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抿唇,眼中明显地露出几分不乐意。
虽然艾海琦的态度挺友好的,但楚远熙并没有兴趣回以同样的热情。
而且,她并不愿意和只见过两面的人睡一间房。
“好啦,开玩笑的。”
女人似是想伸手过来揉揉她的脑袋,可动作并未完全落下,手指悬停在了上方,最终像拨弄一根小草一样,轻轻触了触楚远熙发顶的小呆毛。
“我都无所谓,你要是想一个人呆着,我跟这个小妹妹一起也行。”
闻言,前头的艾海琦顿时有些失望。
比起眼前这个大姐姐,她感觉自己还是和同龄人更能说得上话,不过总归都是同性,和谁住一间都不是什么大事:“哦,也没问题的……”
“不行。”少女忽然出声打断。
这俩人是明晃晃地当着自己的面盘算晚上睡一块儿?心里不知为何堵得慌。
楚安缔挑眉瞥去,只见她顿了一顿,低哑的嗓音有些结结巴巴的,说辞似是还没想好:“我……你还是跟我一起住吧。”
女人可能是在飞机上还没睡够,笑盈盈地打了个哈欠,同时打趣道:“怎么,你害怕?”
“……对!”这话给楚远熙提供了一个不错的借口,思绪一转,尽管觉得有些丢人,也硬着头皮编了个谎,“我今天晚上突然想看恐怖片,不敢一个人看。还、还是你陪我吧。”
她投来满怀希冀的目光。
“我也可以陪你啊。”艾海琦急了。
自从觉醒以来,她碰到的同龄复苏者少之又少,这种事儿又不能跟普通人分享,可把生性活泼的她给憋坏了。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还都是SSS的同龄女孩,艾海琦便铆足了劲想跟对方交朋友。
偏生女人还自然而然地接了茬:“嗯,我也害怕,不然你俩看吧。”
“……”
楚远熙深深吸了口气,眉宇间沾上了一丝不悦,略显凌厉的视线第一次投向前座女孩的笑脸。
艾海琦会错了意,还以为是她信不过自己的胆量:“你放心,我胆子很大的……”
“抱歉,我们不熟。”少女的口吻很公式化,淡淡的,含着不易察觉的冰冷,“我不和陌生人住一间。”
此话一出,空气中明显弥漫起尴尬的气息来。
艾海琦还是头一回被人拒绝得这么彻底,压根儿就没料到楚远熙会是这幅反应,僵硬地“啊”了一声,不知说什么才好:“那……那好吧。”
她满脸通红,看上去有些挫败,将头转了回去。
楚安缔懒洋洋地靠着车窗,看外面的风景,没有想要出言缓解气氛的意思,还是由司机大叔笑着打破了僵局:“艾小姐,两位楚小姐是姐妹,睡一间多好不是?这是把宽敞的房间让给你啊。”
艾海琦闷闷地“嗯”了一声,有了这么个台阶可以下,听上去情绪稍微好点了:“也是,就这样吧。”
酒店位于长安市雁塔区,离机场稍微有点距离,在堵车的情况下,足足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到。
司机主动帮几人从后备箱里搬行李,示意她们先进去。
艾海琦一人走在前面,回头时不时朝楚远熙这个方向瞄来,显然还是心有不甘。
刚才在车上没看全,她穿了明黄色的连衣裙,映衬着近乎一蹦一跳的走路姿势,青春洋溢的少女气息漫得到处都是,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感叹一句——年轻真好。
楚安缔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宽松的衣服,忽然想不起来上次穿这么嫩的裙子是什么时候了。
再看旁边的少女,年纪轻轻的,却独爱黑色。
“好想看你穿那种裙子。”楚安缔的眼神在两位年纪相仿的少女之间来回切换,“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样子。”
少女冷笑一声:“做梦。”
她死也不会穿那种小女孩的童话裙。
“话别说得这么绝对。”楚安缔笑眯眯的,“等我有钱了一定给你买一条。”
“……”回应她的是一个无语的表情。
房间早就预定好了,艾海琦领了房卡,拎着行李就往上走,只不过仍是一步三回头,这副模样看得楚安缔有点想笑。
她抬手按了下一班电梯:“你真想看恐怖片?”
“……嗯。”
“那你也该给她留点面子。”女人说,“凡事别做得那么绝对,不然日后岂不是……”
楚远熙不满地为自己辩驳:“可我确实不想和她住一间。”
说着,不由得抿了唇:“她过分热情,我不喜欢,所以也不想照顾她的感受。就这样。”
电梯刚好来了,在两人眼前缓缓开门。
女人示意小孩按楼层:“我没让你照顾她的感受啊。”
“嗯?”
楚安缔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随即又放回去,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也不知是否错觉,明明与平时无异,却显得有几分冷漠:“就像你说的,她对我来说非亲非故,何必在乎。”
要是真的怕艾海琦感到伤心的话,在车上肯定会说些什么来打圆场,好让她没那么下不来台。
可她当时却连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
“但是没记错的话,她和你差不多同时觉醒,体检也是同一批,还都是SSS,接触是免不了的。”楚安缔是真的困,依旧哈欠连天,“把关系搞差对你没好处。”
她看着少女的眼睛,觉得对方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因为眼神明明是领悟了的,问的问题却又不着边际:
“所以,比起她,你更在乎我的情绪?”
……
楚安缔突然想起了那篇看了N+1次却都读了个开头就放弃了的,名为《青春期少年少女想法研究》的文章,打算回去再尝试学习一下。
少女也反应过来,自己确实问了个傻问题,轻声咳了咳,将话题转开:“那个,你真害怕鬼片吗?”
女人一边从容地点头,一边拉着箱子出了电梯:“怕啊,怕得不行。”
听上去好像是在说谎。
楚远熙跟在后面,看着褚素素刚回复过来的消息,整整齐齐列出了一大串口碑不错的鬼片,手指轻轻点了收藏该消息。
酒店提供晚餐,还可以送上来,待两人将东西收拾好,也吃好过后,便打开了房间里的智能电视。
这种电视最基础的功能就是联网看剧或电影,女人只见身边的小孩儿熟门熟路地在搜索框里先后输入了“XX怨”、“XX惊魂”、“XX杀人魔”、“X女”几个名字,沉默地盯了一会儿,问:“你不会打算都看一遍吧?”
“没,就看看哪个评价最高。”
少女很快敲定了最终的目标,是“X女”。
出乎意料地,封面的海报还挺小清新,看起来没有杀人魔之流那么血腥。
不过,这片儿如果口味很轻的话,不可能在恐怖片中评价最高,参考“头像越粉骂人越狠”定律,估计惊悚程度高得下人。
女人面无表情地裹紧了被子,她已经换好了睡衣,就等着在吓人的时候直接躲进温暖的被窝里。
“开始了。”楚远熙按下了遥控器。
故事的开头很正常,普通的主角们开始了作死的历程。
不过毕竟是主角,要死也没那么快死,鬼都还没出来,因此楚远熙心里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结果侧头一看,女人仍维持着淡定的表情,可悬疑的音效每响起一次,她死死攥着被子的十指便紧一分。
“……”少女啼笑皆非,“别紧张,这不还没开始死人么。”
楚安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下子被剧情吸引了目光。
只见此时屏幕上,故事刚好来到了一个小高潮的地方,明明高人已经提示过主角不要触犯禁忌,可主角根本没当回事,还是撕下了封印着某样东西的符纸。
那一瞬间,音效停了。
诡异的小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发生。
主角哂笑,暗暗嘲讽高人根本不靠谱,可就在抬头的瞬间,他看到了令人不敢置信的一幕——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全是……
狞笑着的,似鬼似怪的东西,在朝主角轻轻呵着气!
缩在被窝里的楚安缔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毛骨悚然,浑身发冷。
因为就在那一瞬间,有一股凉飕飕的风自她的领口钻入,瞬间席卷全身,吓得她有一瞬间动都不敢动。
空调怎么会往她衣服里吹?!
一旁的少女收回了恶作剧的手,看到她的反应,忍不住笑出了声。
楚安缔将头埋在臂弯里,缓了缓神,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语气平静,叫她的名字:“楚,远,熙,你幼不幼稚?”
“对不起。”少女吐舌,连忙道歉,“你真的那么害怕吗?”
女人的声音有气无力,仍是不敢抬起头来:“把电影关了。”
楚远熙照做,回身看到她已经整个人藏进了白色的被子里,被窝鼓起来一团,看上去又软又暖和。
“你烦死了。”语调又闷又生硬,“我现在感觉整个房间都是鬼。靠。”
“怎么会。”
少女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想着方才楚安缔的脸色也不是很差,低声劝哄着:“别怕,那都是假的。”
可事实就是,楚安缔确实如她所说一样胆小。
甚至连厕所都不敢去了,连洗澡刷牙时,都要楚远熙站在外头陪着说话壮胆。
明天得起个大早,所以她们今晚也要睡得早一些。
十一点半的时候,楚远熙刚想起身关灯,就见一颗头冒出被窝,小声说:“开着吧。”
少女想了想:“可是不关灯,你睡不好。”
她知道女人睡眠轻,平常她下床上厕所都能被扰醒,若是开着灯估计一宿都睡不着。
也是。
楚安缔犹豫片刻,一向从容的眼中满是纠结与复杂的情绪,缓缓伸出手,干脆破罐子破摔:
“那你能拉着我吗,我真有点儿被吓着了。”
半晌没有得到回答。
“没事,不行算了,我知道你……”
“好。”
她听见少女说,随即,温热掌心准确地贴上了她的。
灯光熄灭,房间内也寂静了下来,只余下空调呼呼响着,以及楚远熙轻轻掖被子的声音。
身边人仍瑟缩成一团,却逞强地不肯用力握紧她的手。
楚远熙目光晦暗不明,眼眸微动,也躺入了被窝。
这段时间一直是分房睡,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同床的滋味,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一切都是熟悉的,除了这种害怕着依赖自己的情绪,无比陌生。
却令人讨厌不起来,甚至和“讨厌”这种感觉,相去甚远。
她听着女人的呼吸声,将手缓缓收紧,自己一颗燥热的心忽然也安定了不少。
楚安缔一闭上眼,又开始胡思乱想,满脑袋都是鬼,不由自主:“元元……”
忽而,手指被扣着的触觉更加分明。
“我在。”
好神奇。
为什么仅是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她忘掉了恐怖片的内容一样。
楚安缔抬眼看了少女的侧脸一眼,而后瞥向窗外的夜景。
该睡觉了。
【作话】
*恐怖片原型来自《暗芝居》的一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