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介走在两人前面，时不时堆满笑容地回头，指着某处，一边非常详细地介绍着房屋的设计理念，一边不露痕迹地打量顾客的反应，想冲一冲年初的业绩。
而在中介热情的寻找话题之下，作为主人公的唐一羽戴着墨镜和鸦舌帽，只偶尔平淡点头回应，其中大部分时候都是小王在帮他应付。
今天唐一羽没有行程，加上是周末，小王本来能忙里偷闲一天假，结果时长二十四小时的假期在早上刚睁眼的时候，就接到唐一羽的电话，说陪他去看房。
市里有限购政策，唐一羽在政策之内，想再买一套房会有点困难。小王赶去接他的时候还在琢磨唐一羽看房干什么，后来等唐一羽坐上车，报了和看房地点，小王凭着今天还算灵光的脑袋，很容易地就猜到了和那位李影帝有关。
自从在小韵姐新家聚会偶遇李言洲和那位不知身份的李言屿后，接下来的几天通告，小王陪着唐一羽，能明显感知后者勉强打起精神的状态。
虽然不知缘由，可但凡见过唐一羽那晚表情的人，都会往两人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上联想。
但不过是碰见了李老师和大概率是他弟弟的人一起取快递，唐老师脸色怎么就难受成那样？
小王几天没想通。
唐一羽说是看房，可他的心思显然不在这儿。中介还以为是客户对这边的户型不感兴趣，又提议去另一处。
“唐老师，我们要再去看看吗？”小王和中介都看向唐一羽。
唐一羽迟缓地点头，动了动嘴唇，“再看看吧。”
坐在别墅区的观光车上，每路过一户已入住的别墅，唐一羽都会认真打量，想看到一点蛛丝马迹能让他分辨出李言屿究竟住哪一户。
唐一羽知道自己今天的举动很傻很蠢，如果被李言洲知晓，必定又是一个可以让他用来嘲笑的新由头。
可这些天唐一羽完全被“李言屿”这三个字给困住，他实在坐不住。
从前他不知道“屿”的全名，李言洲也闭口不提，所以完全寻不到自己替了这么久的人究竟是什么样。那晚从小王口中乍一听到，他心里很是震惊，震惊于李言屿已经醒来，更震惊于两人像亲兄弟一样的名字。
他失魂落魄很久很久，好在最后的最后转念想到，李言洲如果对他的兄弟有这么深的感情，又怎么会那般厌恶唐简对自己的另样感情。
所以多思索几次，唐一羽又总觉得李言屿和李言洲应该不会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思及此，唐一羽为李言洲松了一口气。
可他心里又很快纠结起来。
李言屿是什么时候醒的？既然李言屿这位正主已经醒了，李言洲为什么还不和自己说清楚？是不是对他们这种不需要负责任的关系上瘾了？如果不是，那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唐一羽，这次又会在什么时候等来李言洲的发落？
他快要被这些问题给折磨疯了。
出于想表现出自己的不在意，重逢的这些年，唐一羽除了知道李言洲有一套庄园老宅外，并没有问过他其它的房产。
这里幽静宜人，倒还真适合病人休养，多体贴。
到地方，中介带着两人下车往幢幢别墅里面走。这种高档小区白天基本遇不到什么人，阳光和煦宁静舒适。如果不是有心事，唐一羽倒挺愿意认真考虑再置办一套别墅的想法。
“我们要看的房子就在前面。”中介说。
顺着中介所指的方向，唐一羽抬眼看去，不过最后的目光却没落在他们即将参观的别墅上，反倒是被一户花园里种了不少绿植的人家给吸引住了。
“我怎么闻到烧烤味儿啦。”小王抬起下巴嗅了嗅，揉着肚子说。
“对，这片独栋的花园面积更大，不少住户都愿意在自家花园和朋友们聚会，最宽的一户供二十人开party都绰绰有余。”中介十分自然地拉业绩，思索一下，指着绿植人家道，“没记错的话，就是这户。”
他们来到了绿植人家门口，唐一羽经过时转头看一眼镂空大门，可以瞄见几道身影和烧烤架子，感觉还挺热闹。
“唔，真的好大，他们家缺不缺保洁的，我明天就可以入职。”小王好奇地往里看。
唐一羽收回目光，揣着衣兜多跨了两步，目不斜视地超过他，冷冷道：“是吗？”
小王摸摸头，嘿嘿地跟上唐一羽，“开玩笑呢唐老师。”
顺着话题下去，小王开始闹唐一羽，有心想帮他舒展情绪。
“小屿哥！”
就在他们快要走过绿植人家的时候，突然听见绿植人家里有人喊了一声。
唐一羽条件反射地顿住回头看，小王还嬉笑地调侃说撞名了，而唐一羽却敏感得连血液都凝固住。
好耳熟的声音。
这么想着，唐一羽看向小王，小王疑惑地歪了歪头。
这时那人又喊了一句，“你再不来，肉都要被我吃完了！”
听到这句，唐一羽神情冷下来，真的确定了，那是姜随。
不会有错。
是了，杀青之后回学校期末考的姜随已经放假，放假可以到表哥家里玩，可以和表哥家里的小屿哥一起烧烤，他们本来就认识。
此刻的唐一羽心跳很快，是即将拨开迷雾见到真相的紧张。
中介在前方奇怪地看着驻足的两人，唐一羽松开不知何时攥紧的拳头，风吹过，手心汗湿微冷，紧接着他快步上前。
绿植人家里，李言屿和姜随对坐在烧烤架面前，姜随递了串肥瘦相间的熟肉给他，又把一旁锡纸里的烤粉丝全部倒进瓷碗里，推到李言屿手边。
“我就尝尝味道，吃不得多，你好好吃你的。”李言屿只尝了一片肉就还给他。
姜随翻动着烤串，笑，“那我今天不是占大便宜了。”
“小屿哥，你不知道，前段时间表哥不要我来陪你，可把我给气得，昨晚他给我打电话，我都差点没理他。”姜随嘟囔。
“你不理他，今天就吃不到这些了......我们要搬来新邻居了？”李言屿突然说。
“嗯？”
李言屿话题转得过于迅速，姜随只得抬头跟着他的视线往右边的别墅看去，只见那里常年被窗帘遮住的二楼落地窗，正被缓缓拉开。
“应该吧，迟早会被卖出去的。”姜随说。
“也是。”李言屿看着二楼的动静，“希望邻居会养一只小狗。”
姜随无奈地笑了，“小屿哥你直接告诉表哥嘛，养一只狗的事，他会同意的。”
“还是不了，他被狗咬过，现在都绕着走，不管大的小的。”
姜随想了想，“那你改天搬来和我住，我没被咬过，我不怕。”
听了，李言屿面上在笑，实际却摇了摇头。
隔壁二楼，唐一羽站在落地窗前，电动窗帘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向两边收缩，冬阳一点一点地打进闲置了很久的别墅二楼。
小王就站在唐一羽身边，周围只有窗帘滑动的声音，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这个视角很像早已酝酿好情绪的舞台剧演员，在等待主持人宣布演出开始，待帷幕拉开，灯光就位，掌声响起又渐熄，演员便会入场入戏。
不过这出戏一定是基调灰暗的，小王看了看唐一羽的神色，心里想着。
烤肉的香味充斥着花园，李言屿没忍住又吃了一串，一边和姜随闲聊。
“好像是两个年轻人，我看不太清。”李言屿望着隔壁二楼说。
姜随也望了望，“感觉是挺年轻...诶，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眼熟？”李言屿转头看了姜随一眼。
“嗯……站在旁边那个好像是......”姜随停顿了一下，随即连语气都僵住，“王宣。”
手里刚烤好的烤串，“啪”的一声掉到他面前的白色盘子里，溅起了少许油渍。
姜随的视线一瞬间转移到站在落地窗中间戴着墨镜和鸭舌帽，只露出紧抿嘴唇与削瘦下巴的年轻人身上，紧紧地紧紧地将他看着。
对面的李言屿被掉在盘子里的烤串吓了一跳，出声提醒姜随他的袖口沾上了油，可姜随的注意力全在隔壁二楼，好像都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李言屿奇怪，又重新将目光投向隔壁。
乍然间，四目相对。
李言屿的五官和脸上的疤痕，在冬日温和明媚的阳光下格外清晰。
两张对他来说陌生又熟悉的脸，这般抬起又面向他，唐一羽站在原地，只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可四肢僵硬到没有知觉，他甚至无法弯腰抬腿。
辨别出那的确是唐一羽，姜随想都没想便站起来，挡在李言屿身前。
李言屿坐在轮椅上，困惑地看挡住他视线，且急迫过头了的姜随。
“怎么了？”
姜随思绪有点混乱，想不到什么理由解释，只得低头看了眼李言屿脸上的伤疤，不忍地说：“他们在看你。”
李言屿愣了片刻，眼神一下就暗了下去，他下意识想抬手遮，却又觉得自己这样遮掩会更明显，可手臂已经虚抬了一点距离，这般放下更不自在。
姜随看着他的动作心头一紧，干脆攥住李言屿半放不放的手腕，低声说：“小屿哥，我们进屋。”
二楼唐一羽目睹姜随挡住李言屿，片刻后，两人一起进入别墅的整个过程。
安静，十足的安静。
楼下，李言屿不再将脸转向隔壁，而楼上的阴影里，墨镜之后是一双红到快要滴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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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虚地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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