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起，卫阑穿上校服，因为是秋季还多加了件薄外套。赞助商见面会在下午，上午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卫阑想出门逛逛。
“你去哪啊？”孟楠起床上厕所，看见他早早就醒很是震惊。
“出门逛一圈。”卫阑答。
“你等等我吧，我也去。”孟楠拧开水龙头冲脸，边含糊说：“我家就在A市，哪里有好吃好玩的可以带着你。”
“谢谢。”卫阑不排斥孟楠的善意，于是靠在门边耐心等他收拾好一起出门。
走在路上孟楠一边低头玩手机一边找话题，“哎阑哥，你看没看steam新出的那款游戏，好好玩的样子，我回去也要买一个。”
卫阑摇头道：“没玩过，我很少打游戏的。”
孟楠愣了一下，“不打游戏你平时干什么？”
卫阑答：“做饭、洗衣服、做家务、写稿子、学习、读书。”
“哇。”孟楠目瞪口呆，“你的爱好跟我奶奶有得一拼。”
“不是爱好。”卫阑无奈，“这些是生活必须要做的事情。”
孟楠小心翼翼观察他一会儿，吞吞吐吐道：“那啥……阑哥，你家庭条件是不是不太好啊。”
“是的。”卫阑大方承认，相比于孟楠大大小小的行李和昂贵的游戏设备，他只背了一个双肩包，里面带了换洗的校服，显得穷酸得多，一眼就能看出家世如何。
孟楠连忙收起手机摆手道：“不好意思啊阑哥，我不是故意显摆什么的，我来的时候也没想到跟你一个屋子，你别放在心上。”
卫阑笑了笑，“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我又不会嫉妒你什么。”
孟楠舒了一口气，“你不介意就好，你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可以跟我说。”
孟楠倒是个不错的人。
卫阑想了想，回道：“其实没什么，我家一直很穷的，最近这段日子才好一些，过去连年夜饭都得饿着肚子。”
他俩站在A市繁华的地铁口，早高峰的人们行色匆匆，从他身边鱼贯而过。
“我没什么自卑的心态，家庭能给我只有这么多，至于其他更好的生活，我想靠我自己得到。”
孟楠笑道：“你还真有气质，阑哥，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哎我这脑子还给忘了，就是形容穷得很硬气……”
卫阑无语道：“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这货怎么得到作文杯一等奖的。
“啊对对，就是这句。”孟楠一拍脑门。
一整个上午孟楠带着卫阑在A市逛了逛，他执意要给卫阑买点特产当见面礼，卫阑也不好拦着，只能收下。
孟楠是个热情的好人，知道卫阑家庭条件跟自己不能相比，选吃饭的馆子也挑得是性价比很高的街边饭店，干净美味且价廉。
两人路过一处房地产销售的店铺，卫阑好奇看看A市房价。一平方米3万块钱，比C城足足贵了5倍。
孟楠悲天悯人感慨一句，“A市的生活压力真的太大了，还好从我爷爷开始就在A市买房了，不然现在寸土寸金，连个厕所都买不起。”
卫阑又看看旁边租房信息，一居室也要三千块钱一个月。
孟楠好奇，“你看这个干嘛，想来A市发展？”
卫阑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算是了解一下吧，我想离开C城倒是真的。”
孟楠饶有兴致看他一会儿，说：“你真的好成熟啊，这些事情我从来都没想过。”
父母捧在心尖上长大的孩子当然不会想这些。
卫阑在心里想。
下午时候回到宾馆准备见面会，卫阑还是穿着他的校服，坐在床边看见孟楠正费劲的往身上套西服，脚上小皮鞋擦得锃亮。
“你就穿这个？”孟楠看见卫阑身上的校服，吃了一惊。
卫阑皱眉，“不行吗，通知上没说要穿西服吧。”
孟楠噎了一下，说：“确实没要求，但今天是去跟赞助商见面合影，要上报纸的，你不想好好打扮一下吗？”
“用不着。”卫阑笑笑，看着孟楠左一件右一件穿在身上都觉得热。
孟楠看看他的脸，乐道：“也是，你这张脸穿什么都得是C位。”
等走到集合的地方，卫阑见到其他几位获奖者，还真如孟楠说的，获奖者打扮得花花绿绿，穿什么的都有，乍一看不像是作文杯颁奖，反倒像是选美大赛。
其中一个把头发高高盘起、身着礼服裙的小姑娘一眼就看见卫阑，连忙迎上来。
“哎，你是今年C城出来的那个特等奖吧。”
孟楠骄傲介绍自己室友：“是的是的，年度最大黑马。”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罗嘉佳，一中的，有时间可以聊聊写作的事情吗？“女生大方伸出手，卫阑回握。
剩下人也都热情跟卫阑打招呼，第一天见面体验还不错，卫阑心情也好。
罗嘉佳看着他的校服，皱眉道：“你就穿校服来啊？”
孟楠笑道：“瞧我阑哥这个颜值，再加上特等奖得主的实力摆在这，用不着靠穿衣服显摆。”
罗嘉佳嗯了一声，“也是，C城能出一个特等奖，实力确实太强了，甘拜下风。”
卫阑听见二人的夸赞，莫名心虚，昨晚孟楠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卫国辉赞助的作文比赛他得了特等奖，这里面怕是大有文章。
“运气好而已。”卫阑只能谦虚。
活动很快开始，卫阑虽然早知道赞助商是火辉电商，但他真没想到火辉的老总卫国辉竟会亲自出席这场小活动，还带着他的夫人。
那个女人卫阑很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去年寒假时候他去乐乐家做饭打工被人在小区门口叫住。当时那女人说自己认错了人，现在来看估计是把他的背影看成了年轻的卫国辉。
卫阑本来想向赞助商打听一下其中关键，谁成想卫国辉竟然亲自来了。
这么大个电商公司的老总来参加高中作文赛见面会，他闲的吗？
孟楠正打算跟他说话，一回头发现卫阑僵在原地。
“哎，你看什么呢？”
卫阑回过神，匆匆说：“我去个厕所一会儿就回来。”
他要躲，他要躲开卫国辉，一定不能跟卫国辉同屏出现，他们父子长得本来就像，又同时姓卫，这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谁成想他刚转过身，卫国辉一眼就看到他，款步朝他走来。
“恭喜你获得特等奖，小阑。”卫国辉满脸笑容，优先开口。
妈的。
这下上哪解释去。
无处可逃的卫阑只好破罐子破摔，开门见山问：“我得到特等奖跟你有没有关系？”
孟楠看看卫国辉又看看卫阑，呆滞片刻。
卫国辉似笑非笑，也没正面回答他，而是反问道：“跟我有关系怎样，没关系又怎样呢？”
看见他这副样子，卫阑太阳穴直突突，压低声音说：“你tm故意的是吧，耍我呢？”
卫国辉当着众人的面朝他走来，一开口就是寒暄，一副热络的模样，就差拿个板子把“卫阑是我儿子”写在上面公之于众。
罗嘉佳人精一样，拽走孟楠。
卫阑瞪着卫国辉好半天才缓过气，说：“跟你有关系的话我现在就走人，颁奖典礼也不会参加。”
卫国辉又笑了笑，笑容瘆人，卫阑起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跟我有关系的话，你能体会到权力和财富的滋味吗？”卫国辉压低声音，目光示意一边的孟楠和罗嘉佳等人，“你看，那么多学生挤破脑袋想要得到的，只是因为你是我卫国辉的儿子就能轻易得到，多容易。”
卫阑闻言摘下脖子上的挂牌，冷冷道：“那你还真是既侮辱了这个比赛，也侮辱了我和这些学生。”
“慢着。”卫国辉拦住他，“别冲动，听我把话说完。”
“我耐心有限。”
“这次的比赛跟我没关系，你确实是依靠自己的实力得到的特等奖，我堂堂大董事长之所以出席今天的小活动，也只是因为我在特等奖名单上看到了你，所以想来见见你。”
卫阑神色稍缓，卫国辉不会在这方面骗他，没必要。
“那你究竟想干什么？”他又问。
卫国辉神态自若，“还是上次在学校跟你说的那件事，你来跟我一起生活，我现在就能把你转到A市最好的高中让你备战高考，心动吗？”
他又补充道：“你好好考虑一下我拥有的财富和权力能带给你什么。“
“没兴趣。”卫阑思索片刻，反而笑出声，“卫国辉，你不觉得你的话很矛盾吗，如果这次特等奖的事情没有你的参与，那是不是说明即使不依靠你那些狗屁财富和地位，我，靠自己，一样能站在领奖台上，一样能出人头地，既然这样我又为什么要向你妥协？”
卫国辉说：“那不一样，这次是你运气好。”
卫阑耸耸肩，语气轻狂：“那就走着瞧吧，你看看我能不能靠自己从C城逃出来，站到人尖儿上，你也看看靠自己获得成功是什么样子，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像你一样抛妻弃子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卫国辉看着这张与自己年轻时如出一辙的脸，少年很狂，也有他狂的资本，但是社会如此，人生百态，谁的少年心性不是在一次次挫败中逐渐磨平，到后来不得不屈服。
他偶尔也会想起跟童焰住在C城出租屋每天分一碗泡面的苦，那日子快乐吗，快乐，但若让他变回一无所有，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小地方重新开始，他绝不愿意。
“那我们拭目以待。”卫国辉缓缓点头，“看看折腾到最后你能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