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赢。”◎
这一邀请并没有立马遭到认可, 对方明显迟疑了一会,光顾着看那对万众嘱目天生出色的中年男女,双目呆滞着问徐尧天, “这是你的爸爸妈妈?”
“是啊。”
徐尧天挠了挠头,神情略有一些尴尬, 他并非有有意隐瞒, 尤其是在人品端正的小伙伴面前。
马野川下意识觉得自己今天多此一举了,直接给闹出了笑话。
但他仍然为天天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感到庆幸, 并没有去对比起自己的来,只是他也异常清晰地感知到了自己与别人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早熟如他, 不卑不亢地回应,“谢谢阿姨叔叔的好意了, 不过我还是不打扰了。”
这个少年冲出好一阵寒风。
徐尧天直接追了上去:“抱歉, 我不是有意要去隐瞒你的。”
“没关系, 你快点回家吧。”小马督促得有些急, 心头极力掩盖自己的局促不安。
“为什么不吃个夜宵再走呢?”徐尧天挽留, “我妈妈是个很好的人呢。”
“不怎么饿。”
半晌, 马野川终于回了一句。
徐尧天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因为他也知晓了此刻别人的自尊, 她的母亲突然驻足在这一刻的寒风里, 围巾松松垮垮的斜搭着, 可就连这样的随意都在焕发着一重无法被遮挡的气质和美感。
“诺,”季行烟递来了一个热气腾腾的纸袋子, “是我考虑不周全啦, 都已经这么晚了, 你爸爸多买了一份红薯。”
这红薯传递到了徐尧天手中, 他攥紧了给塞.到马野川怀里去。
“小朋友,你不要多想,我们的邀请永远作数的,你想来我们家的时候,随时都欢迎。”
这一次,天天的小伙伴并没有拒绝。
毕竟,这份礼物的价值不会太大,也不容易造成人的心理负担。
“阿姨,谢谢。”
对方双手接过,也紧紧抓住了密封的口子,好让红薯不那么快地凉下来。他对季行烟这个长辈又毕恭毕敬地笑了一下,季行烟借机玩笑道,“谢谢你之前对天天的维护。”
徐尧天也不忘补充:“川哥最近一直都很照顾我。”
马野川也静静站在一边,观赏着这富有却又温馨的家庭,他以为,像他们这样的人永远看不上自己的,但是,好像也并不完全是这样的。
随即,季行烟问徐尧天,“交了新朋友也不和爸爸妈妈讲吗?”
“不是,”徐尧天挠了挠头,最终还是当着别人家的面把这话给说出来,“你们夫妻两人不是之前一直在度假,刚刚回国的吗?”
如果不是了解对方的身价地位,马野川差点直接失声笑出来。
季行烟摆摆手,她和徐霁在海外那点事被挖出来,可真是没脸见人了,她就这样告别了徐尧天的新朋友。
而徐霁的车已经在路边逗留很久了,他们母子缓慢地往回走,徐霁顺着葳蕤的路灯光看去,也不知道是因为这打光的柔和,还是因为这个视角的特殊,又或许是源于对于画面中央的人的熟悉,他很不自觉地拍摄记录了下他们走向自己的画面。
“老公。”
“爸爸。”
随着这两声的呼唤,他们一前一后地上车,副驾的女人永远美丽,而后座的孩子也不那么碍眼了。
“天天同学估摸着是不大好意思打扰别人,脸皮薄,”季行烟懒散地躺在副驾上,本想去够一下安全带,却发觉男人已经悉心地开始为她做这些小事了,当然孩子的面,她拒绝了徐霁这多余的帮助,“所以我们还是不要为难人家了。”
“好。”
季行烟以为依徐霁的性子,首先怀疑的是逼人是不是了解他们关系的内幕,所以才刻意接近他们的儿子,他素来是警惕的,是戒心很重的。
他不喜欢所有预设以外发生的事,还有冒出来的人,甚至于有一种莫名的排斥和敌意。
可刚刚跑去买红薯的还真是他。
“你现在也变得很宽和哎。”
“我看人很清,”徐霁转动着方向盘,不紧不慢道,“这么多年了,什么人的心性几乎一眼就能看破。”
“天天,你爸爸最近老是自夸,”季行烟扭头对自家孩子吐槽,“你有没有一些打压他的办法啊。”
这件事其实徐尧天并不方便插手,所以季行烟原以为他是不会开口发言的,可他偏偏难得地“好奇”道,“爸爸之前还说了类似于这种话?”
“嗯,”季行烟嬉笑,“他说你比较像他。”
徐尧天的睫毛迅速地扑翅了一下,他双眸渐渐迸发出从未有过的光芒来,“妈妈,你确定这像是我爸说的话?”
“不信你问他。”
徐霁却保持着沉默,打算死不承认了。
“他夸了你,又夸了自己,”季行烟明白此时的父子之间多少还残存着一些疙瘩,她习以为常地调和,“多半已经开始不好意思了。”
“我说过,”徐霁将车平稳地驶向大路,掠过车前镜中徐尧天年轻而又愚蠢的面孔,“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真做出些名堂来。”
这算不算期盼?
别说是徐尧天,这话就连季行烟也简直瞠目结舌。
“喂,什么时候学会的鼓励自己儿子啊?”
“这可是很大的进步。”
“为了奖励你俩的表现,我决定今晚……”季行烟多半也知道自己不会做饭的事早就暴露了,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今晚我给你们盛汤吧。”
“可别浪费了我们家阿姨的心意。”
父子俩早就对季行烟不擅长做饭的事心照不宣,只不过这会儿两人偷乐的时候遇见彼此的笑脸,立马都收敛住了。
徐尧天虽然得到了想象中的鼓舞,但总觉得这鼓舞仿佛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有一种说法叫做“祛魅”,算是个流行用词,徐尧天觉得放在父亲的身上就很合适,他年少时求之不得的来自父亲一方的鼓舞,就这么清清楚楚地回荡在自己耳边,可惜他不再中二,无法信誓旦旦地继续自己的大放厥词。
“多谢,爸。”
这一句正面的话虽说来晚了,但到底还是来了。
但要说什么影响不影响,也是难事,毕竟,在徐尧天看来,那什么一夜之间的成长啊,都是发生在小说里的假事,大不了日后自己对待他的时候也多两分敬重罢了。
“爸,我有几道高中奥赛题目,”徐尧天勉为其难地低下了脑袋,下车的步伐在寒露当中变得迟缓了许多,他憋出那句在心里积压许久的话,“如果你愿意帮助我的话,感激不尽。”
“拿来吧。”
徐霁脸上依旧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
只有季行烟全程在担心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徐霁已经脱离学校不知道多少年了,多半是都已经把知识还给老师了吧。
他真的能解答徐尧天的问题?
她不信。
所以,这个晚上的热闹还没有彻底结束,季行烟有意将他们父子的位置安排在一起,一起喝靓汤的父子俩在邻座面面相觑。
为此,季行烟还特意从楼上搬来了专业的台灯,营造出“儿子出题,父亲作答”的友好画面。
徐霁看着讲解时的样子倒还是挺专业的。
季行烟不忍围观驻足,并且为他们记录着千百年来盘古开天辟地般的头一回——
徐霁却制止了她。
季行烟怕是他解不出答案了,所以录像机明面上已经关机了,实际上屏幕暗了继续记录着这些无关紧要的这些无法错过的精彩画面。
谁知,这一靠近,非但没有能让徐总丢人,反而让他挣足了脸面,因为虽然高中时的解题思路给忘记了,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用微积分的方程式轻松解出了这道题。
季行烟也没有想到过这件事会引火烧身,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徐尧天那傻孩子竟然会问,“妈妈,你会做吗?”
“怎么就不会呢?”季行烟当然不会,她赶紧呼唤那个被她厌烦了无数次却可能还有那么一丢丢作用的系统,系统却仍旧保持着不合时宜的沉默。
可是,这道题竟然在她大脑中留下过印象,许是当年自救恰巧问过班级里的班草的。
她几乎没过多久就解除了答案来。
而且,相比较没有铺垫的来自于徐霁的办法,季行烟几乎是用最简便的方法把答案给解了出来。
徐尧天也没有想过,自己父亲会答题这在意料之中,而母亲的才华也是他长期以来一直所忽视的。
他惊讶于母亲的美貌,更感慨于她的智商。
这配自己父亲的话,属实有些过了,毕竟,就算今天的父亲看上去和颜悦色,这也并不影响他恶劣的性情……而那些叔叔们曾经对母亲的爱慕也在情理之中了。
“妈,你可真厉害。”
徐尧天喃喃问道,“那我以后能不能向你请教。”
“找我干什么?”季行烟摊手,“那我们母子俩要你爸爸干嘛?”
“找他去”的眼神已然不能更加明显了,这不推给徐霁反而揽到自己身上,算什么呢。
况且,季行烟不是故作清高地推脱,她是真不会啊,要不是回答这道题的男孩过分帅气,她估摸着自己也是记不住这一类型的题目的,她赶紧摇摇头。
徐尧天却误以为母亲就是深藏不露的人,而至于父亲,祛魅以后,也没有这么深不可测,看上去就是比普通男人有钱一点……长得英俊一些而已。
季行烟对系统的漠视深感痛心,【你什么时候走?】
她闷闷不乐。
以为她故意冷落自己,不去帮助自己,没有了任务的扶持,自己的地位也就变得无足轻重,她怎么会知道她那系统有多纠结和犹豫。
纠结在于,系统认为季行烟只有在需要自己利用自己的时候才和自己联系。
平常压根儿没把自己放心上。
但是,它也不想让陪伴了这么些年的女人失望,犹豫再三的过程中,季行烟已经自己解出答案来了。
系统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绿茶的这一套,对自己宿主给用上了,【我暂时不走,嘤嘤嘤,我想多陪陪宿主。】
【那以后你还装死?】
【不了不了,我第一时间给你作答。】系统殷勤备至。
她忽视这一段小小的插曲,整个夜晚自然而然也就变得明快起来。
季行烟提议:“我们的人生不应该只有学习和工作。”
“所以,妈妈您是想?”徐尧天问。
“我们打牌吧。”
“天天,你爸爸不是家财万贯吗?”季行烟循循善诱,“难道你就不想一晚上赚一大笔过来,那么之后去兼职的压力不也就轻松很多了?”
徐尧天当然不是不想。
他无疑是在担忧,以自己的智商能否战胜自己的父母,该不会到头来把这些天自己攒下来的兼职工资给输掉吧?
“要不算了,”徐尧天连忙拒绝,“我其实也不大擅长这些。”
“小孩子就是要全面发展啦。”
对于“打牌”的这一决定,徐霁也并没有立刻表示“反对”,他云淡风轻,“那玩小一点吧。”
“一百一张牌?”
徐尧天立马摇头,“一块钱一张还差不多。”
“天天,”季行烟大胆激励起本书唯一的男主,她预想着他天选之子的运势,押注在了他身上,“就玩一百的,要是你输光了,就用妈妈给你贴的钱继续,你赢了咱们娘俩平分,好不好?”
徐尧天明明有了自己亲妈兜底,可多半还是有所迟疑,毕竟,要是真输了,妈妈她是不是会不高兴啊?
“哎呀,你放心,来回都是我们家里的钱,”季行烟不厌其烦地跟他讲道理,“不过从一个口袋流向另一个口袋而已,又没有什么损失的,你玩不玩?”
徐尧天应下了。
这个好学生方才体验家庭的温暖,却发觉自己的口袋很快就要见底了。
所以,这个家到底怎么回事?
这两个大人总不至于真来骗自己一个穷学生的打工钱吧。
他的母亲如此仁慈,看着就不想“赶尽杀绝”的人,可是,万万没想到,季行烟到了牌桌上就完完全全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只管输赢,才不论儿子的死活。
而他的父亲纵观眼底,没觉得有什么不道德,眸光似乎还鼓励着她继续在牌桌上厮杀。
……
“炸弹。”
“飞机。”
“又赢了哈哈哈哈哈哈。”
季行烟也不清楚啊,气运之子的气运可能并不表现在牌桌上吧,这不,也没有玩多久,差点就拿打工半月的钱来“孝敬”自己这位母亲了。
她爱钱,并没有在这个家有所收敛。
没过多久,脸蛋土灰的徐尧天不得不去洗手间一趟,他刚想去好好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却又在这种窘迫的情况下遇上了自己的父亲。
他递来一个厚实的信封。
他笑,“让她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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