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是现目前最适合燕炽和小雪芽的称呼, 至于以后会不会改变,还没有人知道。

  小雪芽的回应是又吐了个泡泡,然后朝叔叔甜甜地笑。

  他不喝奶了, 江挽探手擦掉他嘴边的奶水, 拿走了他的奶瓶,他也只是跟着转了转眼睛,没有闹着要回去。

  燕炽指背小心蹭着小雪芽柔软的小脸,眩晕死死攥着他的胃,他脸色不太好,表情却如常。

  婴儿刚出生, 江挽白天非必要不会让保姆接手小雪芽,所以刚才他一直抱着他。他看着燕炽的脸色, 问:“需要换我抱吗?”

  “不用。”燕炽却说, “他很可爱,哥哥。”

  江挽眉眼温柔如水看着他们, 喉间“嗯”了一声。

  车驶入碧云馆, 在别墅前停下。

  天快黑了,下着小雪,保镖举着黑伞护着江挽下车。

  江挽转头看见另一个保镖举着伞护着燕炽从另一边下车, 燕炽似乎有些身形不稳, 下车时几不可见地摇晃了一下, 但瞬间被他稳住了。

  小雪芽稳妥睡在他的臂弯打了个哈欠,燕炽低头,扯了扯小雪芽的襁褓,把他的小脸儿挡住避风, 抬头撞见江挽看过来的视线,下意识笑了下:“哥哥。”

  保镖将车驶进了车库, 江挽走到燕炽面前将母婴包递给他,把在他臂弯里睁着圆溜溜大眼睛的小雪芽接了过来。燕炽拎着母婴包,接过保镖手中的伞护着他们父子,一道穿过中庭回了别墅。

  十一月底的冰冷寒风还没来得及沾染上衣服就被驱散。直到进了别墅,被暖气包裹,江挽才揭开小雪芽脸上的布,边往里走。

  保姆陈姨接过燕炽手里的母婴包,突然“呀”了一声:“您脸色好差,今天也要回去吗?”

  燕炽还没说话,就听前方传来江挽的声音:“他不回去。”

  燕炽抬起头看向他,脸色比雪还白。江挽抱着小雪芽站在不远处,回头看着他,淡笑道:“陈姨,接一下他的外套。”

  “诶。”陈姨忙把母婴包挂在胳膊,“燕先生,把外套给我吧。”

  燕炽脱下外套交给他,快步走到江挽身边,苍白的眉宇透着几分脆弱,江挽却什么也没说,抬脚走上楼。

  现在还没到他休息的时间,保姆还不会来把小雪芽接走。

  小婴儿在江挽臂弯里闭着眼睡觉,过了会儿又睁开了眼睛,憋着嘴吭吭唧唧,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醒啦宝宝?”江挽温言细语哄他,亲亲他的小脸,手伸进襁褓摸了摸他的尿不湿,然后回头看了眼燕炽。

  燕炽低眉:“怎么了,哥哥?”

  “学过换尿不湿吗?”江挽问。

  燕炽点头,他猜到了江挽想让他做什么:“学过。”

  江挽带小雪芽进了婴儿房,燕炽主动在他的小澡盆里放好了热水。江挽将小雪芽从襁褓中剥出来,才看向燕炽,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说:“去拿张尿不湿来。”

  尿不湿就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燕炽出去取了一张尿不湿过来,江挽起身给他让出了位置。

  “换吧。”他的笑容明显了一些,似乎还带了点狡黠,“宝宝要哭了。”

  燕炽迷恋地看了眼他的笑容,面不改色脱下小雪芽身上的尿不湿,在小澡盆里洗干净他的小屁股,用柔软的大毛巾将他包裹起来放在沙发,给他穿好新的纸尿裤。

  小雪芽最开始含在眼中的那一泡眼泪还是没掉下来,燕炽给他换纸尿裤的时候他就吃着小手滴溜溜地看着他。

  “小宝贝。”燕炽边生疏地哄小婴儿边裹好他的襁褓,“小乖宝。”

  江挽抱起了小雪芽。小雪芽闻到了他身上的香,眼馋地看着他的胸口,又开始吭叽吭叽。

  燕炽扶着江挽站起身,江挽指尖轻轻点了点儿子软嘟嘟的小脸,说:“刚才才吃了奶,小馋猫。”

  江挽抱着儿子回了房间。燕炽今天晚上会住下来,但江挽没让保姆收拾房间,明摆着是让燕炽和他睡一起了。

  燕炽不是第一次进江挽的房间,也不是第一次留宿。

  在江挽刚出院的那段时间,江挽夜里起床不太方便,燕炽那段时间经常留下来□□,每次江挽有什么动静他都会及时睁开眼。

  但这是燕炽在江挽身体恢复得七七八八之后第一次留下来。

  江挽抱着儿子回了房间,燕炽让保姆进去收拾婴儿房。

  江挽一天没喂小雪芽,撩起衣襟的时候乳香四溢,滴到了小雪芽脸上。小雪芽找到了迫不及待叼住,燕炽进房间的时候他正低着头抹掉小雪芽脸上的奶水。

  听到燕炽进来的动静,江挽抬了下眼,耳根微微红润,放下衣襟搭在小雪芽的脸上,将所有的画面都隐秘地藏起来。他托着小雪芽,小雪芽藏在衣襟后小猫儿似地吃奶。

  一个月大的婴儿吸吮的力道不轻,江挽微微蹙起眉,掀起眼皮看向定定站在门口的燕炽。

  “好神圣。”燕炽的大脑里猝然响起一道虚弱的声音,它喃喃,难掩痴迷,“老婆好像在发着圣光,是神迹。”

  ——副人格在沉睡了一个月之后,终于苏醒了。

  燕炽不动声色走向江挽:“哥哥。”

  “你现在可以去洗澡。”江挽轻声说。

  “洗澡?洗什么?什么澡?”副人格吃惊地说,声音中的虚弱褪了点,恢复了些中气,“狗日的,你他妈趁我不在的时候干了什么?”

  “好。”燕炽面不改色颔首,“我去拿睡衣。”

  副人格被刺激到嫉妒:“你在我老婆家还有睡衣???!”

  江挽没在意他为什么突然说了这句话,点了点头,垂下眸。

  燕炽从衣柜里取了件睡衣,进了江挽卧室的洗漱间。

  副人格没有沉睡时的记忆,因此并不知道他到底沉睡了多久,他通过主人格的眼睛看见了浴室的布局,并在经过洗手台上的镜子时惊鸿一瞥,发现他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燕炽打开热水器,热水哗哗淋下来,他闭着眼将湿透的发丝撸向脑后,苍白的脸色被滚烫的热水蒸腾得红润起来。

  眩晕仿佛被热水逼退。

  “问你和老婆发生了什么,哑巴了?”副人格敏锐察觉到了主人格和江挽相处状态的变化,阴恻恻地说,“我老婆为什么对你这么和颜悦色?他房间的衣柜里为什么有你的睡衣?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燕炽却充耳不闻,抹掉了脸上的热水,关掉热水,压下沐浴乳的按压泵头。

  副人格急躁地骂了他两句:“你聋了?”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你不会因为是我陪老婆生宝宝,然后嫉妒了?破防了?”

  “不至于吧,周灼。”副人格慢条斯理刺痛主人格,“虽然我亲了老婆、老婆当时一直拉着我的手,他那么疲惫,还低头看着宝宝,说‘欢迎你,我的小雪芽’,那么温柔神圣的画面都被你错过了,但你也不至于破防到这种地步吧?”

  这些细节,没有人告诉过燕炽,他也的确错过了江挽在产房时的所有细节。燕炽手一顿,闭着眼弯起唇,笑容有些冰冷病态。

  “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他终于慢悠悠开口,“哥哥生完孩子的当天,我去结扎了。”

  副人格:“?”

  副人格:“…………”

  “你他妈的。”副人格不满说,“结扎之前问过我意见了吗?”

  “重要吗?”燕炽却轻飘飘说,“你不过是一只寄生在我身体里的寄生虫。”

  “你的意见重要吗?”

  副人格气得跳脚:“你****!”

  燕炽在他聒噪的噪音中加深了唇角冷冰冰的笑意:“很生气?”

  副人格:“你********!!”

  燕炽的笑意更深。

  浴室水声哗哗,江挽低眉揭开衣襟,看见儿子闭着眼衔着他睡颜恬静,睡梦中还时不时动动腮帮嘬一口奶。

  他在车上吃过奶粉,只是江挽回家之后穿得单薄,被他闻到了香味,馋了,其实不太饿。

  江挽小心托着他抽出来,眼疾手快将烫过之后的奶嘴塞进儿子嘴里。

  他动作快,又熟练,于是察觉嘴里的东西被抽走之后刚准备张嘴哇哇哭的小雪芽立马就被安抚好了,啧啧嘬着奶嘴睡觉。

  “小哭鬼。”江挽亲了他一口,又揉了揉胸口,按下房间连接一楼保姆间的按铃。

  没过多久,保姆敲了两下门,无声无息开门进来,将小雪芽从江挽怀中接走了。

  江挽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肢体,起身,去了外面的浴室洗澡。

  等他再回来,燕炽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手里还拿着吹风机。江挽的头发还在滴水,于是坐到了他面前。

  “小雪芽被保姆带回婴儿房了。”江挽眉低眼慢,看着镜子里的倒影,在吹风机的呼呼声中说。

  “刚才我去看过了。”燕炽挑起湿润发丝按摩着江挽的头皮,手指偶尔擦过江挽光·裸的耳根和后颈,“小宝睡着了。”

  吹风机的呼呼声和燕炽按摩的力道让江挽有些昏昏欲睡,他散漫地看着燕炽在镜子里的倒影,见他脸色红润,说:“缓过来了?”

  燕炽似乎有些不理解江挽在说什么:“哥哥?”

  “你看见小芽,就会不舒服。”江挽轻轻说,“为什么?”

  燕炽沉默了两秒,坦诚说:“是后遗症。”

  江挽微微扬起眉露出一个疑问的表情。

  “我看见小芽,就会想起你生他的那天。”燕炽继续说,“那天,我很害怕,害怕你太痛,恐惧会因此失去你,所以我每次看见他,都好像回到了那天。”他说着微微笑了下,像是安抚江挽,“我会努力克服它的,哥哥。”

  “我不会让它——”

  “我不会死。”江挽淡声打断他,“就算我生小芽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意外,医院会优先选择救我。”他抬起右手,向燕炽展示手腕上的荆棘纹身,“好不容易摆脱燕铭,我没有任何理由去死。”

  “……我知道。”燕炽捉住了江挽的手腕,拇指轻轻磨砂那条瘢痕,低下头,凑到唇边吻了吻,“我会尽快走出来的,哥哥。”

  江挽的头发被吹得半干,但他没让燕炽帮他吹下去。他偏过头,在燕炽低头吻他手腕的时候主动亲了下他的唇角。

  这是江挽第一次主动在床以外的地方亲他。

  燕炽愣了愣,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狂喜,一脸的想追上去继续和他接吻,但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只是眼睛亮得惊人:“哥哥。”

  江挽被他握住的右手抚上了他的侧脸,捧着他的脸,鼻息带笑,近距离扑在他脸上:“怎么了?”

  “我……”燕炽喉结控制不住地滑动。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燕炽?”江挽问他。

  燕炽面色潮红,不太像从浴室里带出来的被热水蒸出来的红润,更像激动出来的,江挽还能感受到他脸颊的滚烫,他看着他的眼神也快被蛊惑到迷离:“我们,”

  他打了个顿。

  江挽之前说给他一次机会,这个机会可以是男朋友,也可以是追他的机会。

  江挽今天只请了关系密切的几个人吃小雪芽的满月酒,在场的人除了燕炽都和江挽关系匪浅,江挽虽然没有正式向他们介绍他是谁,但所有人都会默认他是江挽的男朋友。

  男朋友,就意味着他可以肆意和江挽接吻、上床,可以再也不用对他好也要小心翼翼询问他的意见,以免惹他生气。

  ——就算他们不会默认他是他的男朋友,至少也应该是关系暧昧的男性朋友,这也已经赢了其他人一大截,燕炽也会满足。

  那股眩晕好像又重新回到了脑海,燕炽舔了下忽然有些干燥的唇缝,喉结微颤,试探地、大胆地说,“我是哥哥的男朋友。”

  在说出口的刹那,他听见了副人格愤怒的震颤。

  江挽仰头奖励了他一个吻。

  吹风机彻底停下来,被随意放在梳妆台,梳妆台的镜子里倒映着燕炽难·耐地、焦·渴地吻着江挽,江挽雪白脖颈都涌上了血色,是漂亮的粉。

  江挽被抱了起来。

  但他叩住了燕炽的手。

  “我不会做什么,哥哥。”燕炽在他耳边低语,“我知道哥哥身体还没养好。”

  江挽环抱住他的脖颈,轻轻叹了口气:“好。”

  燕炽最后还是帮他吹干了头发才将他抱上床,他表现得有些黏人,从身后环抱着江挽,亲吻他的侧颈:“哥哥……”

  江挽牵着他的手放在没被小雪芽吃过的地方,看着燕炽,眼睛里像覆着一层琥珀色的水膜,轻声:“小雪芽没吃完。”

  小婴儿没吃完,他不太舒服。而且如果不弄出来,明天早上又会像今天晚上这样滴小婴儿脸上了。

  燕炽坏心眼地按了两下,被江挽似嗔似怒地瞪了眼才老老实实帮他。他是个二十八岁的男人,和小婴儿不一样,江挽抱着他的脑袋,房间里渐渐只能听见他的鼻息。

  燕炽被压着,入目都是如丝绸般光滑的雪白,只有眼前那一点红。它们之前还没这么红,后来被他和小婴儿吃多了,就变成这样。

  燕炽的呼吸扑到他身上,激起一阵刺刺麻麻,江挽舔了下嘴唇,感受到了久违的瘾。

  最后燕炽带着奶香和江挽接吻。

  江挽微微有些恼怒,但避不开他的唇舌,只能接了这个吻。

  “你不听话了。”他断断续续地说。

  “抱歉,哥哥。”

  副人格气到质壁分离,苍蝇般在他耳边聒噪个不停。

  燕炽从他的聒噪中艰难听着江挽说话,但他依旧无法听清江挽说的话,只是暧昧低喃,却误打误撞回答了江挽。

  他食指抵着江挽的下颌,梏着他不让别开,含着他的舌尖含含糊糊地说:“抱歉,我忍不住了。就今天,就今天一晚,求求哥哥……”

  副人格冷笑:“…………你是人吗连我老婆都骗?是你老婆吗你就敢亲?你没断奶吗还要吃我老婆的奶?!撒嘴!把我老婆放开!!”

  江挽眼尾潮红,被燕炽亲得舒服地眯起眼睛,小雪芽的口粮也被他吃得空空如也,但他还是小心翼翼搂着他的腰身没压着他,只有滚热的呼吸亲密交融。

  “他好像很生气,一直在吵,我听不见你说话。”燕炽抵着江挽的额轻声说。

  江挽压着呼吸喘气,睁开眼看着燕炽:“你的副人格?”

  “是。”燕炽说。

  副人格有种不祥的预感,讪讪闭了嘴。

  ——他感觉主人格要开始在江挽面前告黑状背刺他了。

  “他之前一直在沉睡,我没办法和他商量。”燕炽耳边终于清净,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唇下侧的那粒小痣加深了他脸部的病态,但江挽离得近,无法看见他的脸,“我在浴室告诉了他我结扎的事,他很不高兴。”

  “但我只是在看见哥哥生孩子的时候很害怕,不想让哥哥因为我不优秀的基因再体验这样的痛苦,想体谅哥哥,也想让哥哥看到我的决心而已,”他伤心般轻声,“但他发火了。”

  副人格:“?”

  副人格:“你贱不贱?”

  “我和哥哥接吻,他也很生气。”燕炽牵着江挽的手碰了碰他的额角,“吵得我头疼,也听不见哥哥说话。”

  江挽眼眸中覆着一层水膜,还在喘匀呼吸,没说话。

  “我知道哥哥可以轻易分辨出我们。所以如果,”燕炽吻了吻江挽的指尖,祈求般说,“如果明天醒过来这具身体里的人变成了他,口不择言对哥哥说了什么,让哥哥生了气,哥哥能不能不要迁怒我?”

  副人格:“………………你这个死绿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