自己这些年的求学生涯，满C城的打工赚学费不说，回到家童道华嫌费电不让他在家里开灯学习，夏天只能搬着凳子跑到路灯下面看会儿书，冬天实在没办法就趴在被窝打着手电看。坐在小弯胡同四处漏风的客厅，忍受着蟑螂苍蝇满地爬的脏乱环境，不隔音的屋子忍受着邻居震耳欲聋的电视声。
艰难到光是想一想就会窒息的程度。
卫阑盼啊盼，盼了多少年，熬了多少年才等到今天，他终于高考完可以离开C城去外地上大学，彻彻底底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
“好了好了。”童烺轻声安慰他，“以往都过去了，未来属于你。”
卫阑低下头，整张脸埋进童老师的颈窝，闭上眼睛，任由泪水缓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