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犯了什么错,你们要这样打他?”

  文以宁看着那人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脸上也尽是血水,脖子上带着狗一般的项圈,四肢上都是沉重的镣铐,一头长发乱糟糟地扎在脑后,如今是雨夜,锦廊上的泥水都渗进了那人的伤口之中,再折腾下去恐怕要出人命。

  于是,

  鬼使神差地,文以宁停下脚步过问了几句。

  那些军痞回头瞧见文以宁,虽然满身狼狈,可是还是当朝的“太子妃”,几人手忙脚乱的跪下来,回了文以宁的话,说——此人是戎狄十二翟王之一,午后太子在校场比骑射,他们拔得头筹,这个男人就是太子赏给他们的。

  更说太子让他们随意驱使,用不着客气,只管当狗一般看待。

  戎狄与锦朝世代兵戎相向,文以宁皱眉看着那个气息奄奄的男人,又想着这些日子以来凌与枢将残杀戎狄俘虏当做一大乐趣,想要和凌与枢对着干的心思一上来,便不假思索地开了口:

  “放了他,赏赐的东西我会另外赏给你们,这人我带走。”

  “可是……太子爷那边……”

  “我自会去和他说的。”文以宁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那几个人原本还想要说什么,可是却碍于太子的关系,不敢对文以宁不敬——太子为了娶这个男妻不惜对皇帝和皇后说不当太子这样的话来,想必不要惹这个文家公子比较好些。

  待那几个兵走远了,文以宁才看了看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只把自己身上披风盖了过去,也不管那个男人惊讶的目光,文以宁只吩咐了如意找人将他送到太医院去好好医治,等伤好了再做打算。

  想到这里,文以宁眼光一闪,扬眉看着面前的卫奉国:

  莫非……

  卫奉国观察入微,自然看清楚了他眼中小小的变化,这太监款款一笑:

  “您想起来了?”

  卫奉国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三分委屈、七分感慨和激动,文以宁只看了一眼就不自然地转开了眼光——这人怎么不去当个戏子,眼里全是戏。

  “您知道吗?”卫奉国伸出手来,轻轻地碰了碰文以宁的脸,“你我,本不是第一次见。”

  “十年前,我们就见过的。”

  卫奉国用左手一把将文以宁拉过来,右手执了文以宁的手放在了他的胸膛之上,更带着温情脉脉的眼,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道:

  “您救了我的性命,也救了这里。”

  温热的手掌、灼热的肌肤,在手心之下、藏着一颗跳动的心。

  第三十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怕这个人只有俎,没有刀

  整个人笼罩在对方的气息之中,文以宁一时间忘记抽回自己的手,恍惚中看了卫奉国一眼,然后就被对方那温柔、宠溺的眼神给慑去了心神。

  “我原以为,我爱您,只要您过得好,同不同我一起,并没有那么重要。我只管在您身边好好守护您就行了,可是,十年了——”

  “我发现我做不到。”

  失神间,不知什么时候卫奉国已经搂住了他的腰,更将头枕在了他肩上,更喃喃地说出了令人脸红心跳的爱语。

  戎狄人都是这么直接的吗?

  轻微的挣了挣,却换来了对方更紧的束缚,文以宁避无可避地被卫奉国那样推搡着后退到了床边,大约对方表白了心迹,文以宁也心乱如麻,只在后背沾到了床榻的时候,略微一惊,伸出手来推拒:

  “不可以……”

  “我知道您心里一直有一个人,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可我知道您也等了十年。”

  卫奉国却借着这个姿势拉开的距离,变戏法儿一般抽出了一条红绸拿在手中:

  “同样是等了十年,我的心思、这个天下只有您最明白。”

  “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呢?”

  衣衫早就被卫奉国刚才打发宁王的时候撕扯开了,文以宁现下仰躺在床榻上,只支起上半身的姿势,前襟又散开来,胸膛吹着夜风一片寒冷。

  刻意忽略了对方语气中的委屈和不甘,甚至忽略了对方知道他心里那个人的存在,文以宁深吸了一口气,抬眼,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你——既然知道我心有所属,我……又为什么要给你这个机会?感情的事,并不是因为谁长情,就能得偿所愿的。”

  说着,文以宁知道自己的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卫奉国说他明白,无异于勾起了他最痛苦的回忆。

  等了那么久,等到忘记的感觉:不是不爱,而是已经爱不起了。

  在朝堂和帝王之家,人心里涌动的只有权力、欲望和阴谋算计,文以宁最想要的东西,他从来都得不到,也已经不再奢望。

  为什么,还要再提起。

  “我明白……”卫奉国叹了一口气,“或许是我唐突,可是您为何要拒绝的这么彻底呢?”

  “莫不是您怕、怕输了——真心?”

  文以宁咬了咬牙,明知自己一定会被卫奉国蛊惑,看着卫奉国的坚持,文以宁故意张大了眼睛,仰起头来,勾起了一个魅惑的笑意,左眼角的泪痣在灯火下显得格外诱人:

  “宫里人哪来的真心,你我立场不同、此事当然不成。可是公公你位高权重,又不能放着你如此不管。”

  “不如——”

  文以宁弯起嘴角笑得像一只伎俩得逞的猫儿,伸出手来一把勾住了卫奉国的脖子,将人拉到了自己面前,他舔了舔舌头,一样呵着热气凑在了卫奉国的耳边轻声细语地说道:

  “不如,我们春宵一度、风流一夜,一解公公残念?”

  卫奉国一愣,下意识地吸了一口冷气,哑着嗓子道,“您知道,我要的不是这样——”

  “哈哈哈哈哈哈——”文以宁笑了,却放开卫奉国一个翻身、用一个撩人的姿势侧卧在床上,以手拄着头、斜眼看着眼前的有些气恼的太监,他看了看、又自己随心地撩开了额角的碎发,转眼凝眸看着案上的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