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吊桥替身>第六十章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让三人都疲惫不堪,刚下飞机打开飞行模式,唐一羽手机里的消息便弹个不停,其中程小韵发来的最多——在机场安检时他们果然被拍了,还有狗仔拿着唐一羽从李言洲副驾下来的照片,兴致冲冲地准备编些千奇百怪的爆料,目的明确地问程小韵索要买照片的钱。

  微信消息一路翻下来,唐一羽完全感受到了程小韵当时对狗仔气急败坏的心情,可是她又不得不妥协。虽然两人现在已经没关系了,但唐一羽和李言洲不完全清白,要是任由狗仔胡编乱造带节奏,保不准当代网友会扒出什么蛛丝马迹,唐一羽目前还承担不起被人爆出他和李言洲过往的事。

  然而正当程小韵要转账的时候,狗仔却又说不用了。

  这下给程小韵整得稀里糊涂,追问才知道原来李言洲身边的人已经把这些事搞定了,直接出了三倍价格封口。

  程小韵拿不定主意地问唐一羽,要不要把钱转给李言洲。

  彼时三人刚坐上李言洲早安排好的接机车,唐一羽一抬头就能看见坐在副驾和司机说话,时不时会闷咳一声,下巴已经冒出点胡渣的人。

  差不多两个月没见,李言洲整个人都瘦了很多,从前他是匀称身材,凭两条修长的腿、薄而有力的上身肌肉和笔直坚韧的身段,在警匪片里一身制服一个眼神叱咤风云。现在他瘦了一圈,背薄了,下颌也更清晰突出,尽管看着还是有劲儿,但自身的气势压迫已经不足从前的一半,在唐一羽看来甚至还有点因病而生的颓唐。

  车内景里目光闪闪,是唐一羽正盯着李言洲发呆,回过神时他怔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李言洲和司机交谈的声音停了,转而望着车内景里的他,那双黝黑却疲惫的双眼里有着唐一羽看不懂的情绪。

  唐一羽很快稳住表情,没有立刻移走目光,以免自己会显得多心虚,于是又对视了一下,才从容得像无视发生般移开目光。

  车载音响缓缓播放着熟知的英文歌,司机专注目视前方,唐简低头通过手机交代工作,如此安静的氛围里,无人留意到唐一羽和李言洲有那么五六秒的眼神接触。

  李言洲看着镜子里唐一羽低下头后露出的那窝软乎乎的头发,手指微微颤了颤,良久才被司机唠嗑的话语里拉回思绪。

  又是一个小时的车程才抵达医院,唐一羽骨头都快要坐散架,可是所有人都来不及调整下了车就冲进医院,来到ICU前。

  唐一羽下飞机没再收到唐礼昌的消息,李言洲也没接到姜随不安的电话,说明李言屿的情况很可能稳定下来了。

  但尽管如此还是吊着一颗心,直到看见唐礼昌姚致芬在家属休息处端着姜随打来的饭菜,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他们才稍稍安心。

  三人奔走的脚步声很大,气还没喘匀,唐一羽和唐简齐齐就抱住了一见面眼泪就涌出来的姚致芬,像是又找到了两个依靠,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再次停不住地往外释放。

  这边一家人安慰声不断,那边姜随也来到李言洲身边,嗓子沙哑地喊了声“哥”,李言洲无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走到病房外,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

  单人ICU病房里摆满了仪器,两个医生助手各自忙碌着检测仪器数值,李言屿身上插着管子,氧气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他的头发全部剃光,脸颊烧伤没了遮挡,狰狞攀爬到了额头,一边是冒着死气的伤痕,一边是白到病态的皮肤,如果不是心跳检测仪还在正常工作,或许没有人会觉得床上躺着的人还有生命。

  几个白大褂医生站在病房单独隔出来的办公区讨论着治疗方案,其中明显是主心骨的一位上了年纪的外国医生注意到门口动静,看到李言洲,立刻与别的医生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朝门口的方向走来。

  医生也是一脸疲惫,听姜随说,私人医护团队到医院后,便马不停蹄给李言屿进行了快十个小时的手术,直到两小时前才转到单人ICU,而手术主刀医生正是眼前这位。

  医生摘掉眼镜用手腕揉了揉双眼,开了门,招呼李言洲去人少的地方聊。

  秋季早晨五点的北美还是一片黑暗,窗外不知名的树在夜色中偶尔掉落几片微黄且无人在意的树叶,安静的医院走廊冷意逼人,沉重僵硬的气氛里,医生浑厚叹息的声音忽大忽弱地在角落回荡,一声声刺激着李言洲那根绷到极致的神经。

  不远处病房里传出的仪器“滴滴”声,清脆简洁,所有人都怕它会在某一时刻突然切换成尾音绵长刺耳的警报,它像个最后的倒计时,每一声响都宛如在预示未知的令人恐惧的下一秒。

  姚致芬和唐礼昌在医院守了一天一夜,大起大落的情绪让两个上了年纪的人都经受不住,肉眼可见地憔悴起来,唐一羽唐简哄了好久才将他们哄去附近的酒店休息。

  单人病房的家属等待区没有几个人,唐一羽和唐简、李言洲和姜随两两分坐在两张长椅上,每个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姚致芬唐礼昌去酒店之前,李言洲向他们复述了医生的话,李言屿出现了上次治疗的后遗症,再次陷入深度昏迷,苏醒时间无法判断,医生正在尽最大力救治。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唐一羽实在了解李言洲的举动,一眼就看出他话里还有隐瞒,等姚致芬唐礼昌一走,他直接逼视李言洲,问:“医生还说了什么?”

  唐简和姜随双双抬头。

  “什么意思?”姜随奇怪地看了看唐一羽又疑惑地看着李言洲问,“哥?”

  在唐一羽开口的时候,李言洲就很明显地怔了怔,紧接着医生说的话不断在脑海里重复,好像是催命咒语,让人畏惧到颤栗。李言洲狠狠地闭了闭眼,才稳住心神,望着虚空,指尖泛白,似乎他早已知道唐一羽会看出他的隐瞒,情绪不明地开口:“......医生说,他现在自主呼吸能力微弱,如果持续深度昏迷到两周,很可能会脑死亡。”

  “啪”的一声,姜随手里的水瓶摔到了地上滚远,眼眶瞬间通红,唐简也不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不敢相信这段话真实性地看着李言洲。

  饶是唐一羽准备好了李言洲所隐瞒的真相的严重程度,但真正听到自己的同胞兄弟陷入如此危险的情况,脑袋也不由得空白了几秒。

  “医生......还有办法吗?”姜随颤抖着声音问。

  唐一羽看见李言洲咬紧了牙,片刻又松开,他还以为李言洲会说医生在尽力之类的话,却不料——

  “医生说,只能靠他自己醒来......”

  虚空中有什么让人喘不过气的气氛轰然笼罩而下,扼住所有人的咽喉,可是众人连一秒都来不及反应,就又被巨大的绝望淹没了鼻息。

  休息区白色的灯光不稳定地闪了闪,唐一羽最后问:“只要醒过来就可以了吗?”

  李言洲眼神沉重地看着他,良久,艰难地吐出四个字,“不敢保证。”

  *

  姚致芬唐礼昌只在酒店歇到中午就来了,提着给四个年轻人的饭菜,让他们吃了也休息休息调时差。李言屿在ICU每天限制半小时的探视时间,他们一堆人等在这里也没用,商量了一下白天和晚上换着守。

  这些天,唐一羽唐简也没有把李言洲的话全告诉两位老人,怕他们现在就坚持不住,好歹要等他们把精力养好了,再斟酌着说出真实情况。

  当然所有人都更祈祷在此之前,李言屿能醒过来,平安度过危险期。

  然而一周过去,李言屿在病房里不见起色,李言洲找遍了人脉,也没打听出更有希望的治疗方案。所有人脸上的忧虑越来越重,姚致芬唐礼昌尽管不知真相,也开始变得焦虑,眼见着就要瞒不住。

  这天晚上,唐一羽再次把姚致芬唐礼昌劝着送回酒店,唐简给他们订餐去了,唐一羽提前来医院。家属区空荡荡,只有李言洲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盯着ICU的那扇门出神。

  唐一羽走过去,和李言洲隔着两个位置并排而坐。

  不知道李言洲在想什么,唐一羽坐下很久后,这人都没有注意到,反而是唐一羽偏头就看到他左手每个指甲附近深浅不一的伤痕,拇指处的伤甚至还带着血痕,像是前十多分钟才造成的。

  唐一羽眉头皱得极紧,无缘无故的, 他想起一周前在品牌晚宴电梯口沉默无言和去往机场路上异常冷静的李言洲,除了表面上的这些,他好像又目睹了后者的手藏在看不见的地方,节奏极快发泄似掐着抠着指甲附近的肉。

  总觉得一切非常微妙。

  唐一羽盯着那只左手,还没搞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脑补出来那么一幕,那只手又突然被移出了视线,揣进了西服裤兜里。

  唐一羽抬头,对上李言洲晦暗的目光,坐直了身体。

  李言洲开口声音沙哑,“吃饭了吗?”

  唐一羽别开眼,“我哥在订餐。”

  “嗯,姜随也去帮我打了。”李言洲没什么情绪地说。

  唐一羽没接话,两人之间安静了一下,李言洲低下头又问:“什么时候告诉你爸妈?”

  “明天。”唐一羽顿了顿。

  李言洲再次看向他。

  “他们需要心理准备。”唐一羽面无表情补充说。

  李言洲理解地点头,然而点到一半控制不住地咳起来,又忙偏过头,怕会传染给唐一羽。他的咳嗽就跟在身体里生了根似的,国内国外的药全都吃过了,还是不见好。

  唐一羽看了他好几眼,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随着李言洲咳嗽声渐停,家属区也安静下来,两人没再说过话。没过多久唐简和姜随一前一后提着晚饭回来,四人吃完把垃圾扔了,又各自找了个位置坐着,和前一周的每天深夜一样,盯着ICU,困了便小憩。

  清晨六点,几人被杂乱的脚步声吵醒,唐一羽睁开眼就见一名护士从ICU里出来,告诉他们病人有苏醒的迹象了。

  四个人同时站起身,反应了片刻,眼里皆有不同程度的放松与欣喜。

  一个小时后,姚致芬和唐礼昌赶到医院,护士正好出来又告诉他们一个好消息——李言屿醒了,并且意识清晰,情况稳定。

  所有人心里的大石头总算勉强落地,姚致芬差点又红了眼眶,唐一羽和唐简连连安抚。

  就在众人激动之余,护士又说了一句话,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看向唐一羽,而唐一羽看向了姜随。

  ——李言屿想和他的弟弟说几句话。

  注意到唐一羽的视线,姜随忙摆手,说:“言屿哥从来没叫过我弟弟。”

  片刻,唐一羽在护士的带领下消毒,穿戴好防护服,慢慢走进了他们守了一周的ICU。

  病床上的人眼睛无力地睁着,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气,他深色的眼珠一直随着唐一羽的方向而小幅度移动,直到唐一羽站在病床边,一深一浅两双瞳孔对视......

  李言屿好像费了所有的力气,才对唐一羽挤出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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