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在开车。
于萧在想。
他在路上给夏星澜打了个电话,却显示没有信号。
心中本来只是隐隐约约的不安转变为了正式的担心。
夏星澜的手机怎么可能会没有信号。
没有信号的地方……电梯,山里,郊区……
刚刚那片再往里走几乎全都是山了吧,手机自然也没有信号了。
于萧回到坛北巷重重甩了一下车门。
他对今日的陈胜抱有太多怀疑,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现在他只担心星澜。
两阶两阶地走着台阶,没几会儿就到了最高楼,开锁,里面安静得好像是没人在似的。
进门,他叫了几声星澜的名字 无人应答。
是出去了吗?
他的心少有的快速跳动起来。
走了一圈,这间屋子里是真的没有别人了。
于萧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夏星澜去哪,也联系不到。
他站在饭桌边,坐在临近自己的一张椅子上。
忽然他的动作顿下。
扫了一眼,所有的椅子都被推了进去,而唯独这张椅子自己没有作拉出椅子的动作就可以直接坐下了。
于萧没有将椅子推进桌子底下的习惯,但夏星澜有。
每次都要把椅子推进去,如果要离开的话,这张不可能单独留在外面。
他眼皮猛跳了一下。
——
夏星澜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睛时身体还是使不上力气,身子已经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
他的姿势依靠着墙壁,有些脏,他想微微动了动身子,离开这个墙,但却没有办法作出任何动作。
“什么?!胜哥……这……这我没干过啊。”
迷迷糊糊之中,夏星澜看到一个人人影在自己面前踱步,脸上的表情看不清。
“我只是绑架,我可没交代过人命啊胜哥,我,我……”
交代人命?
夏星澜的脑子极度慌乱,身子却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靠动动手指表达自己的情绪。
对方是要杀了自己?
他虽然没了力气,但恐惧的情绪还是占了他的身体,下意识泪水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说:这天终究还是来了,怎么办?
“胜哥,我,我真不敢!我真不敢呐,我那几个兄弟也只敢绑绑人。”
夏星季的人,为什么会叫出“胜哥”的外号?难道他身边招揽了新人?
他迫使自己稍微冷静下来,周边的环境看起来很空旷,地板是还能扬起灰尘的水泥地,周围甚至还有墙壁裸露出钢筋。
面前没有墙壁,能直接看到外面的土山,似乎连其余的三面墙都没有完善,他眼珠子转了一圈,周围差不多就只是个房胚。
他大概能推测这是一处只修建了三分之一的烂尾楼。
“好好,胜哥你来吧,我们哥几个大不了帮你守着,这小子逃不了。”
通话结束。
那个人看了眼夏星澜,发现对方已经醒了,慢慢走过过来蹲下。
他啧啧了几声,“还真是细皮嫩肉的啊,落魄少爷?”
夏星澜:“……”
或许是吸了奇怪的气体对身体有副作用,他晕得想吐,再加上已经半天没喝上一口水了,他现在口干舌燥,处于巨大的恐惧之中,生理和心理上同时煎熬着。
那个人见他唇色苍白,去拿了些水灌进去,同时也撒了他一身。
好歹不至于被渴死。
只是对方灌得太急,他呛了几下,连咳嗽都有气无力的。
“唉,也不是我想害你,我本来都金盆洗手了。”
绑匪竟自顾自说,“也不知道你怎么惹到胜哥了,这得惹了多大事啊……”
他语气一顿,有些紧张兮兮地盯着他,脸上的麻子都跟着皱在了一起:“你死了以后别来找我啊,我,我只是受人之命,杀你的人不会是我的。”
夏星澜:“……”
他忽然想到,在哪里听过“胜哥”这个外号了。
在阿姨的摊车,于萧也叫过这个外号,那个人身材挺壮的,就是身高不高,挺特别的身材,所以只要稍微回想一点,整个人便都呈现出来了。
按照那个时候的记忆,这个胜哥似乎是于萧的朋友……
现在,听着绑匪的话,这个胜哥才是绑架他的最终元凶,而且还要……杀了他。
明明没见过几面,夏星澜脑子想破都没到知道自己跟这个有什么瓜葛。
夏星澜使劲咽了一下口水,“那个胜哥,为什么要害我……”
麻子脸的绑匪似乎没想到对方还能开口说话,一时有些慌乱,好像对方提前变成了厉鬼。
他摇头,这是实话,胜哥只说过要他做什么事,但却确实没说过原因。
做这档事儿的人都知道,雇主的话,不该问的不问。
夏星澜身上没有受什么伤,只有额头被水泥墙擦伤了一小片皮肤,渗出血丝。
看来这个麻子脸的绑匪是真的只绑人,不杀人,如果不挣扎的话,他怀疑对方也不会为难他。
他瘫在墙角,若不是撑着,他估计已经倒下了。
这个药效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看来是味猛药。
麻子脸走了,起码没有在他眼前了。
不知道那个胜哥什么时候来,心中唯一的警惕心让他勉强撑着不再次合上眼,因为他知道,闭上眼之后会有多危险。
于萧有没有发现自己不在家?
夏星澜弱弱的想。
这同时也是他最后一线希望,被绑走之前,似乎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外面是山,反正不在市内,而且天色越来越暗了,不知道几点,似乎要下雨了。
b市有挺久没有下雨了。
夏星澜多希望于萧现在就出现在他身边。
还没有开始下雨,他就感觉浑身被淋湿了一般,又难受又冷。
到底为什么,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坏事接二连三,而且极为恶劣,他的生命原来一直都是悬着的,只是有于萧在身边,过得太恣意了,所以偶尔就会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B市。
夏星澜买通了这个胜哥吗?这个胜哥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叫于萧叫得如此亲密……
那么于萧,是怎么和胜哥成为朋友的,和会绑架的人混在一起?
想再继续想下去,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打断了他的思绪。
本以为是刚刚那个麻子脸的绑匪,但仔细看,鞋的款式已经变了,如果没看错,这还是一个比较知名的牌子。
夏星澜才比刚刚好了一点,现在身子猛得一震。
“你冷吗?”
头顶的声音彻底勾起了夏星澜的记忆,这就是早餐摊见到的胜哥,是于萧的朋友。
夏星澜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发不出声音,但身子却忍不住发抖,这还一个正常人面对死亡的胆怯,他没有办法控制。
“为什么……要……”
他的声音听着有些可怜,好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吐出这几个字来。
“你见过我,我和于萧认识。”
陈胜蹲下来,与夏星澜平视,嫖过他擦破的额角,在白净的皮肤上尤为明显。
夏星澜竟也盯着他,好像是在怕他下一秒就会对自己出手。
但其实也是无用的,他的手被反绑在身后,浑身无力,他脑袋里想不出什么对策来。
“至少不能让你死不瞑目,于萧一直在暗地里帮我,所以今天才回那么顺利,你还被蒙在鼓里,和他那么要好。”
陈胜自然而然地说了谎。
他看到萧儿对夏星澜的独特之时,就莫名很嫉妒,嫉妒这对人为什么可以那么美好,而杜弘洋从未这样对过自己。
杜弘洋栽在夏傅均手里,现在于萧竟然也被他儿子迷住了。
这夏家,到底是有什么魅力?
陈胜冷笑一声。
他现在不再一味地去追杜弘洋了,他现在,想推翻这个大哥,而十几年来拼下的产业,他要一并占有。
“于萧不会……”
夏星澜在陈胜语落的下一秒便不假思索地回声。
陈胜皱眉。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夏星澜:“……”
他打心底里相信于萧,不管怎么样,全世界都要加害于他,对方也一定会是挡在自己面前的护墙。
他不再去像于萧为什么会和陈胜认识,他有直觉,于萧会找到他的。
陈胜站起身,眼前这张脸,简直和他父亲太像,眉眼神韵,总能看到夏傅均的影子。
连语气都一样。
当年夏傅均也如此毫不犹豫地相信杜弘洋,而已经在多年前仍是恶人。
只不过,那次是出于对杜弘洋的欢喜,这次,是出于自己的野心。
他不知为何,一股火气窜上心头。
只要夏星澜一死,杜弘洋也完了。
他正要借这条命,嫁祸于杜弘洋,现在正是他精力,财力最虚弱之时,背着人命,是绝对保不住自己。
而他,自有明身之法。
算好这一切,陈胜狠狠踢了夏星澜一脚,正中腹部。
“咳!”
夏星澜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被吐出来了,腹部似被拧紧了生疼。
他何曾受过这种疼痛,此时眼泪都要出来了。
陈胜的眼神阴暗下来。
做这种事,最忌讳的就是拖时间,每拖一秒风险就多曾一分,现在他必须要动手了。
他粗蛮地直接去抓夏星澜的胳膊。
他的身高比对方矮,但力气却出奇的大,夏星澜宛如小鸡仔般任他抓拿,被半拖半拉地往楼房边缘带。
四周没有墙壁,夏星澜虽然不知道有多高,但肯定不低,看着远处的山头,只比自己看出去时高一点。
所以说,这起码有六楼以上。
或许是人在面临危险时就会爆发。
夏星澜努力地将身子一扭,挣脱了陈胜的魔爪。
即使身体根本使不上力气,但他还是往后跑了几步,随即又摔在地上,磕了一嘴的灰尘。
此刻也不在乎了,就算是爬,夏星澜也要尽量里边远点。
刚刚的几步他几乎是在用毅力带动脚步,身体没有意识般,现在爬着都困难。
陈胜似是没想到夏星澜能挣脱他的控制,但倒也不慌不忙地往回走。
不用担心对方能跑,现在夏星澜趴在地上,挪动的速度还不够他走两步快。
他总算开始有笑容了。
地上的人让他有些心情舒畅了,明明只是将杜弘洋拉入地狱的工具,但不得不承认,他带着私人恩怨。
夏傅斯的儿子现在正在地上爬着走。
他有种主宰的感觉。
欣赏一会,地上的人彻底不动了。
夏星澜这次是真的没有力气了,脸上衣服上全都是灰尘,他感觉嘴里好像也有。
只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后腿就被人拉起,直接往后开始拖。
夏星澜的心和脑子如同炸裂开来了,猛得冲击着他的神经。
这种无力被人随意摆弄的感觉,让原本就有的悚惧又放大了数倍,简直是要吞噬掉他的神经。
陈胜此时的表情竟看着无比愉悦,好像手里拖着的不是个人,而是一袋垃圾,他脸上的表情就是扔掉垃圾时的轻松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