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眠没有立刻给幼崽们做饭, 他现在急着印证心底的猜测。
因为幼崽们在克里多福利院被欺负的事,温眠曾经在黑网上高薪聘请了一名精神系的异能者来帮幼崽们报仇,那名异能者金发蓝眸, 面容和小人鱼有七分相似,且都是人鱼族出身。
他告诉自己叫W。
那天任务后, 自己意外爆发精神暴动,是W把自己送回福利院妥帖照顾,而且到现在也没有收取自己转给他的星币。
可问题是,一个会为了钱在黑网上接任务的人, 怎么会不收自己的雇佣费?他为什么和小人鱼长得那么像, 又为什么知道福利院的位置, 自己明明是在一家咖啡店与他见的面。
除此之外, 还有一个问题。
温眠吐掉嘴里的泡沫, 看着镜子里自己, 微微勾起一点唇角。
希尔那个小东西, 出去上了半天学,回来就好像变了条鱼, 说这里面没有问题,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至于是什么问题, 那就要看他怎么审了。
温眠抱着小花豹走进隔壁幼崽生活区,里面热闹闹的,小黄啾和小鹿崽凑在一起, 小黑龙缠在自己的手腕上, 周围不见小人鱼的影子,应该是在鱼缸里泡着。
见温眠进来, 幼崽们放下手里的玩具,朝温眠的方向汇聚。小黄啾难得没有缠着温眠, 自己在生活区玩耍。但它个子小,腿又短,好不容易倒腾到温眠身边时,小鹿崽已经舒展着身体,在温眠腿边蹭了几个来回了。
温眠先在小鹿崽的头顶揉了两把,弯腰把小黄啾捧到自己肩头,走到墙边的豪华鱼缸,抬手在玻璃上敲了两下。
“有鱼在家吗,出来聊聊天。”
贝壳床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游出一尾金发蓝眸的漂亮人鱼,小人鱼舒展着鱼尾,在温眠眼前晃了一个来回。
温眠轻笑一声,心里的猜疑因为小家伙可爱的举动微微淡去一些,抬手把小人鱼抱出鱼缸,用毛巾给它擦拭身上的水渍。
小家伙今天很有精神,等温眠给它擦着尾巴的功夫,还要调皮的用小手在温眠的衣服上按个湿漉漉的手印,温眠一手抱着它,一手食指微微勾起,在小家伙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个暴栗。
“你就调皮吧。”
小人鱼咯咯笑了几声,环臂抱着温眠的脖子。冰蓝鱼尾微微翘起,亲昵地卷着温眠的手腕,是一个向家长撒娇的姿势。
看见小人鱼自然可爱的小儿憨态,温眠心里也有些疑惑,自己的猜想太过离奇,小家伙可爱又可怜,在遇到自己之前连吃饭都要趴在地上,又怎么会是那个神秘的高阶异能者?
虽然只和W相处了一会,但温眠能感觉到,这是一个非常优秀且难以驾驭的人物,身上有一种上位者才有的气质,不是那种会轻易低头折腰的性格。
温眠抱着小人鱼来到床边的小榻旁坐好,上面铺着一层柔软的天鹅绒,不怕伤到幼崽娇嫩的鱼尾。不需要在水里泡尾巴的时候,小人鱼就很喜欢趴在这里玩光脑。
被家长送到榻上,小人鱼很熟练地在榻上打了个滚,舒舒服服地躺下,脑袋枕在温眠的大腿上,尾巴抬起又放下,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温眠笑了笑,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对小人鱼的亲近很受用,揽着它说了不少话。
阳光探出窗棂,落在身上暖融融的舒服,加上温眠轻声细语说话的声音,还有手掌在背上轻拍的节奏,气氛祥和舒服得幼崽马上就要睡过去了。
半睡半醒间,它听见温眠忽然提高一点音量,问自己:“W,你为什么不收我给你的钱?”
摇摆的鱼尾顿在半空,小家伙豁然睁开眼睛,对上温眠那双淡然的眸子,忽然有种自己已经被看透的感觉。
就听温眠淡淡道:“骗了我还敢继续躺着?”
刚才还躺在哥哥怀里撒娇的幼崽浑身一抖,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尾巴交叠置于臀下,摆出乖巧跪坐的姿势。
温眠换了个姿势,翘着二郎腿坐在小榻的一角。
他不笑时,身上就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尤其是他平静中带着几分严厉的眼神,对于此时的希尔来说,比刀山火海还要可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它怯怯地抬头,目光与温眠对视又赶紧垂下,吭叽道:“哥哥……”
温眠眼皮撩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想好了再说话。”
希尔心里一紧,背在身后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不管他走出多远,攀上怎样的高位,在温眠面前,他永远都是那条没有长大的小人鱼,只需要家长一点严厉的表情,所有的防线便溃不成军。
希尔快哭了,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怯懦的幼崽,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胆怯。
“你和W到底是什么关系?”
温眠的声音算不上严厉,甚至可以说是温和,但落在希尔耳中,和炸雷也没有区别。
围观的幼崽们察觉到气氛不对,除了懵懂的小花豹和小黄啾外,一直偷偷注意这边的小鹿崽双腿一软,差点也跟着跪在地上。
就连盘亘在温眠手腕上的小黑龙都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连它们这些围观的幼崽都这么紧张,更不要说直面温眠的希尔,就差哆嗦着求饶了,颤巍巍道:“我、我不知道。”
这话一听就有鬼,温眠的脸色阴沉下来,低声咬出四个字。“再说一遍。”
他虽然声音不大,但穿透力和撞击力极强。
希尔懵了,周围几只幼崽已经不敢懒散地围在周围,老老实实站在墙边,不由在主地看向温眠。因为温眠说出的这四个字里,掺杂了“阴森”、“恐吓”、“震慑”等多种可怕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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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想起前世,自己刚觉醒异能,没日没夜拼命训练时被温眠当场撞见,温眠在把他拎出去教训前,也用这种口吻问出一句话:“多久了?”
那几乎是希尔心里最深的悸动,以至于多年后,无论有多忙,他都不敢做出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情。
而温眠在此时此刻,用这样的语气问出这句话时,希尔只觉得一个激灵从尾巴尖一直翻到天灵盖,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哆嗦。他咬住嘴唇,直到把那块淡粉的皮肉咬得红肿,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词:“是我……”
“说大声点。”温眠一拍桌子,“唯唯诺诺像什么样子?!”
希尔浑身一抖,闭着眼睛大喊:“他是我叔叔!”
温眠身后,一直紧张注视这里的小鹿崽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发软,比做了十几趟负重训练还要疲惫。
希尔喊出一句,剩下的就好说了,竹筒倒豆子般什么都交代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自己冒出来的,非说是我叔叔要带我走。我不愿意,明明是他们自己不要我的,现在又想带我走。”
“我才不要认他们,我姓温,我是温家的孩子!”
话没说完,小家伙鼻尖一酸,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与空气接触化为珍珠,噼里啪啦地滚了一地。
“哥哥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骗你,呜呜呜你能不能不要赶我走。”希尔张开手臂朝前一扑,环住温眠的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鱼尾忘情地拍打着床榻,连尾巴什么时候渗出血丝都不知道。
温眠心疼极了,也顾不上什么骗不骗的了,他对幼崽的眼泪毫无办法,搂着小家伙哄道:“好了好了,希尔不要哭,都是哥哥不好,不该对希尔这么严厉,吓到希尔了是不是?”
温眠揽着小家伙的胳膊,把它抱进怀里,捞起它的尾巴仔细看了看,发现只是因为用力过猛造成的轻伤,养几天就没事儿了,但他还是止不住的心疼,搂着小人鱼又亲又哄。
“希尔乖,哥哥怎么舍得赶你走呢,就算天底下所有人都来跟哥哥抢希尔,哥哥也不会放弃希尔的。”
听见这话,希尔心口一颤,别人可能以为这是温眠随口说来哄孩子的话,可有着前世完整记忆的希尔知道,温眠确实做到了这句承诺,一直到死都没有松口。
故意挤出来的眼泪立刻汹涌起来,甚至顾不得旁边有已经觉醒的同伴在看,哭得真情实感。温眠以为它是真的吓到了,搂着它说了不少承诺的话才把小家伙的眼泪安抚回去,可他又怎么知道,希尔的眼泪里,更多是对自己欺骗兄长的痛苦呢。
待温眠哄着小人鱼冷静下来,自己出门做饭,躲在墙角的小鹿崽立刻凑过来,急吼吼道:“你疯了,都这样了你还敢撒谎!”
小人鱼刚被温眠吓了一跳,又大哭了一场,现在又疲又累,正抱着温眠给的冰袋敷眼睛。看见蠢鹿过来,它翻了个身,怏怏道:“不撒谎怎么办,要我现在告诉哥,我们几个都是从上辈子穿越过来的,上辈子对不起你,现在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让你别再死掉?”
它有些烦躁地甩了下尾巴:“你看哥会不会把你丢出去。”
小鹿崽顿时沉默下来,以温眠的脾气,做出这样的举动一点都不奇怪,但它更好奇一件事:“你怎么撒谎都不打草稿的,噼里啪啦地什么都说了,还哭得那么真实。”
闻言,小人鱼更气了,抬手在小鹿的脑袋上打了一巴掌,怒道:“什么叫撒谎不打草稿,你知道我事先在心里演练了多少次吗?!你当我是你,都不长脑子的吗?!没有我跟在你后面擦屁股,你早就暴露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它心思缜密,又很了解温眠的能力,在第一次以W的身份出现时,就已经料到今天的局面,在心里反复推演了被温眠问话时的反应,才勉强蒙混过去。
虽然低估了温眠对自己的影响力,但好在自己反应及时,虽然缩在哥哥的怀里大哭有些丢人,但能混一天算一天吧。
好端端突然被打,小鹿崽也差点翻脸,气道:“关心你还关心出错了,我真是多余来问你,我倒要看看,将来哥发现你今天这一场大戏都是在骗他,会不会把你吊起来做成鱼干!”
说完转头就走,一点自己身为同谋的自觉都没有。
气得小人鱼用力锤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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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皇宫某富丽堂皇的房间里。
栾金琉璃琉璃镜中,映着一张端庄典雅的脸,镜前的女人挽起长发,露出自身雪白细腻的脖颈,正在梳妆盒里挑选首饰。
她的手指纤长,在贝母镶嵌的妆盒里挑选,最终定格在一对精美的翡翠耳环上。
房门无声无息地被人打开,从门外闪身进来一名侍女,侍女脚步匆匆,来到女人背后,低眉顺目地站着。
女人没回头,挑起一只耳环,慵懒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主子,任务失败了,派出去的两个探子都没回来。”
“那福利院里没有异能者,应该是在去的路上遇到了第三方势力。”
女人带耳环的动作一顿,“知道是谁干的吗?”
侍女战战兢兢道:“不,不知道。对方似乎是顶尖的异能者,我们的人还没来得及传讯,就已经死亡。”
“废物!”女人把耳环拍在桌上,毫不在意其昂贵的价格,怒道:“本宫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取一只幼崽的毛发就这么难吗?”
听到主子发怒,侍女哪里还敢继续站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女人似乎城府颇深,竟然很快冷静下来,挥手道:“算了,你退下吧。”
“是!”侍女大喜过望,还以为自己这一趟一定要做皇后的出气筒了,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放过,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弯腰低头后退出门。
“主子别急。”又一个侍女打扮的女人从角落走出,但身上的衣服比上一个侍女华丽许多,应该是贴身侍女之类的角色。走到女人身边低声劝道:“当年那个孩子已经死了,您别担心。”
“既然那孩子已经死了,那为什么会有一个和大皇子长的一模一样的幼崽出现,而且这么巧合,眼睛又看不见?”皇后的脸色铁青,想起曾经的往事,忍不住捏紧裙角。
“这……”侍女语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巧合,但又不可否认当年的孩子确实死了的事实。
是她亲手掐死了刚刚降世的三皇子,亲手把孩子的尸身丢进护城河。
想起侍女的汇报,皇后冷哼一声:“算了,听星意说,那个穷酸的福利院长也会参加拍卖会,到时候本宫亲自过去确认。”
“如果真的是那个孽种……”皇后松开自己的裙角,素白长裙不可避免地被她攥出几道深深的折痕:“那就再杀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