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雪降临了

  萤里奈宛若自杀的猛烈攻势在羂索的意料之外,咒力运转速度越快,她的生命倒计时也消耗的越快。

  他想他已经解释的足够清楚,而面前的人也不是那种愚蠢到无法理解的人——可她仍像一切未发生过般的拼命运转术式咒力,操纵诅咒们对他释放攻击。

  意料之外,所以他难掩狼狈地躲避着。

  不过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愚蠢。”羂索说,“这样下去,先消耗完的必定是你的生命。”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不必你担心。”萤里奈说。

  蠕虫留下一只分身供她支撑,她才勉强没有跌倒在地,她能感受到随着咒力消耗的攻击,自己的身体也在随之迅速崩塌摇摇欲坠。

  但是那有什么关系?

  *

  同一时间,遥远的京都,黑卷发的少女睁开鸢紫色的双眸。

  “中也君。”

  萤里奈急促开门对守在门外的赭发少年说,“可以带我去一个地方吗?”

  如今咒术界乱成一团,就算调用直升机也很难及时到达,而本身就带有战力也会飞行的中原中也正是最好的解法。

  而他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只是在少女急忙的面庞上不着痕迹地多停留了两秒,便直接点头答应道:“好。”

  似乎能读懂目前事态的紧急,中原中也颔首耳根微红:“失礼了。”但很快调整好状态将少女拦腰横抱起,鼻尖萦绕着她身上好闻的馨香。

  代表着重力的红光包裹着二人的身躯,他轻轻垫脚上跳,一跃而起,轻巧便随之升进高空之上。

  没有了重力的束缚,萤里奈能感受到愈发极致的速度,耳畔是呼啸而过的狂风,中原中也面颊上的热意早已退却,只有一双执着而坚定的眼朝向目的地的前方。

  ........

  ...........

  “看来这局最后是我赢了。”

  女人失去一臂,半张脸被削去却仍能存活。羂索被掀开上半脑壳,露出长着牙齿的诡异大脑,浑身被红色浸透,看着不远处已然无法站起的幼女。

  “说什么梦话呢?”

  萤里奈双眼已然无法视物,视野边沿是厚重的黑色,鲜血像永远无法流尽一般从七窍流出,剧烈翻滚燃烧的生命力令她愈发孱弱,呼吸都变得格外艰难,每喘息一次就要耗费巨大的气力,心脏异常地剧烈跳动着。

  “你得不到我的身体,也逃不出去。”但她神情仍是冰冷讥讽的。“这个帐是专门为了你立下的束缚,不过多久夏油杰与五条悟就能赶到,有什么临终遗言吗?”

  羂索笑了一下,他的状态也称不上多好,呼吸也不再如往常一般平稳,却没有丝毫慌乱——他笃定地认为这都是眼前人嘴硬的话语,而怎么从五条悟夏油杰的手中逃出这个帐......

  只要夺得了她的身体,那么一切便算不得难题。

  “你就要到极限了。”羂索说,“能

  在时之轮之下坚持到现在已经很值得夸奖了,可以去好好睡一觉了。

  还是说......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真是感谢你最后选择了这具身体啊。后方传来幼女清澈的嗓音。

  羂索被削去一半面庞仅剩的一只眼睛瞳孔骤缩。

  后方......?什么时候?!

  你一直都过于谨慎?,很难找到可乘之机,可刚才你明显觉得胜券在握了吧?”

  “不,不只是刚才,哪怕是现在,你也认为最后的赢家会是自己吧。”

  “上杉老师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所以你才没注意到从最初,我就让花子构筑的幻象啊。”

  萤里奈伸出手按在羂索的本体前,咒力凝聚爆发,一瞬震耳欲聋的“轰隆——”。

  羂索还未来得及转头,大脑部分便被恐怖集聚的能量体席卷而来。

  已经暌违了千余年的恐惧与战栗吞噬着他的躯体,他反射性在那一瞬调动自己所有力量运转反转术式,最终堪堪保护自己半个躯干。

  一半大脑失去了躯体在地面上狼狈飞速翻滚着停下。

  与此同时,萤里奈再也无法支撑住自己彻底倒下去,口腔里已经布满血腥气,甚至连颤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蠕虫与她契约自然能感知到某种强烈的预感,那是即将会应验的事实。

  身躯庞大的怪物发出诡异的声音,却能听得出来它是在哭泣:“妈妈,妈、妈......”

  不要离开我。

  萤里奈能听到它的心声。

  而虽然看不见,她却能感受到贞子紧紧握住她的冰冷的手。

  疼。

  从未如此深刻感受到的深刻的疼痛,特级咒具汲取吸收着她的生命力,反噬一般将她拉网另一端的彼岸。

  幼女如同濒死离开水的鱼,张着唇却无法呼吸。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她的脸颊上,打晕了深色凝固却还在源源不断涌出的血液。

  诅咒也会有眼泪吗?

  不要哭,贞子。

  我会没事的。

  虽然很想开口安慰,但她已经连自然的呼吸都觉得困难。

  “萤里奈!”

  急促的声音遥遥传进耳畔,萤里奈能辨认出那属于夏油杰。

  幼女仿若成了一个血人奄奄一息躺在地面,瞳孔散去了光,气息微弱。

  解决掉宿傩,将无辜的普通人少年虎杖悠仁托付给辅助监督后,收到宫岛浅香消息通知的夏油杰便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不只是学校的一次普通出游吗?

  “你来晚了。”怪异的半颗脑花在泥土里说,语气尖锐讥笑着,“她的死亡已然不可逆转。”

  谁要跟你陪葬啊?如果不是说不出来话,萤里奈真想当即反驳他。

  但没关系。

  ——“萤里奈不会死。”

  清冷如皎月的声线划破空气而来。

  众人抬头望过去。

  裹着红光的中原中也缓缓安稳落地,墨色卷发的少女被他平稳放下来。

  完全不敢浪费一分一秒,萤里奈朝自己本体的方向去,在到来的路上,她就已经书写好了【璃乃】的结局。

  “萤里奈。”轻柔的、温柔的声音。

  是属于母亲的声音。

  一瞬间,泪水无法控制地满溢出眼眶,哪怕没有气力只是动一动嘴唇,但幼女还是哽咽着,流着泪,气若游丝地呼唤着。

  “妈妈。”

  记忆中那个总会笑着的摸自己头的,给自己做好吃的饭菜的,会耐心的哄自己入睡讲睡前故事唱安睡曲的,她深爱的母亲。

  “很疼吧,萤里奈。”

  母亲怜爱地心疼地将她轻轻抱在怀里,像是无数个日夜前的每一晚那样,轻轻抚摸她的头。

  “不疼。”萤里奈轻轻地流着眼泪说,额头轻轻抵在少女的胸前,眷恋地蜷缩着,“好想你。”

  好想你,好想再见到你。

  不是真的认为她是妹妹的你,而是会抱着她亲吻脸颊的你。

  “没关系,很快就会不疼了。”母亲说,“萤里奈好厉害,好勇敢,长成了大孩子了呀。”

  与此同时,她轻轻低首,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幼女的额头,不可避免地沾染到她半干涸的血液。

  ——【debuff转移】。

  明亮温暖却不灼热的光缓缓而起,随着某种力量的散发,萤里奈身上的伤势与气息都肉眼可见地逐渐恢复,而与之相反的是仿佛交换条件般的迅速恶化下去的少女的气息。

  “不要伤心呀,萤里奈。”母亲浅笑着说,“你知道的,我其实并不是她。”

  只是遗留的一部分,不完整的一部分而已。

  萤里奈没回话,幼女红着眼睛嘴唇颤抖着。

  “没关系,我只是彻底去睡觉了而已。”她安慰着孩子,“你现在已经是个很可靠的小大人了,足够独当一面了,我很放心。”

  她气息愈发微弱,大脑无可避免的陷入最终的晕眩,摇晃着倒下去——中原中也下意识想去接住他,却止住脚步,看她先一步落入丸子头的长发青年怀中。

  “杰(すぐる)。”

  对方似乎在最终时刻恢复了深埋已久的记忆,她知晓自己不是真正的那个她,也知道面前的人并不是那个【夏油杰】,可她仍是忍不住温热的液体滑落,努力从晕眩得即将陷入的黑暗中去找寻那双漂亮的狭长的狐狸眼。

  “好累啊,杰。”她轻轻的说。

  夏油杰知道那不是面对自己的言语,却还是柔声回复她:“那就好好的睡一觉吧。”

  “我就在这里。”

  少女的神情稍稍怔愣一下,而后忽然舒展眉眼。

  她在夏油杰怀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额头蹭到了他的脖颈,如同一只幼小的兽在安心的巢穴内显露出一种脆弱与依赖来,声音轻的仿若能随风飘散。

  夏油杰仔细去听,才能分辨出她说的话。

  “苦夏,过去了吗?”

  夏油杰微愣,对上她已然光芒逐渐暗淡的显着空洞的双眸,最终轻轻点头:“嗯,过去了。”

  “那就太好了。”她于是笑起来,目光朝天空逐渐失去焦距,视线渺茫消失于湛蓝的晴空之上,“真想......”

  她没有说完未尽的话语就止了声,在他怀里断掉了气息,闭上双眼,就像睡着了一般静谧而恬静。而后缓缓化作一缕风,一粒尘,慢慢远去。

  但夏油杰却好似明白了什么。

  于是他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弧度,温柔地对风中消散的人说。

  “晚安,璃乃。”

  天空奇异落下细密绵软的白色晶体,与大地相触碰的一瞬化作万千水滴。

  明明将要初春的季节,末雪却降临了。

  *

  【这个世界无法让我发自内心地欢笑。】

  ——真想再看一次啊,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