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欣与云羽寒将太子殿恨不能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团团。
齐婼拿了好多骨头摆出来都不管用, 季欣眼看着时辰来不及了,焦急道:“殿下,不如先走吧, 总归您几日就回来了, 非要带着它做什么?”
云羽寒犹豫下, 还是坚定道:“不行,必须带着!”
季欣,“……”
自从搬来太子殿后团团就很不适应,虽然云羽寒的寝殿、书房都是精心布置的, 还将它用过的垫子也拿来了, 但它还是不习惯。
云羽寒好几次去颐和宫找它,团团就蹲在树下痴痴地望着庭院内,方向是明颜那间房, 它还在等明颜。
那一刻云羽寒觉得团团并不是傻狗。
季欣彻底放弃了,他绝望的坐在阶梯上, 显得无力又苍白。
他这次回京带的人不多,眼下按着行程日落前是到不了驿站的, 看来今日不能出城了。
“算了, 殿下慢慢找吧, 我去陛下那回话, 祈祷我还有命回来。”
云羽寒也很懊恼, 怎么平日里都能瞧见的, 越是找它就越是要出状况呢。
“晚几日没事的,你就说你得了疟疾。”
季欣,“……”
团团一日找不到云羽寒的心就安不下来, 他在宫里直晃悠到日头西斜才找到在小亭子里睡觉的团团。
云羽寒将团团抱在怀里,夸赞着, “你倒是会寻地方。”
团团哼唧一声,对于云羽寒吵它清梦表示极大的不满。
云羽寒将床榻边的小窝整理下,将团团放上去,“别乱走了,明日带你出宫,去见明颜。”
团团好像听懂了,乖乖的趴下。
云羽寒心事重重,许久都没入睡,这时寝殿的门开了,溜进了一个黑影,云羽寒警惕道:“谁?”
“我,殿下。”
季欣。
云羽寒松弛下来,一只手支着头,道:“怎么了?深更半夜的。”
季欣走步都没声音似的,他凑过去,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城外有异动。”
“嗯?”云羽寒向过凑了凑,“详细说。”
季欣被派去离煌时带走了京都城驻军一半余人,如此一来可调度的士兵锐减,但京都内一向太平,云景也没想那么多,或许谁都料不到曾经满门忠义的皇后会为了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在城外纠结死士造反。
云羽寒瞠目结舌,“消息可靠吗?”
季欣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密信都被属下拦下了,殿下请看。”
屋里漆黑一片。
季欣想要点烛台却被云羽寒拦下,他道:“先别打草惊蛇,不如我们先商讨下对策。”
季欣表示赞同,他来之前已经叫人去查探敌情了,谋反可是诛九族的罪,对方不可能不谨慎,而且京都戒备森严,若想大规模攻城是不现实的,云羽寒道:“核心是皇宫内。”
“对,属下也这么觉得,难不成是派刺客?”
云羽寒思索下,“不对,那太冒险了,皇宫内还有禁军把守,他们哪里有胜算。”
季欣道:“什么时候陛下会动用禁军呢?”
“城中发生战乱。”
云羽寒犯了难,现在的情况是敌暗我明,更无法预测他们的部署,甚至连何时动手都不知道,他实在不知道该从哪儿入手,还有,要不要与云景说呢?
哎。
要是明颜在就好了。
季欣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云羽寒冷不丁地将信纸塞给他,躺回去,“你走吧。”
季欣,“?”
“殿下?”
“回去吧,本王累了。”
季欣将信将疑的退出去,他现在真的越来越看不懂云羽寒了,要是放在以前他一定会激动且信心满满的与自己商量对策,幻想着云祁天一族落败时的狼狈模样。
可现在是怎么样?
是聊着聊着突然就困了吗?
季欣不甘心的退出去,怎么那个质子走了后他家殿下变了那么多呢?
云羽寒每每想到明颜都会觉得胸口闷,他已经搬离了颐和宫,可二人相伴的日子却给他留下那么多不可割舍的回忆。
他从前很抗拒承认他对明颜的感情,但他确实是爱上明颜了。
在破庙被追杀那夜,明颜躲在他怀里,喃喃细语缭绕耳畔,那是云羽寒第一次心动。
第一次牵手,第一次亲吻,第一次有人为他挡箭。
云羽寒一夜未眠。
————
一个不起眼的午后,皇后为了自己的儿子发动政变,几百名暗卫从京都城内涌出,宫门一击即破,本以为胜券在握,哪成想已经离京七日的云羽寒却突然折返,季欣带领的禁卫军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将云霄殿围住。
皇后见事情败露,命几名暗卫潜入勤政殿企图生擒云景以令众人,奈何里面机关重重,云景更是不知去向。
见大势已去,皇后只能束手就擒。
在天牢中关了三日才见着云景,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后早就没了半点过去的风采,她虽在牢中,但外面的消息还是能得知一二的,她母族被削了满门荣耀下了大狱,其他牵连人员皆被发配边疆,见着云景那一刻皇后淡淡地笑了。
多年夫妻,谁也没料到最后二人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皇后知道云景心里一直惦念着宸妃,她可以装作不在乎,她当皇后一日,家族便荣耀一日,得不到夫君的心,她唯一的指望便是云祁天,可这最后的念想也没了。
家族门楣就毁在自己手上,皇后哪里又能甘心,与其等着其他皇子登基任其鱼肉,还不如放手一搏。
败就败了吧,她这一生也只是失败。
得不到夫君的爱,连生的儿子也比不上那个死人,皇后不甘心的同时也只剩下心酸,即便后宫妃嫔千娇百媚,却始终比不得那块冷冰冰的坟墓。
云羽寒站在天牢外心思重重,见着云景出来他迎上去,“父皇。”
“嗯,你来了。”云景揉揉眉间,有些疲怠,刚刚皇后的话也叫他动容几分,作为夫君他确实做的稍有欠缺,但作为帝王他容不得半点背叛。
云羽寒跟在他身后,“那些暗卫嘴里都含着毒药,没进暴室便都死了,但儿臣在他们身上寻到相同的刺青图案,记得那时在淮涞遇刺,那些人身上也有这种图案。”
云景,“查了吗?”
“正在比对。”
“嗯。”
————
季欣在牢里忙着安顿曾经那些皇亲国戚,这些人以前是那么娇贵,现在都被安置在阴冷潮湿的天牢里不见天日,等到大理寺审判结束就要都发配到边疆做苦力。
见着云羽寒季欣忙迎上来,笑的跟朵花儿似的,“殿下你来啦。”
“嗯,如何?”
季欣哼了声,“老实着呢,只不过皇后和云祁天陛下要如何处置?”
“没说。”
季欣听了不禁露出担忧的神色,“这可是谋逆的大罪,案例当诛九族。”
云羽寒负手而行,面上尽显淡然之色,自从明颜离开后,再没什么能叫他心上起波澜,甚至连曾经仰望的王位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如今他是渝国万众仰望的太子,未来的君王,可云羽寒始终无法舒缓心中的郁结。
那日云景正在批阅奏折,身旁的云羽寒冷不丁的问了一句,“父皇,若是当初儿臣要娶那敌国质子,您该当如何?”
云景依旧笔走如龙,“正妻吗?”
云羽寒思忖片刻,坚定道:“嗯,正妻。”
云景笑了,他抬眸看向云羽寒,“可以。”
云羽寒有些迟疑,“真的吗?”
“真的,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云羽寒面上涌着悲切,是啊,来不及了,没人说自己不能娶明颜,是自己一直自诩身份尊贵,是自己一直觉得明颜不配,从始至终都未曾为他争取半分。
怎么就不能娶呢。
“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现在是楚国的皇帝,若是还能念着些情谊,于你也无坏处。”云景将毛笔搁置在架子上,继续道:“要不就放下,要不就争取,没别的路了。”
云羽寒情绪低落,他知道明颜是不会原谅他的,更何况二人现在又相隔千里,真是见上一面都很难。
“儿臣以为能放下的。”
云景,“朕一直认为,每个人可以付诸的情感都是有限的,它无法做到平等,倾注了更多心思的人会得到爱,而其他人或许是亲情、或者是友情,但都不是爱。”
“总是会不由自由的倾向于他。”
“爱是无法平均的。”
见云羽寒失了神,云景笑笑,“你这个样子,朕能放心将渝国交给你吗?”
云羽寒一惊,既而跪在地上,“父皇年富力强,儿臣不敢肖想。”
“起来。”云景抬抬手。
“皇座是冰冷的,坐在这上面的人也该是冰冷的。”云景目光空洞,似是回想着什么,良久,他道:“朕后悔过,但也没机会去弥补了,坐在这上面,有很多事就已经身不由己了。”
“但你或许还有机会。”
“但你要谨记自己肩负着的使命。”云景声音低沉,“帝王可以有情,但不能执着于情。”
云羽寒脑海中又浮现那个消瘦的背影,他曾数次在梦中梦见,从前肆意拥在怀里的人也会变得那般遥远,连看一眼都是奢望。
他曾临摹过明颜的画像,可看着总是缺了什么,别扭的很,看的久了,云羽寒有些忘记明颜的长相了,只记得他很好看,眼尾有颗朱砂痣,明明都画的完全,为什么就是不像呢。
“朕累了。”
云羽寒回过神,“儿臣扶父皇去寝殿歇息。”
云景走下龙椅,云羽寒这才注意到他鬓边已经生了白发,从前伟岸的身姿也变得没那么挺拔,他才意识到他的父皇已经年逾半百,再不是什么气冲霄汉的常胜君王。
皇后一族倒了,剩下的宗亲也都不足为患,渝国朝臣更迭,早就换了风气。
云羽寒也不再躲在军营,一向不喜舞文弄墨的他也会时常去勤政殿帮云景处理政务,晚间就躲在屋子里画像。
云羽寒不会画像。
只不过思念之情太甚,逼得他不得不执笔以画寄情。
“哪里不对劲呢。”云羽寒念叨着。
李世才走过去,借着烛光看了下画像上的人,都说熟能生巧,现在云羽寒的画功已经拿得出手了,只不过一些细节上还是把握不准。
他道:“明公子的下巴要尖一些。”
“是吗?”
李世才,“嗯,站姿也不太对劲,明公子的站姿很挺拔,脚尖也不会向外,看起来很规矩有礼。”
云羽寒抬眸,“还有吗?”
“……”
“为什么画像上的明公子看起来很不开心啊,老奴记得他很喜欢笑的。”