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欣闻言竟是笑了, “成亲?怎么?他跟陛下求婚了?”
云羽寒将那信件又瞧上一遍,见他目光闪烁,神情慌张, 季欣这才察觉出不对, 他上前将信件拿过反复确认, 发现确实是请帖。
季欣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楚国国君纳后在即”。
“纳后?”季欣也蒙了,“这东西真是楚国送来的?”
“不行!我得去问问!”
云羽寒疾言厉色,头上都像冒火了般, 季欣忙将他拦下, “陛下,这个时辰了你要去哪儿啊?况且路途遥远,你只身前往也不安全啊。”
“我得去问问他!他跟谁成亲啊!是不是那个萧之远?怎么我一走他就要与别人成亲!”
“陛下!你先别激动, 要不这样,你留在这, 我现在就启程回渝国,问问这信件的来由!”
季欣拦着云羽寒, “保不齐是什么误会呢?对不对?”
“误会?黄纸黑字!这上面还有他的玉玺呢!”云羽寒觉得头昏脑涨, 一瞬间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连站都站不稳了, 见他这般怅然失神, 季欣扶着他, 宽慰道:“我去为陛下打听打听,您先别急!我这就出发!”
将云羽寒安置好,季欣披着月色上了马, 听着由近至远的马蹄声,云羽寒心慌的难受, 明明他们两个人那么好,临走时明颜还送他,还对他笑,结果转过头就收到他的婚讯?
仿若被抽离了思想的傀儡,云羽寒做什么都没了心思,难道是自己又哪里做的不好了?不会啊,他将与明颜相处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脑中回想了千万遍,并没有什么异样啊,怎么明颜就要与别人成亲了呢?
云羽寒心口一紧,‘唰’的起身,莫非是被萧之远胁迫的?他表面不在意自己与明颜复合一事,待自己离开楚国他立马翻脸将明颜囚禁,逼迫他成亲!
一定是这样!
刻不容缓,他必须要立刻启程去楚国,刚踏出王帐便有人跑着过来,“陛下!”
见来人急色匆匆,云羽寒道:“怎么了?”
“抓到一个探子,押送的途中我军遇了埋伏!”
云羽寒踌躇片刻,只得先随他前去查探,即便他与明颜之间有诸多误会,但他不能拿三万将士的性命去开玩笑。
一夜未眠,待云羽寒处理完军务已经又入了夜,昼夜更迭,云羽寒心力交瘁的回王帐倒杯水润润喉,季欣还没回来,云羽寒丝毫没有睡意,索性就坐在外面看月亮。
从前在颐和宫时明颜就喜欢坐在那棵梧桐树下看月亮,云羽寒就倚在小塌上看他,直望的入了迷。
那些短暂却又美好的回忆。
云羽寒忽然意识到,再怎么样都回不到最初了。
明颜确实又重新接纳他了,可能因为自己的死缠烂打,可能因为自己从虎爪下救了他,也可能是为了楚国。
反正不会是因为爱了。
爱与不爱的区别真的太大了,云羽寒贪恋明颜的一切,就只能欺骗自己不去想,但每每想起从前的明颜,他的心都会疼。
夜间的风有些凉,没有季欣在身旁也没人惦记为他披件衣裳,不过也好,吹吹风人也能清醒些,安静的夜晚总能抚慰人内心深处无法安放的复杂情感,那些情绪会随着微风、虫鸣渐渐平息,最后只剩下孤独。
直坐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云羽寒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寒风侵蚀了,后背酸疼的受不住了,他累了,刚起身打算回去睡一会,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云羽寒眯眼望去,季欣骑马缓缓进入他的视线。
恐惧顿时遍布全身。
云羽寒竟不自主的开始颤栗。
“陛下!”季欣翻身下马,见云羽寒穿着单薄,嘴唇都泛青了,担忧道:“你站在这干什么?”
云羽寒想询问,却又害怕的不敢问,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叫季欣心疼不已。
“陛下,咱们进去说吧。”
季欣将云羽寒推进帐内,转身喊道:“来人!挪过来一个暖炉,陛下在外吹了一晚的风,你们都瞎了是吗?!”
一人唯唯诺诺上前,头埋的极低,“属下以为陛下只是——”
“只是什么?!我没空听你狡辩,去端一碗羊汤来!”
“是!”那人说完灰溜溜的跑了。
转身就看见失神落魄的云羽寒,季欣叹口气,像有些埋怨似的,“陛下啊,眼下都什么时节了,再过些日子都要下雪了,再怎么样你也不能不爱惜自己身子啊。”
云羽寒木讷道:“我就是想透口气,不知不觉的,就一夜。”
季欣将挂着的袍子披在他身上,“先穿上,等下喝点羊汤就缓过来了。”
季欣对明颜的事只字不提,云羽寒垂眸不语,心中已经有数。
“是萧之远吗?”
虽然很抗拒,但云羽寒终是忍不住了。
季欣同情的看他,“不是。”
“不是?”云羽寒眼中见了光亮,“不是他?那是谁?还是说消息是假的?他根本就没有要成亲?”
“属下打听了,是个女子,叫战宛。”
女的?
云羽寒如遭雷轰,四肢都麻木了,“他什么时候认识的女人啊?啊?我怎么都不知道呢。”
“是死去的老丞相战佑的孙女,当时战佑被灭满门,是他的孙女怀里揣着遗诏从后门溜出去,流落民间受尽苦楚,后才被明颜寻回养在一处宅子里。”
“陛下你先别激动,兴许这只是政治联姻,明颜只是为了报恩也不一定啊。”
云羽寒情绪激动,“那他也应该跟我说啊!”
“他说了陛下会答应吗?”
云羽寒噎住,他确实不会同意,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与明颜之间隔着一个不知名的女人。
“不行!我得去问问他!”
说罢就向营帐外走,季欣赶忙拉住他,“陛下!这里怎么办?就这么扔下了?这可是打仗的紧要关头,你若走了军心不稳啊。”
“你在这就够了!”
见他去意已决,季欣只能越距的拉住云羽寒的手腕,“陛下!来不及的!”
云羽寒回头,颤声道:“什么来不及?”
“你都没有仔细看那喜帖,吉期就在八天后,从这赶去怎么也要十多日,真的来不及!”
云羽寒只犹豫了几秒,然后就毅然决然的出了王帐,季欣无奈只得跟上,“陛下啊,现在你真的不能走。”
“陛下,或者你写封信呢?”
云羽寒已经跨上马背,几欲扬鞭,“不行,我一定要当面与他说清楚!”说罢马鞭落下,一骑绝尘。
季欣忙唤来一个靠谱的副将交代几句,也转身上了马。
云羽寒鞭子抽的极狠,季欣跟在他后面吃了一嘴的土,追了会才算与他并驾齐驱,他喊道:“陛下,慢点!太危险了!”
云羽寒听不见似的,脑中想的都是明颜就要成亲了,与一个女人成亲,他必须要在婚礼举行前阻止这场闹剧。
那是他的明颜,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云羽寒与季欣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中途也只是体力实在不支才停下歇息吃饭,十多天的路程硬是被他们缩到了八天!
到楚国时已经入了夜,也不知道楚国国君成亲是什么流程,要是如渝国一般都是夜间拜堂成亲的话就还是来得及的。
季欣累的浑身骨头都散架了,眼看楚国国都就在眼前,他都替云羽寒松了口气,“还好啊陛下,应该来得及。”
云羽寒体力透支,再加上心中烦郁,连话也不想说,就算眼下到了楚国,可见不着明颜他始终无法安心。
城内花攒锦簇,喜庆异常,历来帝王纳后都是要举国同庆,大赦天下的,见着这一派祥和的景象,云羽寒心里更是烦闷了。
到了宫门口,云羽寒利落下马跑上去,还没等到近前就被人拦下,云羽寒呵斥道:“放肆!看清朕是谁!”
那人道:“靖王恕罪,陛下交代过,不能放您进去。”
“什么?”云羽寒不信似的,“明颜不让我进去?”
“是他给你下的命令?”
“是的靖王,所以还是请回吧。”
经这几日风霜打磨,云羽寒略显狼狈缭乱,他揪起那侍卫的领口,咬牙切齿道:“你知道我是从哪儿来的吗?我夜以继日骑了八天的马一刻都不敢停歇,现在你却不让我进去?!”
“靖王,属下也是听从命令,还请靖王别与咱们这些当差的奴才为难。”
“我他妈偏要与你为难!开门!”云羽寒怒目切齿像要吃人一般,季欣在一旁也只能是干着急,刚想上去一同理论,可云羽寒闹出的动静委实不小,听到动静不知从哪儿涌出来十几人,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看着来者不善。
云羽寒阴鸷的眼神划过他们的脸,“立马给我打开宫门!”
“靖王还是请回吧。”那小将被揪着衣领却也未见慌张,“帝后大婚乃是楚国盛会,靖王别伤了两国友谊。”
“友谊?”云羽寒笑的凄然,他与明颜之间竟然是友谊?这真的太荒谬了。
“让开,别让本王说第二遍。”
“靖王还是请回吧。”
云羽寒挥拳便打,那小将被打出几米开外,其余人见了也未敢上前,云羽寒大步向宫门处走,那些人不敢对云羽寒出手,但碍于明颜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前去阻拦。
无一例外都外打翻在地。
看着紧闭的宫门,云羽寒双目猩红,用拳头重重的砸在宫门之上,只几下便见了红,厚重的宫门也只是发出几声闷响,纹丝未动。
“明颜!开门!”云羽寒连仪态也顾不得,连砸带踹,矗立的宫门被他踹的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可即便他怎么折腾这门半点要开的迹象都没有。
“明颜!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你不能跟别人成亲!”
“明颜!”
“……”
声声控诉不绝于耳,到最后云羽寒声泪俱下,这几日的提心掉胆和忧思顾虑一股脑的涌上来,眼泪更像是决堤了般止不住。
“明颜!”
“到底是为什么……”
云羽寒骑了八天七夜的马,又在情绪过于激动时打翻了十几个人,早就身疲力竭,他缓缓地坐在宫门外,无力的拍打着宫门,他希望明颜可以从那扇门中走出来,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
“——砰!”
云羽寒一愣,缓缓抬头,是烟花。
明颜与他说,楚国只有重大节庆和帝王成婚时才会燃放这般壮阔璀璨的烟花。
“万里…彩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